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75 永不磨損的雙庭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燈蛾x字數:3500更新時間:24/06/27 14:08:41
    “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一點,柯林斯。”

    當仙德爾從側房出來,也表示一無所獲後,烏鴉就開始檢查自己的武器了。

    一把彎刀,一把五管胡椒盒,幾根聖水。

    滿桌子彈。

    “但聰明人裏往往更容易出叛徒。”

    羅蘭摩挲着下巴,翹着腿坐在長凳上。“我倒確實有這種想…”

    烏鴉猛地擡頭看過來。

    “開個玩笑,先生。大戰之前,放鬆一下。”

    仙德爾捂着嘴,噗嗤聲悶在掌心裏。

    費南德斯沒工夫搭理他們倆。

    他從手提箱裏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口玻璃壺,裏面盛着赤紅色的液體。

    一根肉粉色的蠟燭。

    兩把巴掌大小的,純銀寶劍。

    一塊黑麪包。

    一小袋鹽。

    “這是唯有「聖焰」才能掌握的大儀式。”

    前面說過,和所有儀式者通用的小祕儀不同,大祕儀唯有相符準則、道路的儀式者才能掌握,有強烈的排他性。

    每條道路的大祕儀都不同。

    譬如費南德斯現在正準備的儀式。

    這是羅蘭頭一次親眼見。

    ……

    「大儀式:永不磨損的雙庭」

    ……

    費南德斯默不作聲,先將肉色蠟燭點燃。

    接着,在燭火中掰開黑麪包吞下,又將鹽灑在赤紅色的液體裏吞服。

    不知是麪包或者那赤紅色的液體,他表情變得格外猙獰。

    ‘荷…’

    教士仰了仰頭,一口飲光瓶中液體,呵出濁氣。

    接着,快步穿過長廊,將其中一把劍插在門板上。

    捧着另一把,雙手合十。

    “鹽,水,食。”

    “周而復始的,所以刺破玻璃與皮膚。永不熄滅的,破開顱骨令光流入。”

    “如若拜請無形跡的太陽…”

    “至我血肉如焦,靈魄如焚。”

    他折返回正廳,將寶劍貼在眉心,單膝跪地。

    “祂不治癒災禍。”

    “或輝光變得慈愛。”

    “但世人都知顏色褪至純白後…”

    “只是璀璨,而非仁慈。”

    逐漸。

    聲音在每個人耳畔,變得轟隆作響。

    如積雲落雨,雷霆降世。

    整幢大宅開始搖晃起來。

    在羅蘭眼中,淡金色的環浪接連從費南德斯身上涌出:他佈置了「場」,然後,和奇妙的儀式混合。

    所見之處,無一物不散發着淡淡金色輝光。

    ‘拜請…’

    費南德斯猛然睜眼,突然用力,將那把寶劍刺入腳下地板中!

    漂浮四散的輝光驟然凝固。

    它們被封鎖在以正門爲邊、費南德斯爲中心的圓環中,凝固堅實,逐漸形成了一層層固態卻不可觸摸的金色‘壁壘’。

    羅蘭平靜地看着,內心卻如海浪般起伏激昂。

    這就是大儀式。

    如此的偉力…

    他甚至感覺到一股不同於「祕」的力量,澎湃而熾熱無比的力量,降臨在他的肩膀,他的臉和大腦裏——宛如沸騰明亮的熾熱激流,耀眼奪目。

    那幾乎無法抵抗。

    “永不磨損的雙庭。”

    烏鴉把子彈頂入槍膛,拎起彎刀,看了發怔的羅蘭一眼:“現在,你這位愚蠢隊長的性命,就和這儀式連接起來了。在他沒死之前,這裏就是一座不破之城…”

    “你認爲他在保護誰?那個女人?還是…”

    羅蘭沒吭聲。

    蒼白的烈焰於琥珀瞳中躍動。

    ……

    「名稱:永不磨損的雙庭」

    「準則:審判」

    「類型:大儀式」

    「儀軌:鹽/水/食/義人之血/純銀寶劍(準則)/義人肉燭」

    「禱言:略」

    「以性命爲軸,推動儀式。」

    「其一寶劍爲心,其二爲壁。」

    「注:有什麼東西,重要過自己的生命?」

    ……

    義人之血,義人肉燭。

    羅蘭不太願細想這來個材料的來源。

    他看見仙德爾坐到了費南德斯身邊,單手扶住對方的肩膀。

    烏鴉則得了准許後,拎着彎刀推門而出。

    這就是一次完整的‘觀測、判斷、伏擊’——由費南德斯舉行儀式,保護目標(或…);仙德爾·克拉託弗有限度的緩解傷勢以及策應,爲烏鴉拖延時間;烏鴉則隱匿在遠處,觀察後做出判斷:

    到底是伏擊、轉移,還是堅守,請求支援。

    費南德斯沒給羅蘭安排位置,這一次他只負責保護好自己,以及熟悉整個流程。

    當烏鴉離開後,羅蘭才來到費南德斯身邊,好奇地摸了摸他的胳膊。

    好像…

    沒什麼不同。

    費南德斯咧嘴:“問吧,羅蘭。”

    可以說,這次行動除了異種,就是爲了鍛鍊羅蘭和仙德爾。

    雛鳥不會扇動翅膀,他有義務帶來風。

    “不是儀式。”羅蘭對仙德爾道了謝,由她扶着坐到兩人身旁。“我之前就有疑問。費南德斯,執行官從不用隱瞞身份嗎?”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男人自己也曾問過這個問題。

    給他解惑的人是伊妮德。

    “‘隱瞞身份,找出目標,致命一擊’——類似‘間諜’,是不是?”

