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羽林出 天下驚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橘貓不是貓字數:4404更新時間:24/06/29 23:07:33
    周炯老爺子的威望雖比不過魏文正公,可如今內閣的威勢在新政的加持下,幾乎僅次於龍椅上的皇帝。

    首輔大人鈞旨一下,百官莫不敢從,紛紛禁聲再也不敢提及劉忭之死。

    可惜這羣人還是小瞧了老聖人的果決,在奉天殿繼續商議老聖人諡號、廟號之事的時候,京畿之地的不少致仕老臣、在世名儒以及地方宿老被人破開了家門。

    羽林郎,老聖人身邊的最強禁衛,此時依舊在堅定的執行着他們君上最後一道詔令。

    老聖人最後的一道詔令滿是殺伐之氣,從京畿很快蔓延開來,直撲那些反對新政,對抗皇帝的世家門閥。

    賈赦完美的將所有的罪責都攬在了他的身上,又靠着太祖爺賜給榮國府的丹書鐵券避開了極刑之罰,去了皇極殿爲老爺子守靈。

    衆臣連午膳都顧不上吃,奉天殿中一直吵到了午後,才初步議定了老聖人的諡號與廟號。

    昭武帝,諡號武,廟號高宗。

    剛強直理曰武;威強敵德曰武;克定禍亂曰武;刑民克服曰武;誇志多窮曰武;威強睿德曰武;除僞寧真曰武;威強恢遠曰武;帥衆以順曰武;保大定功曰武;剛強以順曰武;闢土斥境曰武……

    以老聖人的赫赫武功,諡號爲武也是正常事。

    至於說高宗之廟號,則是以取德覆萬物曰高;功德盛大曰高;覆幬同天曰高之故。

    有功而宗有德,昭武五十載,前承太祖、太宗之祖業,文治武功令國朝威勢赫赫,橫壓八方。後啓元祐,立盛世之基,創煌煌盛世。

    報之皇帝,皇帝覺得單以武字,根本無法彰顯老聖人一生功績,故加諡聖文武皇帝,廟號則因祖宗之故,未做修改,命禮部、翰林院草擬祭文,詔令廣傳天下。

    賈琮在老太太退熱後,不但要看顧家中,還得去宮中協助太子劉弘處置國喪之事。

    這一忙就是一個多月,欽天監議定正月二十一梓宮發引,停靈近兩個月後,二十一日清晨,老聖人梓宮自皇極殿出發,經大夏門出紫禁城。

    元祐十三年的正月,似乎成了國朝臣民最悲傷的時刻。

    高宗皇帝治國五十年,很多人自一出生就在沐浴他的聖恩。

    大夏皇朝的煌煌天威,令四夷臣服,老百姓的日子要比歷朝歷代都要過得好。

    歷經昭武、元祐六十餘載,賢明神武的兩位至尊,創下了元祐盛世,老百姓真正做到了老有所依、幼有所依,能吃飽肚子,能有暖衣遮寒,能人人讀書……

    如此盛世,是歷朝歷代的帝王都沒有真正做到的。

    當老聖人的梓宮出現在大夏門外時,無數身着孝服喪衣手持香燭的百姓跪了下來,哭聲震天。

    男女老幼,此時無論高低貴賤之分。

    賈琮站在太子身後,只覺手中牽引梓宮靈車的孝布分外的沉重。

    四處傳來的哭聲令賈琮的眼中不斷的涌出淚來,這些日子因忙碌而顧不上哭出來的眼淚,此刻似乎終於找到了宣泄之機,止都止不住。

    “起靈!”

    嗚嗚嗚~

    咚咚咚咚~

    號角聲、戰鼓聲再次響起,南征北戰打了一輩子仗的老聖人,便是國喪都要用軍中的號角聲,與那一聲聲的戰鼓來伴他離去。

    “聖人走好!”

    “恭送天可汗昇天!”

    “恭送聖人!”

    今日的京城是白色的世界,百萬軍民齊齊跪地痛哭,那些在京城的夷人無不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們根本無法理解,爲何一國君王去世,他們的百姓會如此的悲傷。

    不過他們在此時不敢多說一句,因爲這兩個月的國喪,但凡嘴賤之人,都會被悲傷的百姓用拳頭教他做人。

    讀書人在焚燒他們寫的祭文,武人在彈劍唱着國朝的戰歌,便是草原的漢子也在高唱着讚頌天可汗的歌謠……

    哭聲、誦聲、歌聲交織在一起,紙錢香火從梓宮出發到出城,一路從未斷絕。

    “讓百姓們回去吧,正月天寒,父皇也不會捨得他的子民因爲他染了病……”

    這已經是皇帝第三次吩咐人去勸跟在隊伍後的百姓了,可禮部的官員還是又一次回來告罪。

    他勸不動!

