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永豐伯,閣老有請~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橘貓不是貓字數:4246更新時間:24/06/27 14:08:24
    大夏開國之初,太祖皇帝與功臣剖符作誓,丹書鐵契,金匱石室,藏之宗廟。

    其辭曰:“使黃河如帶,泰山若厲,國以永存,爰及苗裔。”

    當然,國朝的丹書鐵券與先漢時的不同,多爲象徵之意,若犯下十惡不赦之罪,律法森嚴,照樣該流放流放,該砍腦瓜子砍腦瓜。

    但寧榮賈家有一絲不同,他家宗祠裏放着一塊極爲不同的“丹書鐵券”,那是上代榮國公、賈琮他爺爺賈代善拿命換回來的。

    太上皇親賜之免罪金牌,非大逆之罪,賈家可因此不受刑律之罰。

    要不然赦大老爺當初哪敢懟天懟地,喝醉了酒連宮中二聖都敢罵。

    不過賈琮還沒奢侈到拿這等大殺器出來,像今日的小場面,他封伯時皇帝老爺賜下的丹書鐵券足夠用了。

    順天府大堂早就亂成了一鍋粥,手持哨棒的寶二爺此時化身另一塊石頭人“寶悟空”,一棒又一棒的往李保坤的身上招呼。

    渾身綁滿了繃帶的李保坤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不一會白色的綁帶就開始往外滲血,這才讓憤怒中的寶玉有了一絲害怕。

    到底是老太太保護了十幾年的公子哥,之前倒也罷了,一見血最終還是下不去手了。

    賈琮撇撇嘴,接過寶玉手中的哨棒,用力砸向李保坤還算完好的小腿處。

    只聽耳邊傳來一聲腿骨斷裂之聲,隨即就是李保坤慘烈的哭嚎……

    “琮哥兒,是不是太狠了些?”

    賈琮將哨棒一扔,瞥了一眼臉色鐵青的賈雨村,呵呵冷笑道:“如若振綱紀強律法的新政是我提出來的,今日他李保坤的命都保不住。只打斷他一條腿,算是便宜他了。”

    殺氣騰騰的言語,讓躺在地上哭嚎的李保坤一個激靈直接閉上了嘴巴,強忍着腿上的劇痛,半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至於原本的公堂主審賈雨村,也被賈琮毫不掩飾的款“狂妄”給嚇住了。

    是了,這位才是大夏最頂級的紈絝,他想要一個人的命,還真是可以做到毫無顧忌。

    公堂內外的人盡皆鴉雀無聲,就連寶玉都覺得此時的琮哥兒與以往所見極爲不同。

    似乎他的胸腔內,正壓着一股可以燒穿天地的火焰,隨時都可能爆發,將世間的一切都燒得一乾二淨。

    “賈府丞,該判案了。”

    賈琮重新坐回太師椅上,招手喊來順天府的書吏,讓他取來茶點,慢悠悠的吃着點心品着茶。

    與之相對的,則是黑着臉高坐主位的賈雨村,以及縮在大堂一角的李保坤及李府管家。

    賈雨村知道今日他已經算是得罪了賈、李兩家,甚至從未出現在順天府大堂的內閣首輔周炯,肯定也會對他不滿。

    想要首鼠兩端,最終只會是哪一方都落不着好。

    “刁奴假傳宰輔鈞旨,意圖干預司法,斬監候,押入大牢,待秋後問斬。”

    “李保坤……”

    “府丞大人且慢,大相公有手令讓小人帶來。”

    還真來了!

    賈琮看着走進大堂之人,身着勁裝的武者的確是常在周炯左右的護衛,而且十有八九是龍禁衛的暗衛,專門負責保護周炯的安全。

    賈雨村接過手令,心中突然出現一股滔天怒火。

    他好不容易將怒火壓住,這才黑着臉說道:“假傳宰輔鈞旨之事,乃相府管事被人收買私下所爲,大相公已經將其送去北鎮撫司。李保坤並不知曉其中隱祕,故不做處置。”

    “至於李保坤狀告賈珏一案即爲事實,正確確鑿,依律……杖二十、罰銀千兩,並判其賠償李保坤湯藥費一千兩。”

    賈雨村看着桌案上的那張兩千兩的銀票,心中的那股怒氣又升了起來。

    都他娘的是算計好的,合着你們都不拿我賈化當人看啊,換着人耍我玩!

