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明牌

    “聽起來倒是很有原則的一個種族。”

    聽完銀龍王語氣莊重的承諾之後，蘇誠卻沒什麼表現出什麼動容。

    他神色輕鬆地笑着迴應道：“不過，我想你誤會了，來自其他世界的我，沒有‘種族立場’這種觀念的存在。”

    “嗯？”銀龍王有些疑惑，沒能理解他想表達的意思。

    “看起來，你所在的世界裏面，你和你的同族們處境不是太妙？而且，和人類還處於某種敵對狀態？”

    “……所以呢？”

    “能不能簡單給我說說你們的情況？”

    銀龍王遲疑了下，想了想覺得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便道：“當年在龍神的帶領下，龍族曾和神界，也就是我所在世界的高層勢力有過一次大戰。

    “經過那次戰爭，龍神逝去，宇宙意志以及世界法則似乎發生了某種無形的變化。我們曾經的家園，也隨之毀滅了。

    “現在我身處的星球，是神界的下界，那裏生活着大量人類。

    “除了人類之外，還有許多因爲沾染了龍族氣息而發生異變的神奇生靈，那同樣也是我的子民。

    “現在它們……”

    說到這裏，銀龍王聲音微微停頓了下。

    隨後方纔繼續說道：“它們受世界法則影響，變成了人類修煉體系中的一環。那座星球上的人類修煉，如果想要提升境界的話，必須要以這些生靈的能量靈魂本源爲基礎，才能衝破晉級瓶頸。”

    “聽上去的確有些不妙。”蘇誠用手指拖着下巴，沉吟道。

    “以異族的生命，作爲自身修煉的資糧。這種晉升方式有些邪性，與我所知的道理相悖。天地不仁，至公至聖，你所說的這種法則無疑是扭曲的，其中恐怕另有隱情。”

    “天地不仁，至公至聖？”銀龍王的眼神平靜之中似乎略帶譏嘲。

    或許她的心中，已經燃起了灼灼怒火，只是沒有表現出來。

    “你也不用爲此感到不忿。過去的龍族，不也得到了世界的偏愛與眷顧嗎？說真的，我感覺當年龍族的情況也不太對勁，絕不只是依靠自身，就成爲了食物鏈頂端的存在那麼簡單。只是如今線索太少，暫時我還無法下定論而已。”

    蘇誠看向銀龍王，“你和那位曾經的龍神，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需要試探一下對方的態度。

    這個問題的答案，決定了他自己接下來的言行策略。

    “我……”

    銀龍王聞言明顯猶豫了，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回答這個問題。

    蘇誠也不着急，就在那裏靜靜等待着。

    “……我是新一代的龍神，或者說，我是龍神的一部分。”

    “一部分？”

    “當時大戰過後，龍神被強敵重創，身死之前分裂成了兩個個體。其中一半被神界鎮壓，另一半則逃離了戰場，落在了一顆生命星球上，也就是我。”

    蘇誠眉梢一揚，眸光微微閃動，“龍神的分裂體嗎……伱倒是坦誠，連這種事情也願意告訴我？”

    “你不是我的敵人，至少目前不是，希望未來也不會是。”銀龍王淡淡道。

    她之所以坦誠相告，當然不只是嘴上說的這個原因，她沒有這麼天真，這是她權衡利弊之後的決策。

    蘇誠的實力和能力在剛纔已經展現出來了。

    以對方的這些手段，通過自己和龍神間同出一源的力量波動，再收集一些情報之後，遲早也能把真相推斷的七七八八。

    與其藏着掖着，還不如索性主動承認。

    不過，既然已經決定說出來了，那麼其他的細枝末節，也就沒有了隱瞞的必要。

    “……而且這也不是什麼祕密。我的那些敵人，都非常清楚這一點，他們親手封印了另外一半龍神血脈。或許在那些存在看來，作爲分裂體的我，根本掀不起太大的浪花。”

