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分得清

    蘇誠愣了下，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心中暗道：“我應該是沒被騙，但我被她給威脅了倒是真的。”

    千仞雪雙手抱胸，在房間裏來回踱步。

    嘴上說話的同時，還在暗中觀察着蘇誠的神色變化。

    “她是不是讓你來和我一同修煉？”

    旋即又搖了搖頭。

    “不對，如果是這種事，你沒必要隱瞞我。”

    蘇誠喉結滾動了下，再次打斷道：“小雪——”

    “只有一個可能！”

    千仞雪回過頭，眼中泛起陣陣寒光，“她以爲我好的名義，安排你爲她去做某件事。而且這件事，伱知道肯定是我不樂意見到的。”

    蘇誠：“……”

    “老師，究竟是什麼事？”

    “還能是什麼，比比東八成是要安排蘇誠出去執行某些任務，想把他和我們分開。”

    伴隨着一聲嗤笑，另一道黑衣身形在旁邊現身。

    蘇誠看了眼新出現的倩影，卻沒說什麼。

    對方馬上要開始修煉先天功第二卷，有這門功法打底，她們同時出現也影響不大。

    而且既然要開發針對性的功法，本來也需要兩人一起配合，才方便他進行研究。

    “老師，你怎麼會聽信她的話呢？！”

    “蘇誠，你別看比比東瘋瘋癲癲的，其實心眼多得很。你以爲她一個外姓人，能在武魂殿接手教皇權力，是很輕鬆就能做到的嗎？”

    “沒錯，當時比比東連巔峯鬥羅都不是，父親死後沒多久，她就掌控了教皇殿大部分權力。哪怕其中有爺爺主動放權支持的緣故，也相當不易。”

    “而且……”

    聽着兩人一唱一和地在這裏細數比比東的種種問題，蘇誠暗感頭疼。

    這和他預期中的情況不太一樣。

    “好了。”

    眼見她們越說越多，有向批鬥大會發展的趨勢，連忙開口制止了兩人。

    “此事留待以後再說，先開始修煉吧，我看看你們是什麼情況。”

    兩個長相近乎一模一樣，氣質卻截然不同的絕色佳人彼此對視了一眼，也沒再繼續多說什麼。

    但她們心裏卻沒打算輕易就將此事揭過。

    而是準備找個時間，去教皇殿找比比東當面對質。

    等兩人盤膝坐好，開始運功以後，伴隨着魂力流轉，一金一黑兩道光暈便出現在了蘇誠的視野之中。

    雖然兩個千仞雪的存在看似一虛一實，兩者所運用的魂力強度卻一般無二。

    其間屬性的變化過程，很像擁有雙生武魂的魂師們在切換武魂之後所發生的改變。

    當然，千仞雪的這種情況顯然與雙生武魂有着本質不同。

    她是基於靈魂的變化，才反過來影響到了自己的六翼天使武魂，說成是一個極爲特殊的變異武魂反倒更爲貼切。

    不過和他預料的一樣，靈魂雙生的特殊狀態，讓千仞雪在靈魂修煉方面遠強於尋常魂師，但尚未達到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甚至連等於二都做不到。

    如果不考慮她們一體雙生的本質，因爲彼此間的對耗磨損，這兩個單獨靈魂的修煉效果還要差上一籌。

    “其實她們的屬性也不是完全對立的，所謂的暗面，並不像比比東的噬魂蛛皇那樣陰森邪惡，而是更傾向於冷厲肅殺。”

    蘇誠單手托住下巴，心中不停思索着。

    “但即便如此，相較於天使一族傳人本身的光明純淨，分歧依舊很大。”

    他忽然心中一動。

    “小雪的那個自創魂技，以及施展武魂真身以後，營造出來的疊加領域倒是很有意思。既然她們能做到這一步，其實意味着日後必然有進一步融合的可能。”

    想到這裏，蘇誠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一個身影——海女鬥羅洛蕾萊。

    對方的第九魂技鎮海神曲，對調和異種屬性，甚至異種能量，都能起到奇效。

    如果有機會讓千仞雪聽上幾次，必然會大有增益。

    “不過那也是後話了。鎮海神曲只能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在那之前，需要想個辦法先幫小雪找到一個足以交融的支點。

    “而且不能像十萬年魂環一樣，強行依靠其深厚的本質填補空缺，而是那種可以長久支撐且不斷成長的核心。”

    在這方面，其實蘇誠自己就有極爲豐富的經驗。

    心靈的力量，能夠和強大的靈魂相輔相成。

    如果千仞雪有機會領悟某種極其高深的意蘊，就像他的不朽劍意一樣的，必然可以大幅改善如今局面。

    “或許應該讓她在那個自創魂技上多下一些功夫……”

    之前魂師大賽總決賽時，兩人對戰中千仞雪施展出來過的那招魂技，其中就蘊含着極強的個人意志，連蘇誠都感到異常驚豔。

    如果千仞雪能夠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甚至也有機會像他一樣，自行凝聚出後兩個十萬年魂環來。

    如果真能獲得完全契合自身屬性和武魂的第八魂環與第九魂環，所帶來的好處將難以估量。

    “小雪。”

    等千仞雪短暫修煉一段時間，睜開雙眼後，蘇誠開口說道：

    “武魂殿學院那邊，接下來你們就先不要去了。這段時間，除了晚上來我這裏修煉先天功以外，白天就把時間都用來進一步體悟你們之前開發出的領域疊加技巧，以及用過的那道自創魂技。