    他看向一旁站着的寶玉,又瞅了一眼正拿着一塊金光閃閃的祥雲鐵券的賈琮,最終只能重重一拍驚堂木。

    “退堂!”

    ……

    沒想到《大夏律》對於勳貴公卿來說,有這麼多可以避開律法制裁的手段。

    要麼是有個內閣首輔的外祖,要麼是手中有塊可免罪的丹書鐵券。

    原來《大夏律》有這麼多的漏洞可以鑽,原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只是說着忽悠老百姓的。

    一場官司打成這樣,也算是讓京城的百姓看盡了熱鬧,同時也讓百姓對新政中振綱紀強律法的措施,有了更大的期盼。

    寶玉抱着自家那塊丹書鐵券走在賈琮的旁邊,猶豫的好半天才開口問了一句。

    “我把李保坤打成那樣,會不會給咱家惹來麻煩?周閣老那裏……”

    “小人拜見伯爺,拜見小賈大人。”

    剛走出順天府大堂,兄弟倆還未來得及好好交流交流,就見方纔給賈雨村送手令的中年武者迎了上來,抱拳給兩人行禮。

    賈琮鎮定的看向這位內閣首輔的護衛,頷首問道:“何事?”

    武者躬身道:“大相公請永豐伯移步前方茶樓一敘。”

    “啊?”

    寶玉剛想說話,卻見賈琮伸手制止。

    他笑呵呵的跟寶玉說道:“寶二哥先回家,我去見見周閣老。家裏的人估計都等急了……放心,周閣老還沒有小肚雞腸到因爲這點破事爲難我。”

    實際上他還有一句話沒說,就看現在這情況,周大相公恐怕壓根就不在乎他那個外孫。

    就算在乎,他能拿自己怎樣?誰背後還沒個粗大腿似的。

    賈琮不顧寶玉的擔憂,將其直接塞進馬車,就帶着賈十一去了前方不遠處的茶樓上。

    茶樓已經被人清空,周炯正坐在二樓臨街的雅間等候賈琮的到來。

    “閣老好雅興,一邊悠閒的品茶,一邊看着順天府的熱鬧。”

    “老夫可沒永豐伯有雅興,在順天府玩得過癮吧。”

    果然,周炯對於李保坤這個親外孫,明顯不怎麼在乎……

    “別用這種眼神看老夫,老夫可不是冷血之人。被永豐伯打斷腿,總比丟了命要強。”

    周炯親自將一杯茶放在賈琮面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保坤狀告賈珏之事,是老夫親自安排的。”

    哈?

    賈琮覺得此時的雅間中有兩個自己,因爲他……裂開了!

    這是什麼操作?親手送外孫捱揍?

    只聽周炯繼續說道:“老夫挑女婿的眼光不及你的祖父,李鶴年野心太大,能力、心性卻不足以支撐他的野心。我那女兒也是個糊塗人,溺愛子女,不知天高地厚。這次李鶴年在報紙上連篇駁斥新法之言,並非老夫指使,永豐伯可信?”

    “信啊!”

    對於這一點,賈琮自然是相信周炯的。

    周炯清楚自己的定位,知道皇帝爲何將他放在內閣首輔的位置上。

    新法既是他的抱負,亦是他的護身符。

    他失心瘋了才會讓自己的女婿朝着新法開炮,那不就是自己伸手打自己的臉嗎?

    不過信歸信,但這事挺逗的,堂堂內閣首輔大學士,竟然管不住女婿跟外孫。

    賈琮憋着笑:“所以,閣老的女婿竟然跟您不是一條心?您選女婿的眼光實在不咋滴啊!”

    “噗嗤~”

    嗐,實在沒忍住啊!

    賈琮呲着潔白的牙齒說道:“我就是牙齒有點熱,放出來涼快一下啊,沒別的意思。閣老,您可千萬別怪罪我啊~”

    “想笑就笑吧……”

    周炯倒是坦然,無所謂的跟着笑了起來。

    兩人算是因爲這個小小的玩笑,將原本有些緊張的氣氛活躍了起來。

    “事實上老夫很想不認這個女兒、女婿,但終究是親生閨女,老夫還狠不下那個心。”

    周炯說到這兒,頗爲失落。

    只聽他訴苦般對賈琮說道:“昭武末年,京城的水有多渾永豐伯也清楚。那會李鶴年從地方入京,老夫原本想要勸他離京任職,可他不聽。最後竟然走了褚邦正的路子,進了翰林院。”

    “誰?褚邦正?”

    前內閣輔臣褚邦正?

