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本侯的話就是規矩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橘貓不是貓字數:4517更新時間:24/06/29 23:07:33
江南文華繁盛,士子儒生數不勝數。
像是《仕林時文》這等名儒創辦的報紙本就是最受歡迎的刊物,今日又特別刊載了六元文魁賈琮的文章,那就更受關注了。
原本士子文人還以爲會看到文辭華麗的詩詞文章,不想賈琮用了整整數千言,以一個個小故事串聯展現了整個義務教育國策的提出、籌劃跟施行過程。
一時間,秦淮河畔似乎變得安靜了許多。
畫舫上的少年們停下了他們的高談闊論,望着報紙上的文字靜靜發呆。
“竟是如此不易……”
“我原以爲不過是開間學堂罷了,沒什麼難的……”
“前些日子城西布商楊家給他家附近的公學捐了兩千兩銀子,我還覺得楊家家主仁義無雙。可跟朝廷的投入一比,似乎……大概……好像也就那麼一回事。至少朝廷投入如此之大,也沒專門立碑刻篆宣揚一番。”
“這也正常,你看永豐侯就說了,施行教化,開啓民智,這是朝廷的責任……”
“非也非也,自三皇五帝至今,歷代王朝可有一年投入千萬兩白銀,讓天下幼童免費讀書的事?責任,是咱們大夏朝廷主動攬下的,實際上這並非責任,而是陛下澤被蒼生的恩賜!”
義務教育啊,推行全國的義務教育,這是開天闢地頭一回。
以前沒怎麼關注倒也罷了,如今細思之下,衆人這才看到了朝廷的不易。
按照永豐侯在報紙上的描述,就按前年國朝正式將義務教育推行全國的時候,那年的歲入不過七千萬兩白銀。
投入一千二百萬兩白銀,佔據整個朝廷歲入的六分之一。
如此大的投入,這得多大的氣魄與決心?
有教無類這四個字孔聖人喊了一輩子,中原王朝歷經千百年,何時有過如此這般的文教盛世?
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經不住人去細思。
以往豪門世家“施捨”點銀子就能買好大的名聲,如今與朝廷大氣魄大毅力大規模的投入一比,他們的那點打算立馬就無所遁形了。
類似的言論從秦淮河逐漸擴散,只三五天時間,賈琮在報紙上的那篇文章就開始在江南各地發酵,最後形成了新一輪的風暴,引起了規模宏大的大辯論。
以周怡昌爲首的官方書院一派,大規模多層次的將朝廷這些年的投入、犧牲以及一條條國策深入分析,刊載在《仕林時文》、《金陵晚報》等主要刊物上。
其中不止是義務教育這一件事,還有中樞直屬的養濟院、藥王坊等官方扶貧機構的完善,新政變法的各項政策解讀,反腐治貪以及《欽定大夏憲法》中的法律解讀……
以往那些看似高深莫測的國策律令,一下子變得親民了起來,這就讓看不懂之乎者也的老百姓愛上了讀報看報。
哪怕你不識字,鄉老里長也要遵從永豐侯的命令,將大家夥召集起來,爲鄉里百姓每日誦讀他在報紙上的文章。
哦,原來朝廷又一次取消了今年的皇糧國稅。
哦,原來朝廷今年要施行新的律法,還設立了新的司法監管衙門,叫什麼法院。
哦,原來咱老百姓今後遭遇鄉紳欺壓,是可以向那個什麼監察院舉報。
……
南直隸乃至周邊的浙江、福建等地又一次颳起了風暴,地方官吏、鄉紳、豪商巨賈無不膽戰心驚。
賈琮的強硬命令,逼得南直隸布政使司與提刑按察使司不得不斷尾求生,尋了些不大不小的棄子將其扔進了大牢,想要將賈琮的命令應付過去。
可惜,他們終究是要失望了。
黛玉在揚州呆了整整一個月,將揚州治下各州縣轉了個遍,賈琮就在林家宅子裏宅了一個月,連大門都懶得出。
這就導致了南直隸的官員、豪商提心吊膽了整整一個月,想要主動去向賈琮“交待”,連人家的面都見不到。
去黛玉那裏明裏暗裏的打聽吧,公主殿下也懶得搭理這羣人。
本宮奉旨巡視地方教育工作,只談教育,不談其他!
“這就算是先收一部分利息吧,他們讓我不開心,那誰也別想好過!”
