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73 十九英里外的帕塞蒂夫人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燈蛾x字數:2423更新時間:24/06/27 14:08:41
    第二天,烏鴉似乎並沒表示出想要追究羅蘭異端罪的態度,反而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他們乘馬車抵達了那位報案女士的家。

    她曾是西曼利斯當地有名的歌舞劇演員,甚至數度在花園劇院作爲主角登臺。

    後來,她和一位老爺相戀,踏踏實實做起了情婦。

    這位女士的人生經歷頗爲傳奇,花邊也不少:

    曾有傳言,她爲了得到主角,陷害了自己的恩師,令她在舞臺上出醜,自己才得以借男爵的權勢成爲主角;

    也有傳言說她私下得到了某位沉眠之神的垂憐,所以才能觸摸藝術的高峯…

    十九英里,郊外。

    在羅蘭一行人登門的時候,他們並未見到那位爵士。

    也許是涉及異種,太嚇人。

    也許是他們太嚇人。

    門房是個佝僂的、幾乎缺了全部牙齒的老人,他詢問了一番,在費南德斯出示了徽章和紙質文件後,才顫顫巍巍地拉開門栓。

    ——如果他忽然倒地、口吐白沫死掉,不知道費南德斯能不能說清楚…

    「我們想到一塊去了!」

    坐落於郊外的大宅實際並不大,但僕人着實不少。

    排場足足是爵士夫人的排場。

    女僕和男僕服侍羅蘭脫帽,上茶。

    四個人在客廳裏等了近半個小時,貴婦才緩緩被女僕攙着,從樓梯上下來。

    驕傲的女人。

    這是她給羅蘭的第一印象。

    畢竟是一個連下樓梯都要昂首挺胸的夫人。

    “久等,教會的各位。”她的說話聲異常虛弱,臉上卻顯得紅潤有光澤。

    「砷。」

    -什麼?

    “我剛剛向萬物之父禱告完,各位就登門了。”

    “一般這個時候,我都在教會。”

    這不僅解釋了遲到,也體現了虔誠。

    “失禮了。”

    她踏在地毯上,鬆開女僕的手,遙遙屈膝。

    這時四人才看到長裙上被燈光反射後閃閃發亮的寶石,以及那些紋路繁複的花紋…

    “我試圖找一件並不過於隆重,又能匹配客人身份的長裙。”她笑的時候,本來柔和的面部線條更加圓軟了:“這是我衣櫥裏第二昂貴的裙子了。”

    「這女人跟你好像啊,羅蘭。」

    「虛僞。」

    -我在你眼裏就是這樣的人麼。

    「漂亮又虛僞,虛僞又漂亮。」

    -謝謝你的補充。

    “您好,凱特·帕塞蒂夫人。我是審判庭的執行官:費南德斯·德溫森。”費南德斯依次介紹了羅蘭等人,之後,馬不停蹄地問起了異種。

    “先別急,喝點茶,哦,還有點心…”

    她讓僕人服侍着坐下,又邀請他們落座。

    等一盤盤糕點端上來,她才慢悠悠地開口。

    費南德斯掏出準備好的皮面本,翻開一頁,開始記錄。

    “…它總在半夜敲門。您知道,我雖然身份微末,可也算是個虔誠的信徒。聽教士們經常提,所以,發生這麼古怪的事,我絕不敢讓僕人們擅自開門。”

    費南德斯沒接住女人話裏給他預留出的‘插話位置’,更沒理會她的自謙,板着臉刷刷寫下幾行字,問道:

    “我見您有門房。”

    “是的,有個老馬勒。他女兒扔下他不知到哪裏去了,我看他可憐…”

    費南德斯耐着性子聽她說完一段‘因萬物之父的教義感化我、幫助我,於是我也幫助了這位孤寡’之類的話,才提出想問問那位門房是否看見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先生。”

    女人搖頭。

    “後幾天,他也聽見了敲門聲。是越過鐵大門,直接敲擊房門的聲音。我不敢讓他守着偷看,萬一…”

    費南德斯點點頭:“能理解,您很善良。”

    凱特·帕塞蒂嘴角勾起極淡的笑容,“這是我該做的,馬勒又老又病,倘若我能尋得好醫生,真想爲他——”

    費南德斯壓根不接話,低着頭在皮面本上記了兩行字。

    又問了敲門時間和間隔。

    “越來越頻繁。”

    凱特面露惶恐,彷彿提到那個東西,房間都變冷了。

    “將爐子再燒熱一些。”她吩咐女僕,又很貼心地詢問了仙德爾和羅蘭是否感到寒冷,差人去樓上拿披肩。

    烏鴉可沒費南德斯那麼好的耐性。

    他眯着三角眼,往前探脖子。

    “夫人,您好像一點都不害怕?”

    “我當然害怕了,先生?您爲什麼這樣說?”

    烏鴉斜着嘴,準備諷刺幾句,卻被費南德斯用眼神制止了。

    “是這樣,夫人。您得讓我們知道一些具體細節。異種是十分危險且邪惡的,這些毫無人性的生物只會用牙齒和利爪撕碎它見到的一切——我不得不再次稱讚您了。”

    “緊閉大門,立即通知教會。”

    “您做的完全正確。”

    這話讓女人彎了眼。

    “但也得請您詳細告訴我們,有些細節甚至關乎我們是否能成功解決這個擾您生活的麻煩。”費南德斯話頭一轉,又成功將脫繮的馬拽了回來。

    “是的,我倒是知道一些…”

    凱特·帕塞蒂微微停頓,在費南德斯準備好記錄後,緩緩說道:

    “它入夜後,大概,大概十點,會開始敲門。”

    “一直敲到午夜。”

    “一開始,它敲的很輕很輕,就像撫摸…”

    “接着,越來越快,越來越重…”

    “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隨着冰冷細長的聲音,女人神情也變得愈發恐懼。

    她越說越快,越說越急,漂亮上翹的眼睛中充滿了慌張:“它用什麼砸門!好像也有利器劃過大門…它幾乎要破門而入…它要殺了我…殺了我們!!”

    幾個女僕見勢不對早就跑過來摟住了帕塞蒂。

    費南德斯和烏鴉對視一眼,從衣服內兜裏抽出一根玻璃管:裏面是金色的液體。

    聖水。

    他滴了幾滴到茶杯裏,讓女僕喂帕塞蒂服下。

    過了五分鐘,她才從歇斯底里的狀態中緩過來。

    人愈發憔悴柔弱了。

    “真失禮…”她嘆着。

    費南德斯擺手:“相信我,夫人。在遇見異種的人裏,您絕對算做的最好的一類。有些人按捺不住好奇,害人害己;有些人光顧着惶恐,卻害了更多人;甚至還有人生出愚蠢的想法,企圖找異種‘談談’——”

    “您的做法不僅挽救了您自己,也挽救了宅子裏的所有人。”

    “您應該感到自豪。”

    平緩渾厚的話音像一把琴弓懶散的大提琴,慢慢安撫着女人的情緒。

    羅蘭聽得仔細。

    費南德斯在給他演示一種標準。

    處理案件的標準流程。

    他以後也得這麼做。

    “它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我是說…敲門聲。”

    “…半個月前,先生。”女人明顯好了些,揮退僕人後,端着茶杯,小口小口將紅茶飲光。

    她看了眼平放在桌上的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