    “那個魂技，對你們的發展大有裨益。如果能更深一步挖掘其中潛力，等未來開始着手修煉先天功第三卷時，可能會起到關鍵作用。

    “至於武魂殿學院那邊，我可以去指點一下那些魂師。”

    蘇誠已經考慮過了。

    如果能夠跟比比東以及千仞雪都達成默契的話，壯大武魂殿，乃至成立武魂帝國，都未必是件壞事。

    想要向外傳播先天功，直接粗暴地推廣功法並不可取，帶來的影響更是難以預料。

    不僅僅是神界那邊可能存在的窺視目光。

    大陸上種種勢力相互糾纏，兩大帝國的反應，以及那些權貴和大家族大宗門的存在都是阻力。

    甚至連那些驟然獲得力量的普通人，也可能會帶來不同程度的混亂。

    這裏的情況畢竟跟大海不同。

    生活在海上的人不僅數量更少，資源更多，所要承擔的外界環境壓力也要遠高於陸地上的人類，因此彼此之間少有爭鬥。

    就算掌握了力量，短期內也不過是在天災獸潮面前擁有了些自保之力。

    反觀陸地，如果不考慮那些閉關的兇獸們，人類的實力是擁有着壓倒性優勢的，內部爭鬥也要激烈得多。

    想要有序地進行推廣，以武魂殿作爲起點是最佳選擇。

    “好。”

    千仞雪聞言也沒有反對。

    除了特殊情況以外，她對蘇誠的話向來都言聽計從。

    “對了老師，你正常教他們修煉就行，其他的事情就不用多管了，我會安排好的。”

    “其他的事情？什麼意思？”蘇誠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意思就是，讓你少跟胡列娜接觸。”另一道聲音響起，一雙漆黑眼眸用警惕的目光緊盯着他。

    “……我知道了。”

    海神島中心禁地。

    無人可見的海神山山頂。

    一個身姿高挑的絕美女子揹負雙手迎風而立。

    鮮紅色的祭祀長袍衣袂翻飛，如大海般深邃的藍色眼眸一片空濛。

    到現在爲止，波賽西已經在這個地方站了整整一天一夜。

    衰敗的海神山。

    破碎的海神殿。

    還有那被徹底毀滅掉的海神傳承……

    那絕非普通夢境。

    其中隱含着更加深刻的某種預兆。

    且不說她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真正睡過覺了。

    就算真的入睡，也絕對不會做夢。

    可是，又爲什麼會有這種預兆出現？

    在波賽西的認知裏，只有神祇才有可能做到這一點。

    但作爲海神島大祭司的她又再清楚不過，那絕非是海神的指引。

    “蘇誠。”

    波賽西在口中輕聲唸叨着這個名字。

    她已經活了上百年。

    但記憶裏的那二十年，她所經歷過的人和事，期間產生的種種情緒變化，甚至比她過去百年時光所經歷的還要更多。

    相比之下，自己如今所擁有的一切所謂閱歷，就彷彿不曾流通過的巨大湖泊。

    縱然再深再廣，也終究只是死水一潭。

    枯燥乏味，幽暗死寂。

    如今回首看去，除了擁有一身世間絕頂的強橫實力，幾乎沒有太多值得她驕傲和回味的過去。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更沒有對手。

    有的，只是那些敬她如神明的海神島子民，和一段不過短短數月且沒有結局的回憶。

    作爲海神的僕人，她的態度也向來高高在上俯瞰塵世。

    在過去，也從未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過來，那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所應有的心態了。

    慾望淺薄、情感匱乏，一心只有侍奉神明。

    波賽西原本以爲，世間已經沒有什麼事情會引起她太大的情緒波動。

    無論喜悅也好，遺憾也罷，都不過只是過眼雲煙。

    但是，當那段短暫而深刻的記憶有如海嘯般涌入那片死水湖以後，她才明白自己的心境根本不堪一擊。

    爲了平靜下來，她足足花費了一天一夜，也沒能壓抑住洶涌不休的心潮。

    “要出去看看嗎……”

    波賽西的神情有些迷茫。

    經過那些記憶的洗禮，她已經覺察到了自己的弱點所在。

    可是記憶中的教訓也告訴她。

    選擇入世，在磨礪內心的同時，其實也給她的心靈增添了無數的枷鎖和顧慮，再難像以前那樣純粹。

    隨即她又苦笑着搖了搖頭。

    那些記憶真實不虛，種種情感也早已沉澱在內心深處。

    到了現在，無論面對還是逃避，又有什麼區別？

    何況，她莫名有種預感，世界上真的有那麼一個人存在。

    或許此時正在某個地方默默修煉和生活，又或許才剛剛降生。

    “……”

    沉默許久之後，波賽西輕嘆一聲，轉身向山下走去。

    她決定要出去看看。

    越是強大的人，越是明白那些難以理解的神祕徵兆究竟代表着什麼。

    而最關鍵的一點是，她的心亂了。

    甚至內心深處，對自己的信仰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動搖。

    作爲海神大祭司的波賽西，無法容忍這種事情出現在自己身上。

    哪怕爲了堅定信念，她也必須選擇面對。

    或許，找到那個人，殺掉那個人，是現在唯一的辦法。

    “好在我還能分得清夢境與現實的區別。”她在心中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