Ch.85 凱特和瑪麗莎之三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燈蛾x字數:2480更新時間:24/06/27 14:08:41
    “你知道和你同期,論舞姿歌喉沒有比你再優秀的。”帕雷特說,“但從我這裏通過有什麼用呢?你不會認爲,每一個劇目、每一次篩選都是我說的算吧?”

    帕塞蒂低頭:“對不起,帕雷特老師。”

    “你又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孩子,這事誰也幫不了你。”

    帕雷特看着眼前的姑娘,從她被自己選中到今天,她好像從沒渡過過人生的冬天。於是,老人放輕語調,不像方纔一樣嚴厲。

    “聽我說,帕塞蒂。我會推薦伱,兩個人選的名額中有你一份。”

    “但你自己要明白:只憑現在的技巧,你是無法通過劇團最終篩選的——那不是一般二般的小劇團。我只能到這一步,之後就要靠你們自己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帕塞蒂抿着嘴點頭。

    “很好。”

    “回去加練吧。雖然我不認爲一週就能令你脫胎換骨…不,別哭,這可沒關係。就算被篩了下來,你還年輕,跳上個幾年,做個六號…甚至五號配角總是沒問題的——”

    凱特·帕塞蒂不願意。

    她想做主角,不,至少也要是重要的配角。

    老人看着泫然欲泣的女孩,看她忍着卻仍從眼裏流出來的失望,長長嘆氣。

    他沉吟數秒,做了決定。

    “也許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人,我曾經的學生…”

    他瞥向四周,伏低腰,輕輕吐出一個名字。

    凱特捂着嘴,猛地擡起頭!

    “您是說——”

    “是啊是啊,放輕鬆,帕塞蒂。她人不在這兒。”老人大笑,雙手下壓:“行了吧,你們這些年輕人都喜歡她——我是不知道姑娘竟然還能這麼愛她。”

    “她可是大有名氣的…”帕塞蒂小聲爭辯。

    “她當年可沒你堅韌。”老人回憶起自己曾經的學生,感嘆道:“但她的天賦就像一條取之不盡的河流…我會把你推薦給她,帕塞蒂。”

    “如果你能得到她的認可,那麼,這將會影響到最終選擇…”

    “你聽懂我的意思了嗎?”

    凱特認真點了點頭。

    這天,她像個得了一口袋胡蘿蔔的兔子一樣,步點輕快的帶了風。

    “我要跳舞了!我能跳舞了!!”

    她跨過家門口那幾條橫七豎八的污水溝,跨過地上踏扁的紙盒和穢物,飢餓的男孩和斷裂腐爛的木條,興高采烈回到磚屋。

    糞便和尿騷味都不能再讓她皺眉了。

    她腳步輕快。

    “我能跳舞了媽媽!”

    她在屋裏喊,張開手臂旋轉,將蚊蠅扇走。

    母親在小屋裏時不時咳嗽,蜷在木板牀上,裹着麻布像個將要死去不再起伏的卵。

    “媽媽!”

    瑪麗莎撥開‘被子’,呼出長長的哈氣。

    凱特這才發現,屋裏寒冷刺骨。

    “火呢。”她嚷嚷。

    “哪有火。”母親隨口說道,從懷裏抓出幾個紙盒放到一旁,算上之前糊的,已經有不少了。“明天去把它賣了。”

    說完又咳了幾聲,藉着咳嗽呵熱雙手,搓了幾下,從枕頭下扣出一塊發硬的黑麪包囫圇送進嘴裏,用唾沫泡軟,小口抿着。

    “你嚷嚷什麼。”

    “我能跳舞了!”凱特又露出笑容,昂首挺胸,大聲告訴母親,“我可以了!”

    “是啊…”母親縮着脖子,咳嗽連天。“咳咳…我…”

    “媽媽?”

    “咳咳咳…我…咳…”

    “你生病了!”

