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59 難以對抗的力量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燈蛾x字數:2220更新時間:24/06/27 14:08:41
    羅蘭出院那天,是克拉託弗小姐來接的。

    這也是羅蘭數日後頭一次走出病房。

    病室內區的構造有些類似蜂巢,由一間間相同的病房組成,在狹窄昏暗的通道裏,更多燈光通向了更加幽深的地下。

    他在器物事故區,即一層。

    地下是詛咒與病菌感染區。

    除此之外,約莫還有很多分類隔斷,與大教堂主建築不同,這裏來去的幾乎都是走路無聲、嚴肅緘默的黑袍修女們。

    當他從病房出來的時候,就察覺到,自己似乎踏在了一枚巨大的‘蛋’裏。

    一根根金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網狀脈絡遍佈大地與牆體,他能看見其中泵動的金血,在‘管道’內流通時,彷彿還能聽見在耳邊跳響的心臟聲。

    密密麻麻的血管相互纏結或交叉,看似無序的分佈卻將每一間病房、每一寸包裹。

    然後,向上延伸,攀爬,於頂端匯聚收攏。

    就像一顆兩頭尖,中間寬的橢圓形的蛋。

    那些修女們似乎一無所察,踏着血管鋪就的磚地,和羅蘭擦肩而過。

    她們腳步輕盈,落地時沒發出一丁點聲音,無聲無息的突然出現在拐角或某扇門後,像是披着黑紗的白色幽魂。

    仙德爾·克拉託弗一路對修女們點頭,小聲給羅蘭介紹。

    她今天換了雙黑色的女士靴,同樣,皮靴依然亮的晃眼。

    她的靴子總是那麼亮。

    好像每天都穿了一雙新的。

    “…我們踏在不朽者的儀式上。不,雖然我們誰也看不見,可誰都知道。它保護着教堂,也保護着我們。”

    克里斯托弗·瑞恩。

    十環不朽。

    這是羅蘭數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見少女亮着眼睛看過來,他微微頷首:“伊妮德女士給我講過他的事蹟,這座傳奇教堂就出自他手。”

    “說的沒錯。”仙德爾露出笑容,一臉嚮往:“偉大之路走到盡頭的儀式者,它的傑作保護着多少人呢?”

    羅蘭視線掃過虔誠的少女。

    費南德斯。

    爲什麼對她…

    “我也希望有一天能變得…不,只要有那位閣下一半的力量,就能保護、拯救更多的人了。”

    仙德爾微垂的藍眸在飄搖的燈火中閃着異樣的色澤,她轉頭看向羅蘭:“柯林斯先生,您是爲什麼踏上「偉大之路」的呢?”

    「迫不得已。」

    -能不能換個不那麼煞風景的。

    「陰差陽錯。」

    -還有嗎?

    「關你屁事。」

    羅蘭也沒對它報什麼希望,柔聲答道:“我從小就是聖十字教會的信徒,克拉託弗小姐。伊妮德大人給了我機會,我抓住了它。能和教會的兄弟姐妹們一同共事,是我的榮幸。”

    「謊話連篇。」

    仙德爾看起來很高興,臉上的笑容更親切了。

    “您不會後悔的!”

    她輕快地說道,餘光看到了羅蘭夾在胳膊下的兩本書,訝異:

    “剝皮書和初識幽魂,我入環後才被允許看。”

    “我知道您擊敗過儀式者,想來必定看過《通曉儀式》了,那裏面記載着聖水的制作方法。”

    正巧有幾名修女目不斜視的路過,羅蘭和仙德爾微微欠身後,她悄聲道:“還有些特殊、珍貴的書本中記錄了「偉大之路」的知識…”

    這種隱晦說法,實際上也是想告訴羅蘭,也許他能通過費南德斯或誰,通過尋求書籍或準則物品,繼而推開神祕之門。

    羅蘭當然要對這位不好明言的姑娘道謝。

    “我們從今天起就是同事了。”仙德爾收斂笑容,有些怯地小小擺了下手,低下頭,似乎不大敢和羅蘭對視。

    這條通向門廊的窄路又細又長,陰冷而潮溼。

    每一次鞋跟落在磚地上,聲音都會迴盪很遠。

    在沉默了半分鐘後,少女忽然沒話找話地開口:“…您如果有什麼問題,又假如德溫森先生沒空…”

    羅蘭笑了。

    “當然啦,我們是同事。前些天,我纔剛讀完這本書。”他用左手敲敲另一側夾着的書皮,“費南德斯給我講了個案件。農場的怨靈殺人案。”

    仙德爾擡起頭,睫毛輕顫:“父親和女兒?”

    她似乎也知道這個案子,提起名字,和費南德斯所說的一模一樣。

    “當然啦。”她輕快的學了遍羅蘭說話,薄脣後露出幾顆白牙:“那時候可沸沸揚揚,教會死了兩名五環儀式者。”

    “真是可怕。”

    羅蘭感嘆。

    “是啊。”仙德爾跟着點頭:“我希望不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可當我們面對…時,又顯得那麼無力…”

    面對什麼?

    羅蘭疑惑。

    “德溫森先生沒給您講嗎?”

    “講了一半。”

    羅蘭神色莫名:“我以爲那兩位英雄付出生命的原因是爲了保護村民不受傷害才…”

    “村民?這跟村民有什麼關係?”

    仙德爾表情有些古怪,細聲慢語地講:“我想你清楚,處理靈體的標準流程是「重現」和「鑰匙」。大多血案都是如此——”

    “它們懷着強烈的執念對某人、某個羣體的仇恨、思念、眷戀或其他特殊的情緒,徘徊在醒時世界…”

    “它們用獨特的、屬於自己特性的‘規則’來襲擊生者…”

    “它們多數都是這樣。”

    “只要花一定時間,成功「重現」,找到規則背後關鍵的「鑰匙」——柯林斯先生,實際,那兩位儀式者的死因,是由於‘強攻’。”

    仙德爾的聲音變得有些飄忽。

    強攻?

    仙德爾面露悲色:“對那姑娘做壞事的人不少,其中有三名都是貴族。而姑娘的父親只是個沒跟腳的鰥夫,祖上顯赫不出田地去,妻子家更只是個農戶。”

    “沒人會爲她,爲了十幾個鎮民,在明面上指控、對抗三位貴族。”

    “況且…”

    “所有人的證詞都是一致的。”

    “他們說,她在濟貧院裏做妓,是自願的。父親又不是什麼好人,兩個人死了都是自討苦吃。”

    仙德爾·克拉託弗嘆息:“您說,這要怎麼「重現」呢?殺了那三個貴族?還有其他涉案的紳士…就爲了一個怨靈?”

    “血肉之軀對抗沒被淨化過的靈體,再加上時間緊迫,要防止它孽化,他們也來不及找到那把象徵規則的「鑰匙」…”

    於是。

    少女的聲音迴盪在長廊裏,一簇簇火焰飄搖。

    結局就是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