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9 藥鋪的柯林斯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燈蛾x字數:2279更新時間:24/06/27 14:08:41
    泰利斯·柯林斯是如何去世的,以及福克郡柯林斯家族的覆滅,說辭就是伊妮德之前那套。

    昏聵。

    火焰。

    焚燒。

    羅蘭也是這麼對自己這位老叔叔講的:

    他把自己是如何收到那封信,又是如何到柯林斯家老宅,期間生活的種種(編造)告訴老普休——聽起來很無聊,因爲沒了娜娜小姐的有趣故事,就只剩下每天吃飯和發呆了。

    “我早說他成不了貴族…”

    普休·柯林斯哼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展開信封,眯着一隻眼往洞裏瞄。

    看見了錢,趕緊合上,封口捏死,疊了一折又一折。

    信封嘩啦作響。

    “咳…”

    “倒是夠你的生活了。”

    老柯林斯用咳嗽掩飾自己的驚訝,舉起手掌在羅蘭面前晃了晃,“你眼神兒不好是吧?”

    “我是個瞎子,先生。”

    不知道這句話有什麼好笑,羅蘭竟發現老人嘴角勾起了一條明顯的弧線。

    “我還以爲你得說‘我是個看不見這美麗世界,但依然受萬物之父疼愛的略有眼疾的人’——你跟泰利斯那狗屎球沒學這些不好的,可能是你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兒了。”

    兄弟倆關係很差。

    羅蘭眨了下眼,乖巧點頭:“我被接回柯林斯家一個月,父親就出事故了。先生,您願意照顧我?”

    老柯林斯咕噥:“那我還能怎麼辦。”

    “先生?”

    “你先睡樓上吧,別把我的寶貝們碰倒了…”

    一層是藥鋪。

    一個碩大無比的鉚釘櫃檯佔了最大地方,上面碼着銅色的秤,碾子,還有各種不認識的小零碎小工具,亂糟糟的。

    櫃檯後是一整片格子貨架:有抽屜,有玻璃罐。

    抽屜上夾着或用皮繩拴着紙條,大肚罐子裏都是些葉子或植物根,羅蘭還看見了幾塊撕下來的樹皮。

    鼻子裏全是草藥味和新鮮的泥巴味。

    四周的牆壁的皮一塊一塊脫落,露出裏面灰色的石塊。

    角落擺着一個大木盆,裏面是烏黑的髒水。

    “跟我去樓上,明天,明天我得給你弄個能睡覺的地方…羅蘭?”

    “先生?”

    “…你得叫我叔叔。”老柯林斯嘟囔,一瘸一拐的步速倒和羅蘭挺相稱,“我也得適應適應…”

    他絮絮叨叨,兩個人踩着咯吱作響的樓梯向左盤了個弧線。

    “我管你吃喝就不錯了…”

    “你也得學着掙倆子兒給我…”

    “要麼就在鋪子裏…”

    “哼,我看那個女教士也不會讓你出去弄針線什麼的…”他突然停下來,扭頭看羅蘭:“你是被‘順道’送回來的?”

    羅蘭點頭。

    “順道,順道…”他扶着樓梯踏上二樓,嘴裏不知是警告還是叮囑,“少跟那些黑烏鴉混在一塊,你就算有張漂亮臉,也不能賣給黑烏鴉…”

    二層比一層要小幾圈,但仍然到處都是瓶瓶罐罐。

    或者更甚。

    牀板鋪了層藍灰格牀單,油燈燒着。

    他拉開抽屜:裏面有不少動物牙,絲線縫的墜子,寫滿字的白紙——有些用泥巴塑好的、凸起的圓環,三角和星。

    紙折了角,看起來是着急時勉強塞進去的。

    羅蘭眸間閃爍。

    這些東西…

    “半夜被一羣黑烏鴉敲門,我可不想當佛裏特第一個被揪走的,那太丟人了…”

    佛裏特是這條街的名字。

    老柯林斯抱起幾個玻璃罐,把牀鋪給羅蘭騰出來,自己從掉了半扇門的衣櫃裏拿了枕頭和被子。“我在樓下睡,別亂動其他東西,知道嗎?”

    “我明白,叔叔。”

    明白?

    他將信將疑地打量羅蘭:“你自己會脫衣裳吧?”

    “會。”

    “不會你也得學,我可不幹這活。”

    順手抄起凳子上的半瓶酒,拎着一塊下樓了。

    牆上的花瓣邊老荷蘭鐘擺着重錘,指針指向了最上方。

    夜深了。

    羅蘭小心將衣服脫下掛好,躺在滿是藥味的牀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終於…

    終於。

    我安定下來了。

    他默默說着,閉上眼,睏倦很快將他扯入了夢鄉。

    …………

    ……

    第二天清早,羅蘭是被一陣砸窗聲給震醒的。

    他剛揉着惺忪的眼,在牀上翻了個面,就聽有人在樓下大喊:

    “醒了就下來!今天還一大堆事兒要忙呢!”

    “衣服我給你放在椅子上了,摸,最粗的那身就是!”

    他確實不能穿着伊妮德給他買的衣服生活。

    羅蘭猛地坐起來,發了會楞。接着,迅速穿好叔叔給他準備的帆布褲和橫扣襯衣,套上外套,拎起柺杖下樓。

    樓下已經叮叮噹噹開始工作了。

    “早安,叔叔。”

    “行了,過來小子。”

    他低着頭喊了一聲,兩隻袖口挽在胳膊肘,掌根麻利地推着碾子,時不時還咬住一邊槽牙往下壓。

    “過來,從今天起,你得學着乾點什麼——不想出去受罪,就得在我這兒受罪,我看…你肯定樂意麻煩我對吧?”

    他見羅蘭過來,放開手裏的碾子,兩隻手在褲子上蹭了蹭,“最簡單的活,有力氣就成。”

    “把這點兒香蝶草磨成粉,知道什麼是粉嗎?”

    點頭。

    他讓羅蘭放下柺杖,兩隻手握住碾柄。

    “推,往下壓,對,就這麼幹。我去弄點吃的,等你磨好了過來。”

    “動作快點,沒準什麼時候就來人了。”

    在福克郡也是這樣。

    沒人等你熟悉,很多工作都是教一遍就上手,羅蘭早就習慣了。

    “您僱了敲窗人?”

    入鄉隨俗,羅蘭也跟着喊起來。

    “否則今天我是自己爬出去拿根杆子敲的二樓窗嗎?”老柯林斯大吼着把話題砸了回來。

    羅蘭聳聳肩,低頭看向草藥。

    蒼白的火焰寫下文字。

    「香蝶草」

    「別名:葡萄伴」

    「準則:無」

    「檸檬氣味的草藥磨粉後放進香包內,使佩戴者腦清目明。」

    「據傳,香蝶草具有影響愛情的力量。」

    「但事實上,有些儀式者會用來止血——它們對詛咒造成的傷口有微弱癒合作用。至少,能讓那些可憐人多活幾個幾分鐘?」

    準則?

    羅蘭盯着那些字,停下手裏的活,緩緩轉過身。

    藥架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白色的字。

    他能看到大多數‘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