賈琮是打定了主意好好治一治江南這股子妖風,每日會有一篇文章送去金陵城,但人是繞着金陵城走。
南直隸的官員這會反倒是盼着賈琮趕緊入城,想着是生是死給個痛快,總比一直提心吊膽的強。
可賈琮卻在黛玉巡查完揚州府後,轉身就一同去了金陵城外二十裏處的賈家老宅。
隨後一紙手令傳到了南直隸布政使司衙門,其上只寫了一行字,卻令整個布政使司的官吏深吸了一口涼氣。
“爾等的脖子真能扛住本侯的刀鋒?”
永豐侯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明眼人都看出來賈琮的意思了,他們斷尾求生想要拿些棄子來糊弄賈琮的事,被人家看了出來。
金陵城中很快就傳出了一則似真似假的消息,永豐侯仁善,不想金陵城血流成河,最後給了他們一次機會……
沒人敢懷疑這則消息的真假,因爲賈琮真幹過大炮轟城的事。
親兵不斷的往來金陵城與賈家老宅,給賈琮傳送着最新的消息。
“瞧瞧,這就是咱們國朝的地方官,不把刀架在脖子上,永遠想着如何糊弄朝廷。”
經過這些年的整治,中樞與京畿的吏治真可以說是史上最清明的時代了。
不過在地方,除了皇帝老爺派遣的欽差,亦或是三年一次的大計天下,地方能做到不禍禍百姓,就已經算是吏治清明了。
最可惡的就是捂袋子的行爲,這是賈琮最爲厭惡的!
“若不是我先前拿馬道元與廖萬益的人頭殺雞儆猴,如今又遲遲不露面,信不信他們還敢拿幾顆無關緊要的棋子來糊弄我。”
賈琮將手中的情報遞給了黛玉,上面寫着的,正是南直隸提刑按察使司的最新動向。
除了直屬中樞的市舶司暫時沒動,南直隸治下各衙門、州縣在短短三日間,幾乎是大地震一般,被抓的官吏多達三十幾人。
其中七品以上八名,不入流的吏員二十七名,人數還是不斷增長。
同時南直隸布政使司求到了龍禁衛金陵鎮撫司,請動了龍禁衛與金陵城衛聯手出擊,開始抓捕治下不法豪商。
黛玉看完紙上的消息,最終只是長嘆了一聲。
貪官污吏還真是抓都抓不完,割了一茬又長一茬。
“就算你這一次重拳出擊,伱走後又能保持多久呢?”
“那就不斷的揮出重拳!”
這就是賈琮的堅持,他亦是明白只要有人在,貪官污吏是抓不完的。
不過他被皇帝敕封御貓,老爺子生前更是把“打王金鐗”都賜給了他,就是讓他爲天下抓盡碩鼠。
多抓一隻,老百姓就能好過一點。
“我既享受了百姓的供奉與尊崇,拿了朝廷發給我的俸祿,我若只享受不付出,那我還是人嗎?”
這就是賈琮簡單而又樸素的爲官原則,對別人來說或許是幼稚可笑。
但賈琮是見過大公無私之人的,魏文正公、海筆架,就連周炯老爺子還有朝中那幾位老大人,他的師父徐青藤,哪一個不是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爲己任?
周炯老爺子爲了從思想上解除理教對百姓的鉗制,古稀高臨依舊埋首古卷,編撰整理聖道經典。
夏令行爲了讓新政持續下去,甘願放棄登臨百官之首的機會,主動推薦了岳父林如海。
他的老師徐青藤,明明可以在中樞穩坐釣魚臺,卻不斷奔走於中樞與地方之間,數年如一日,充當朝廷最鋒利的刀。
前輩如此,他深受這幾位大賢良的教導指點,豈能與那蠅營狗苟之輩同流合污?
不,他連躺平享受都做不到,那樣他還不得羞死!
想到此處,賈琮翻身坐起。
“十一叔,讓人傳出消息去,就說永豐侯賈琮兩日後進城!”
……
金陵城的“掃黑除惡”行動,在持續了五日後似乎是告一段落了。
中秋節的前一天清晨,南直隸的大小官員,凡是能趕到金陵城的,全都來到了南城門外。
南直隸左布政使趙茂良、右布政使宋文星、提刑按察使祝語臺、金陵守備熊闊海等等一應文武,在朝陽初升時就抵達了南城門外。
與之一同前來的,還有城中鄉賢宿老,留守金陵的各家勳貴族人……
林林總總怕是有上千人,大清早就等在了城門口,侯了一個多時辰都沒人敢抱怨。
實在是金陵城最近太嚇人了,動不動就有官兵破門,闔族被抓的消息傳出。
據說各州府衙門的大牢都被塞滿了,短短五日就有二十餘家豪商巨賈被抄家,三十餘名朝廷官吏被扔進了提刑按察使司的大牢。
“來了!”