    母親望了眼半跪在牀邊,後知後覺的女兒,默默把自己縮進麻布裏。

    凱特握着母親的手,有些煩躁焦慮:“我得去藥鋪,我明天…明天就去!”

    “過兩天,過兩天…”瑪麗莎攥了攥女兒的手腕,手指上的膠糊凍得發硬刺人,“等你選上了,就有錢了,是不是?是不是?”

    凱特眼睛一亮。

    “是不是?”母親艱難追問着。

    “當然!我很快就要去見大人物了!我告訴你吧,那可是最近最風光的…”

    母女伴着搖曳的燭火輕聲交談。

    轟隆一聲。

    外面又下起了雨。

    …………

    ……

    雷雨交加的夜晚,不用浪費蠟燭。

    偶爾短促的驚雷閃爍,映現窗後起舞的影子。

    她躲着房頂下漏的泥液,裹着黑棉衣,像一頭臃腫卻靈活的貓,嘴裏重複着:

    “前伸平…”

    “立腳…”

    “這時候要注意視線和下巴的位置…”

    一週時間,對於一個不知該如何繼續提升的舞蹈者來說並不算充裕。

    凱特·帕塞蒂只能跳,不停的跳。

    在課上跳,在課下跳,在泥濘裏,雨裏和黑暗裏跳。

    她光着腳,腳趾凍的通紅;只能裹着厚衣服,腳踝像踏在雪裏,身上卻燥熱不停出着汗;

    她渴了就喝水缸裏的水,然後尿在盆裏,第二天黎明倒在門口;餓了就吃麪包,吃一些母親不知從哪兒弄來的菜,甘之如飴地像玫瑰瓣一樣揪着小片小片吃。

    她跳了兩天,跳了三天,跳到摔倒,腳腕扭傷紅腫,痛苦流涕。

    仍沒得到帕雷特老師的點頭。

    他看她的眼神充滿了惋惜,就像她拒絕後那個鐵匠兒子後,鐵匠看她的眼神。

    時間越來越近。

    她反而不停的後退着,甚至最基本的步伐都常常出錯。

    陰雨綿綿的一週,溼漉漉的腳趾和幾乎沒真正幹過的頭髮。它黏在頭皮上,凱特覺得,再厚的粉也遮不住自己身上的餿味了。

    “天分…”

    真是一道令人絕望的溝壑。

    她跪坐在泥地裏,母親的鼾聲伴着雨聲。

    還有兩天。

    她除了收穫一隻紅腫的腳踝,一無所獲。

    雷鳴炸響。

    在一聲滾過長街的轟隆後…

    她似乎聽見了輕輕的、節奏緩慢的敲門聲。

    她側着耳朵,蹲在地上聽了一會。

    確定是敲門,不是馬蹄聲。

    “瑪麗莎…”

    母親睡的很沉。

    凱特悄悄到門邊,耳朵貼着,又聽了一會。

    叩叩。

    就在門後,就敲的是自己家的這扇門。

    “誰在外面?”

    她有點害怕。

    然而,門外沒人回答。

    “誰在外面!我絕不會開門的!”

    叩叩。

    敲門者堅持以某種固定的頻率敲擊房門。

    這絲毫不以門內女人意志而動搖的行爲,很快讓她將恐懼的情緒扭轉成了好奇——是誰在外面?

    是誰在雨裏,會在雨裏敲這個磚房的門,敲這個磚房的門敲二十分鍾?

    她們一無所有。

    誰會在外面敲門?

    她趴在窗戶上,門的位置卻一片黑暗。

    叩叩。

    幾乎快要半個小時。

    她越來越好奇。

    誰在外面?

    沒人說話。

    不慌不忙的敲擊聲依然持續着。

    她抓着柄斷了一半的小錐子,藏在木門後,伸手將門拉開了縫。

    正巧有一條閃電劃破黑夜。

    她嚇壞了。

    那是一頭需要彎腰才能進來的…

    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