    說到這裏，銀龍王的聲音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

    相比戰敗退場的怒火，這種身爲弱者的無力感，讓她更加難以接受。

    “那倒是巧了，幫助受壓迫的弱勢一方去擊敗掌權者，擊敗那些規則的制定者，打破世界的束縛，恰恰是我最樂意去做的事情。”蘇誠眼神微動，依舊還是那副輕鬆隨意的語氣。

    “……”

    銀龍王聞言沒有說話，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喜悅之情，只是微微挪動了下鋒利的龍爪。

    眼前的這個人類少年確實很強，而且天賦極爲恐怖。能夠研究出剛剛的那種祕法，說明他的頭腦也很不一般。

    可是，龍族的困境，又豈是區區一個極限鬥羅所能改變？

    別說極限鬥羅，哪怕是普通的神祇，也不過是神界眼中翻掌可滅的螻蟻罷了。

    更何況，她根本無法信任一個人類。

    而且蘇誠這種略顯微妙的態度，也讓她感到一絲不安。

    “看起來你不太相信？”

    “沒錯。”銀龍王很直白地承認道，“你說你想幫助我們，你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麼？”

    “好吧，那我也實話實說。”蘇誠正了正神色，收斂起臉上的笑容。

    “其實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進入其他世界了。我的修煉方法和你們有着很大的不同，更注重感悟。如果能改變這個世界的原有格局，對我來說能獲得不小的好處。

    “而想要做到這一點的話，推翻舊秩序，打破舊格局，無疑是最直接和高效的方式。

    “況且，戰勝強敵，打破桎梏……這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思，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不是嗎？”

    “……”

    聽完這一番話，銀龍王的眼瞳驟縮，眸光微微震顫。

    這種心態……

    “你是亂命之人！”

    “什麼人？”蘇誠愣了一下。

    銀龍王沒有回答。

    她的心中波瀾起伏，一瞬間想到了很多。

    龍神的力量層次極高，創生與毀滅還在其次，關鍵是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時空。

    作爲分裂體的金龍王與銀龍王，就分別掌控着時間與空間的力量。

    當然，這種所謂的掌控，其實不過是能適當的利用罷了，根本做不到大範圍的調動，更不可能逆轉整個時空。

    真能做到的話，龍神早就成了全知全能的無敵存在了，又怎麼會隕落身死。

    但時空終究是種層次極高的力量，與普通的元素之力完全處在不同的維度上。

    哪怕只是擁有極少部分權柄，也賦予了龍神極高的本質。

    也正是由於這種本質，作爲龍神分裂體之一的銀龍王，才能隱隱感應到另外一種高維能量的存在——命運。

    她此時忽然明白，爲什麼蘇誠身上會裹挾着一縷似有似無的命運之力了。

    那並非是他本身擁有的能力，或是被世界賦予的賞賜。

    而是他作爲一個外來的，本不應該存在於這個宇宙的特殊強者，在進入這個世界後，自然而然攪動了本世界的進程所致。

    正因爲他的存在，加上他本身實力又足夠強大，才導致了所有與他相關的人物與事件，未來的命運走向都發生了或輕或重的微妙變化。

    當然，僅是如此也還不夠。

    關鍵在於他的行事態度。

    雖然蘇誠表現得並不明顯，但銀龍王還是看出來了。

    他其實是個崇尚絕對自由的人，甚至是個偏向混亂的人。

    但按理來說，世界應該會排斥此類存在的出現才是，爲什麼反而……

    銀龍王定了定神，沉吟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剛剛不是說了？改變世界格局，推翻那些掌權者。”蘇誠皺起眉頭，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對方的態度相比之前似乎又有了一點不同。

    “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

    蘇誠點了點頭。

    這回他真沒騙人。

    這次模擬的任務就有這個。

    “……”