哐、哐、鏘!
賈琮這會是擺出了全套的儀仗,傳國侯加之黛玉的公主儀仗,前前後後兩千餘人的隊伍,硬是走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隊伍的最前方,數名騎兵手持名帆,各自上書奉天翊運推誠永豐縣侯、光祿大夫、駙馬都尉、鎮國文安公主、禮部侍郎、欽差大臣……
金龍旗與鳳旗迎風獵獵,隊伍明明還有數百步之遠,卻已有人快要被這氣勢嚇得腿肚子都在打顫。
“臣等拜見鎮國文安公主殿下!”
“拜見永豐侯!”
黛玉在賈琮的攙扶下下了鳳攆,入眼間竟有數十文武官員以及成百上千的士紳百姓。
“雖說本宮是奉旨巡視地方,可諸位如此隆重的迎接,也太過張揚了些。”
領頭的左布政使趙茂良就差罵娘了,論張揚,我等有你們夫婦張揚?
兩千多人的儀仗,若不是龍鳳旗幟不是常人敢用,他都以爲是哪個想不開的要造反攻城!
不過他現在可不敢在這對年輕夫婦面前拿大,只得躬身解釋道:“回稟殿下,殿下身份高貴,如今又是奉旨巡視地方,禮制如此,臣也不能違了國朝禮制不是。”
黛玉頷首示意,虛扶一把:“趙公請起,本宮也就是隨口一說。勞煩趙公與諸位迎接,本宮在這裏謝過了。”
“不敢不敢,這是臣等該做之事。駐蹕之處臣等已經安排妥當,還請殿下與侯爺入城休息。”
欽差駕臨,規矩儀程自然不會少。
好在黛玉這些年也算是鍛鍊出來了,與這些地方官打交道,她比賈琮要更強些。
兩人入駐金陵城中一座面積頗大的園子中,其名夢園,是典型的江南園林。
入城首日,黛玉召見了南直隸提學以及金陵國子監的祭酒、司業等教授學官。
而賈琮則是帶着親兵直撲提刑按察使司,什麼接風宴,壓根就沒打算去,目標直指南直隸官場、商場。
“看到本侯官袍上繡着的御貓了嗎?先帝親賜,專抓爾等國賊祿蠹。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正堂中跪了十餘名被抓的貪官污吏,賈琮看着這羣吃民脂民膏吃的腸肥腦滿碩鼠,怒氣值當即就飆升到了極致。
一旁的按察使祝語臺頗爲頭疼,人家提學官的頂頭上司文安公主吳音軟語柔和待人,他要面對的卻是令南直隸官場風聲鶴唳的“大魔王”賈琮。
他不得不找了個話題,想要緩和一下堂中的肅殺之氣。
“侯爺,您身上繡着的不是麒麟嗎?”
“麒麟就不是貓了?我賈琮說它是貓,他就是貓!”
聖人老爺子最後賜給賈琮的官袍上,大橘貓變成了威風凜凜的金麒麟。
《周南》有載:麟之趾,振振公子;籲磋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籲暖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籲暖麟兮!
麟者仁獸,聖王之嘉瑞也。
老爺子對賈琮的期望,就是讓他輔佐聖王明主,讓大夏成爲真正的盛世王朝。
而賈琮亦是想要斬盡天下污穢,鑄造朗朗乾坤。
故此,他對面前祝語臺沒有半點的客氣。
提刑按察使司掌一省刑名按劾之事,兼具司法和監察職能。祝語臺作爲按察使,南直隸官商勾結,吏治崩壞至此,他是一點消息都沒往京城送,不說別的,一個失察之罪他是怎麼都逃不了的。
“來人,去敲鑼宣告,本侯於今日開始受理南直隸不公之案,凡有官吏、鄉紳欺壓百姓,貪墨、枉法之事,皆可入提刑按察使司上告。”
“南直隸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各州府縣衙門不得阻攔百姓上告,違者,斬!”
哐當,祝語臺哆嗦了一下,連桌上的茶盞都打翻了。
他咬牙道:“侯爺,這不符合規矩。雖說您身份高貴,可也沒有權力不經朝廷允准,私開公堂……”
賈琮只是冷眼瞥了其一眼,將腰間的御賜金令摘下來,往桌上一放,冷笑一聲:“堂堂敕封永豐縣侯,手持御賜金令,元祐六年陛下就賜我監察天下之權,你跟本侯談什麼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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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