    這老小子人脈挺多啊,有個時任內閣輔臣的岳丈老子,竟然還跟另一位內閣大學士關係密切。

    “既然如此,爲何李鶴年十年未進一步?您老就沒想過提拔提拔自己的女婿?”

    周炯瞥了賈琮一眼:“你覺得老夫是傻子嗎?褚邦正的確爲人清正,可他是兩浙黨魁,與西林、復社關係關切。而且他手底下的人敢給李鶴年走門路,要是沒點算計誰能信?再說了,李鶴年既然不願意聽我這個岳父的,那老夫爲何要提拔一個不是一條心的人?”

    呃~

    這倒是~

    賈琮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老夫一直壓着李鶴年,十年讓其未進一步,一直留在翰林院修書。直到魏文正突然薨逝,老夫接掌內閣,他的野心又一次露了出來。”

    周炯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賈琮:“伱看看,這就是老夫寧願女兒與我離心,亦是死死壓着李鶴年的原因。”

    書信的內容令賈琮吃驚不已,時間應該是周炯接任內閣首輔不久,前浙江右布政使紀通親筆寫給他的信。

    信中所言,紀通代表兩浙官紳集團,願與周炯結盟同進退,並願盡全力支持周炯,讓他達到前首輔魏慶賀的權力威勢。

    那會的朝堂,要麼是齊黨,要麼是褚黨,周炯除了十幾個年輕無權的門生外,手中根本沒幾個可用之人。

    兩浙之人都以爲周炯絕對不會拒絕他們拋出的橄欖枝,卻不想周炯在內閣當了數年的紙糊閣老,早就看清了局勢。

    他直接投靠了皇帝,成爲帝黨的核心。

    並且接手了魏慶賀的新政變法大旗,毫不猶豫的朝着齊黨、褚黨以及朝中那些反對變法的官員揮動了刀子。

    “老夫也沒想到,這些人竟然早早就盯上了老夫,在我這個紙糊閣老的身邊安插了人。李鶴年還以爲是他的能力被人看上了,實際上他們的目標是我。”

    “這不是很正常?褚邦正被陛下貶出京城,您老上位,浙黨肯定要重新選一個朝堂的代言人。”

    賈琮也能理解,浙黨可以說是僅次於西林的將來官商集團,成員中不是大官僚大地主就是豪商巨賈。

    “所以,朝廷這次改革稅法,這是戳到他們的痛處了。他們要對您老出手?”

    周炯卻搖了搖頭:“不只是針對老夫,他們是針對你我。要不然僅靠一個李鶴年,能拿老夫怎麼樣?他們估計就沒有意識到一個問題,老夫雖不及魏文正,可也不會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你家……不對,是與整個武勳爭得你死我活。”

    “明白了~”

    賈琮終於明白周炯喊自己來的目的,這是在跟自己表明態度。

    “所以說,您老跟我爹聯手演了一齣戲,只有我跟我堂兄,傻乎乎的入了局。”

    周炯再次搖了搖頭:“不算,事實上是榮國公先開唱,老夫不過是順勢接個腔,看一看這戲能不能唱下去。最好能先解決了老夫的家事,也好方便把戲臺子擴一擴,多拉幾個角兒進來。”

    賈琮翻了個白眼,這羣老狐狸,一個比一個狡猾。

    “那接下來該怎麼唱?唱什麼?您老直說,我也好配合下去。”

    只聽周炯說道:“徐青藤已經在東南各省全面推開賦稅改制,律法的改革也必須跟上。沒有律法的約束與支撐,先前的努力就是空中樓閣。今日這場戲,就是老夫的第一步棋。永豐伯,接下來就需要咱們兩家相互‘攻訐’,推動強法制、振綱紀的政策儘快實施。”

    嘶~狠人大帝啊!

    好傢伙,這是拿自己當基石,爲新法的順利推動鋪路。

    “您老就不怕我不守約定,真將您趕下臺去?”

    周炯哈哈大笑起來,許久之後才衝着賈琮眨巴了下眼睛說道:“你賈琮是什麼樣的人,老夫還是很清楚的。就是你爹賈恩侯,也是個明白人。文武之間,只有保持着鬥而不破、即鬥亦合的狀態,才是陛下需要的臣子。”

    “陛下需要老夫站在臺前推動新法,那麼你與你父親,就不會真對老夫出手,要不然老夫怎麼會與你父親前後配合,唱這麼一場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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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就先更到這裏,明日繼續,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