    梓宮行至城西十里處,還有十數萬的百姓在送他們的聖人西行。

    中原的百姓就是這麼可愛,哪怕老爺子在世時犯過不少錯,可他們只知道昭武皇帝給了他們安穩的生活環境,給了他們傲視萬族的底氣。

    “陛下,讓我等再送送吧!”

    “還請陛下允准,讓我們再送送聖人吧!”

    當皇帝不得不停下車駕,親自來到隊伍的最後想要勸百姓回去時,手持經幡、銘旌、香燭等物的百姓紛紛跪下,請求皇帝讓他們跟在隊伍的後面。

    遠望來時之路,白色的紙錢撒出了一條長長的悲傷之徑。

    “唉,你們這又是何苦?父皇若還在,也不捨得因他之故,驚擾百姓,勞得你們受累。回去吧!”

    帝王口含天憲,今日的百姓卻固執的搖了搖頭。

    領頭之人是個年過五十的儒士,他被百姓推舉出來,替他們說話。

    只見這人舉起了萬民傘,其上白色的經幡隨風而動,似乎向老聖人表達着萬民的哀思。

    “陛下,山陵崩,萬民哀。聖人澤披天下,萬民受恩無以爲報,今步行百里相送盡哀思,還請陛下允准!”

    京城距離皇陵百里,老百姓樸素真誠的認爲,步行百里送送他們的老聖人,是他們唯一能抒發他們哀思悲傷的途徑。

    可惜,百里之遙,又是天寒地凍之時,皇帝是堅決不能允許的。

    “朕的子民們……”

    皇帝站在了車轅之上,他指着那道紙錢鋪成的道路,盡力的高呼着:“朕看到了你們的忠孝之心,那道看不見盡頭的白色之路,是父皇所走的最後一條路,他是民心之道,是他這一生最自豪的路……”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咱們就在這十里亭,送父皇最後一程!”

    “號角戰鼓再響之時,伱們就回家去,孝順你們的父母,照看好你們的孩子,過好你們的日子。等到來年正旦,你們祭祖的時候,向父皇的神位上一炷香,說一說你們這一年的收穫,道一聲國泰民安,便是送給父皇最好的禮物!”

    “來,隨朕一同唱一曲‘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十里亭,紙錢隨風飄散。

    國朝傳唱最廣的戰歌穿透了烏雲,讓久違的太陽露出了一角,灑下一束陽光,照在了十里亭這處滿是悲傷的地方。

    “恭送聖人!”

    “恭送大夏昭武皇帝!”

    “恭送天可汗陛下!”

    ……

    當梓宮入葬長陵地宮,皇帝終於還是再次病倒了。

    好在隨行的御醫發現的及時,一碗湯藥下去總算退了熱。

    祭殿中的儀程有條不紊的進行,太子劉弘代替了皇帝進行主祭……

    隨行的內閣輔臣夏令行看着手中的急奏,忍不住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嚎哭的賈赦。

    “永豐侯,還請移步,老夫有要事與你商議。”

    賈琮抹了一把淚,悄悄隨夏令行來到了僻靜處。

    “你先看看這個……”

    老大人將手中的急奏塞給了賈琮,隨即便頭疼的揉着眉心。

    賈琮翻開後只看了一眼就被裏面的內容鎮住了,深吸一口涼氣後就望向了殿內。

    雖說羽林郎如今歸了太子麾下,可一口氣殺了數百士紳門閥的命令,絕對不是太子能有的魄力與決絕。

    他也不會認爲赦大老爺能做到這種程度,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已經入葬地宮的老聖人。

    “通政司已經收到了京畿各州府、山東、河南等地的急奏,路程稍遠的地方還沒有消息,不過老夫估計也差不多。此事,壓不住的!”