    羅蘭點頭。

    “你的問題就是答案。”

    費南德斯說:“執行官就是幹這個的。我們除了劍,也是靶子。至於隱瞞…我想你不必考慮這個問題。即使有,那也不可能選伱——你的長相實在幹不了這個。”

    他頓了頓,又語氣古怪地看看羅蘭,指指周圍如浮塵般的輝光:“我還以爲你會擔心我的身體。”

    「那倒沒有。」

    「羅蘭是個沒良心的騙子。」

    “我覺得你不會那麼草率把自己性命交付到一個不信任的人手裏。”羅蘭迴應了他‘擔心’的問題,“你信任烏鴉先生。”

    “是啊,如果連他都不可信…”

    執行官。

    是劍,也是靶子…

    “不隱瞞身份的話,家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提到家人,羅蘭竟從費南德斯眼中看見了名爲狂熱的情緒——

    他似乎變得極爲興奮。

    “一旦邪教徒襲擊了我們的家人,那麼,他們就要面對一個儼然一身、無牽無掛的審判者!”

    費南德斯臉上的每條肌肉似乎都甦醒了。

    它們相互擠壓着,使人不復憨厚。

    他露出滿口牙,獰笑:“親朋好友死去是有價值的,他帶走了我們的弱點——從那時起,邪教徒就再也無法擊敗我們了!”

    “伏擊?”

    “太好了!執行官唯獨不怕伏擊!”

    “只要他們敢站出來,我們就敢舉槍揮刀!”

    “我們帶來神的審判!”

    說起這個話題,費南德斯雙眼中燃起一股驚人的狂熱。

    讓羅蘭有些陌生。

    “費南德斯?”

    一對琥珀平靜凝視着他。

    仙德爾重新將手放回他的肩膀,於是,暖意緩和了某種上涌的狂熱。

    “謝謝,克拉託弗…”

    他藉故咳了幾聲,大手覆蓋在臉上,輕輕吐了口氣:“抱歉,羅蘭。我有點激動。”

    這已經不僅僅是‘激動’了。

    羅蘭指尖冰涼。

    “實際上,執行官都很危險,我想伊妮德大人已經跟你說過了。”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普休·柯林斯不會出事。”

    由於「聖焰」之路的‘特殊性’、強悍的正面作戰能力以及審判庭執行官的‘兇名’,一般意義上的邪教徒不會傷害他們的家人。

    那沒什麼意義,還會起到反作用。

    “況且,有人盯着呢。”

    費南德斯靜了一陣,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拍了兩下羅蘭的肩膀。

    的確有人盯着。

    但坦白講,對於這件事,他有點不滿。

    盯着普休·柯林斯的那位還不如自己,也不知伊妮德大人怎麼想的…

    ——等等。

    ——莫非…

    ——是自己更適合做老師,更適合作爲一個品德高尚的紳士,來教導羅蘭?

    ——單說保護者誰都可以,但教人育人這件事,恐怕也只有自己了吧…

    費南德斯思前想後,確信應該是這樣。

    ——我真是愚鈍,這麼久才想明白。

    ——伊妮德大人…

    ——竟如此看重我。

    “費南德斯?”

    羅蘭叫了他一聲。

    陷入沉思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給自己點了根菸,臉上掛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費南德斯·德溫森?”

    “…咳。”教士回過神,看着羅蘭,一本正經:“羅蘭,我一定會好好教導你的。”

    羅蘭:……

    儀式會導致人發瘋?

    “你不知道我肩負多重的任務。快點,繼續問,還有什麼問題。”這時候,他巴不得羅蘭提問,催促道:

    “問吧,越多越好,越難越好。”

    「問他大蝙蝠的舌頭有多長。」

    -我不想捱揍。

    「如果他說不知道,你就告訴他:‘我早晚自己量量’。」

    -閉嘴。

    「快問快問!」

    羅蘭被他鬧得實在煩,口不擇言。

    -我就算量,也會屏蔽你。

    「啊哈!」

    羅蘭:……

    某人開始揉太陽穴。

    “羅蘭?”

    這下輪到費南德斯不解了。

    問個問題…

    這麼讓他頭疼嗎?

    “…費南德斯,我在想。既然我們已經鎖定了目標,爲什麼不試試通過帕塞蒂夫人,瞭解那只異種更詳細的情況?這不應該算在‘事前準備工作’裏嗎?她明顯說謊了。”

    羅蘭好不容易憋出個問題,視線裏全是‘哈哈’。

    “去試試。”費南德斯夾着煙,嗤了一聲,“八年間經我手的案件不計其數,願意配合的少之又少。羅蘭,我和烏鴉爲什麼不願意再詢問那女人,甚至都懶得戳穿她粗陋的謊言…”

    “這個問題,你要先自己去找。”

    “去問問她。”

    教士笑眯眯說道。

    「他今天笑得可真慈祥。」

    -我看這儀式一定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