    銀龍王沉默下來。

    眼前這個人表達出的想法其實很明顯了。

    他看中了自己這方還算有些實力，加上龍族的處境不是太好，便打算和自己聯手，對神界勢力發起衝擊，各取所需。

    “改變原有格局，打破舊的秩序”這些話，聽起來似乎很有誘惑力。

    尤其對於式微的龍族來說，這無疑是個值得期待的未來。

    可是，這樣一個人，自己能夠信任他嗎？

    這樣一個沒有牽絆，百無禁忌的人，其行事風格絕對是自己難以掌控的，這是一柄雙刃劍。

    更何況，就算他真如他自己口中所說的那樣，沒有其他多餘心思。

    但面對如此強大的神界，面對越來越強勢的鬥羅星本土人類，以及那些手段各異的神祇們，他又有足夠的實力嗎？

    這個人類的實力雖然不錯，但也不過是個極限鬥羅而已，距離神級都還有段距離。

    再向上的二級神、一級神，乃至於執掌宇宙權柄的五大至高神王，對於那些存在的恐怖之處，蘇誠根本一無所知。

    要知道，就算是當初實力還在神王之上的龍神，可都在那些神王的手中折戟了。

    而且，還有一件非常關鍵的事。

    對蘇誠來說，即便參與到了這場戰爭之中，依舊也是有容錯空間的。

    哪怕他失敗了又怎麼樣？

    他明顯還有其他退路。

    就算無法離開這裏，他作爲一個人類強者，神界對他的容忍度也會高上許多。

    說句難聽的，如果到時候蘇誠樂意接受詔安，怕是還能獲得一個不錯的神位養老。

    相比之下，龍族方面的付出根本就不對等。

    彼此所需要承擔的風險，也截然不同。

    對蘇誠來說，或許這只是一個遊戲，或是一次賭博。就連站上賭桌的，也只有他自己一人。

    但對龍族而言呢？

    這或許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一旦失敗，那就再也無法翻身。

    甚至不止龍族，還有那追隨在龍族身後的無數魂獸們。

    “你的想法是不可能實現的，不要白日做夢了，更不要太過高估你自己。實話告訴你，以我如今的實力，在神界中根本排不上號，更不用說你了。”

    思考許久之後，銀龍王終於開口了。

    她拒絕了蘇誠的提議，“如果你想冒險，盡可以自己去做嘗試，但恕我不能奉陪。我不可能賭上龍族的未來，更不可能讓族人陪我冒險。”

    “可以理解。”蘇誠點了點頭。

    對於銀龍王的態度，他絲毫都沒有感到意外。

    他早就分析過了，這頭母龍的性格穩得離譜，想要拉攏過來作爲盟友，哪有那麼容易。

    而且他所求的，可不僅僅只有結盟那麼簡單。

    “說實話，你們種族的氣息，令我感到有些親切。在我的家鄉，也有和你類似的生靈存在，不過只存在於傳說之中。”

    蘇誠凝視着銀龍王繼續說道。

    按照正統的思路來看，接下來就到了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環節了。

    哪怕無法完全說服對方，事態能進展到如今局勢，已經達到了原本的預期。

    從最開始的相遇，到展現實力，再到威脅談判，表露誠意，一步步都完全鋪墊到位。

    現在銀龍王早就對他放鬆了戒備，兩人之間達成了初步的默契關係。

    接下來只需要溫水煮青蛙一樣，一起離開這座山谷，然後慢慢積累關係，又有隱藏的龍神血脈相助，完成起源任務自然是水到渠成。

    至於終章任務，只要在這個過程中一點點佈局也就好了，肯定也有成功的機會。

    但是，蘇誠並不是普通玩家。

    他有獨特的通關經驗。

    從長計議的模式，看起來是最佳選擇，其實也有它的缺陷存在。

    首先是銀龍王的性格問題。

    以己方的弱勢局面，她那種過於穩健的發展思路只會不斷消磨最終的成功率。

    其次就是時間。

    蘇誠沒有那麼多功夫耗在龍族身上。

    他還有重塑任務，需要尋找“關鍵人物”去改變那些人的命運。

    怎麼可能被動的去追隨龍族？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

    主導權。

    蘇誠不是來入贅的，也不是來求着對方入夥的。

    他是來當救世主的，是來拯救龍族的。

    哪怕合作，他也要當這個盟主，怎麼可能被對方牽着鼻子走。

    所以，他要換個切入點。

    以一種更加激進的方式拉銀龍王入夥，要讓銀龍王上自己的車，由自己來帶節奏。

    而不是自己加入銀龍王一方的陣營中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