    夏令行愁的鬍子都揪斷了好幾根,一下子死了這麼多門閥豪族的家主,還都是曾經對抗新政的領頭人,傻子都能看出來其中的玄機隱情。

    這還是在沒有收到距離較遠的南方各省消息,那邊對新政的牴觸更甚,鬼知道老聖人給羽林郎的名單中到底有多少人。

    千兒八百的,肯定是有了。

    “不能再這麼殺下去了,朝廷也不能只有一種聲音,這樣有阻塞言路的危險……”

    “談不上。”

    對於這一點,賈琮並不贊同夏老大人的看法。

    言路,並非是指這些世家門閥。

    真正的言路,應該是老百姓的意見。

    有報紙在,言路通暢的很。

    “羽林郎早在聖人病重時就已經領命出發,就算咱們現在傳令讓他們回來也來不及了。夏公,你要相信聖人的智慧,他老人家謀事,向來是穩中求勝。他要殺的人,每一個都是有該殺的理由,您老也不必太過擔憂,天,塌不下來的。”

    以前賈琮不敢說這話,畢竟如今的大夏,士紳門閥掌握了極大的話語權。

    可國喪兩個月,他看到了煌煌民意。

    二聖在民間的威望之高,遠超他之前的想象。

    山陵崩,萬民哀。

    百萬子民痛哭,十餘萬百姓欲步行百里送靈。

    如此民心,天翻地覆又如何?

    便是天塌下來,君民齊心,又有何懼?

    賈琮收起了那份急奏,衝夏令行拱手道:“這件事內閣不用管,想來聖人早有定計,這事到頭來還得看我爹會怎麼做。”

    梓宮入葬皇陵,國喪算是告一段落。

    戴權目送皇帝儀仗離開,帶着幾個伺候老聖人的內侍宮娥留在了皇陵。

    另一個留在皇陵的人,就是賈赦。

    “戴公,今後咱倆就一起搭夥過日子了。”

    “你呀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啊!”

    戴權知道賈赦留下的原因,除了這廝是真孝順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要爲老聖人盡最後的一份力。

    背鍋!

    等皇帝回京之後,賈赦身上的官爵定然是要被擼掉的。

    各地急奏入京,數百世家門閥的主子被人殺了。

    羽林郎是擺明了身份強行破的門,而在賈赦的強令下,各地都傳出了榮國公賈赦恃寵而驕,公報私仇而殺人的流言。

    賈琮卻毫不在意,衝戴權拱手後就回到了祭殿中,盤臥而坐,一邊讓火盆中扔着紙錢,一邊絮絮叨叨的朝着老聖人的神位說這話。

    ……

    “那便廢黜賈赦榮國公爵位,罷去他一應官職,禁足皇陵以懲其過……”

    皇帝最終還在依了內閣之意,幾乎照搬了賈赦自己給自己定下的懲罰。

    朝中有人覺得罰的輕了,走出了隊伍躬身道:“臣反對!陛下,賈赦光天化日之下殺了這麼多人,公報私仇引得天下不安,難道就這麼算了?”

    “那你覺得該怎麼辦?難道要朕拿根繩子去將他勒死嗎?”

    皇帝也怒了,被羽林郎弄死的都是些什麼人,你們心裏沒數嗎?

    要不是朕之前顧全大局,早就派去大軍將其屠了。

    羽林郎還算留了餘地,只誅首惡,並未株連其族。

    若是真按照律法一一詳查,就這些人曾經做過的惡事,凌遲都是輕的。

    “行了,賈赦如此做到底是誰的命令,又爲何要這麼做,你們心中應該都是有數的。父皇爲朕、爲朝廷、爲天下萬民掃清了最後的障礙,諸卿,該咱們做事了!”

    老爺子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掃清了新政之路最後的攔路石。

    數百世家門閥的領頭人被強殺,餘者皆不敢言。

    新政的推行將能更加順利,皇帝躊躇滿志,當朝就再次調整了中樞的人事。

    內閣首輔周炯再上辭呈,皇帝允准其榮養還鄉。

    林如海接任周炯,成爲國朝最年輕的首輔大學士,主持新政變法之事。

    英國公張嶽隨了老聖人駕鶴西去,軍方第一人的離開急需一個領頭人。

    故此,皇帝下旨,破天荒的任命了國朝第一位皇族大帥。

    靖王劉怡,出任大都督府第一任大都督,天下兵馬大將軍,總領國朝軍務。

    免去夏令行內閣次輔職,任命其爲監察院院長,監察百官及天下萬民。

    榮國公的爵位,由賈璉接任。同時調令其火速回京,出任京營節度使之職。

    而永豐侯賈琮,因其無詔私自回京,功過相抵,並免去其太僕寺寺卿一職,降爲翰林院掌院學士,入翰林院修《高宗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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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