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出海的比比東

    烈陽高懸，晴空如洗，萬里碧波無邊無垠。

    海面之上一艘小型船艇正破浪飛馳筆直前行，絲毫不受海風影響。

    在天地一片浩蕩的風景中，船艇甲板上那個身形不高的絕美倩影卻佔據了這幅壯闊畫面中的全部容光。

    此人正是出海前來找尋蘇誠的比比東。

    如今的比比東，已經正式接手武魂殿教皇之位五年有餘。

    這五年裏，她的威名也早已經傳遍天下。

    三十多歲的巔峯鬥羅，魂力等級更是高達九十八級。

    在如今天空鬥羅千道流隱於長老殿深處，昊天鬥羅唐晨失蹤多年的情況下，整片鬥羅大陸之上，已再無一人是她的敵手。

    這種無需壓制實力，橫壓當世的無敵氣魄，也造就了她此時此刻與現實中截然不同的精神風貌。

    那略顯嬌小的身影卻給人一種極爲高大的錯覺，既有身爲教皇的尊貴威嚴，又有無敵強者的驕橫霸道。

    宛如空中驕陽，散發出令人不可直視的耀眼光芒，甚至能夠使人下意識忽略掉她的絕世姿容。

    不過這時的比比東也是心潮起伏，遠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靜。

    五年以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期待着這一天的到來。

    也正因如此，即便早在數年前，她的實力地位便已然登上世間絕頂，卻一刻也不敢因此放鬆。

    日夜苦修先天功的同時，還派遣武魂殿大量強者去按照蘇誠之前遺留的線索，蒐集十萬年魂獸的藏身之地。

    終於在今年爲自己的第二武魂補滿最後一個魂環，將等級提升到了九十八級。

    強大的肉身根基，全十萬年配置的第二武魂，再加上精神意志毫無缺憾，更沒有羅剎神考形成的自我壓制。

    如今她雖然修爲略低一籌，卻自信論起實力絕不弱於九十九級的武魂殿大供奉千道流。

    “明教……”比比東揹負在身後的雙手中，正捏着一冊薄薄的書本，其內容赫然便是這些年裏在大海上廣爲流傳的明教教義。

    白皙俏臉上的雙眸微微眯起，她臉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當年分別時，蘇誠曾言，等她第二武魂修煉完畢，來到海上只要跟隨“明教”核心成員就能尋找到他。

    以比比東的實力，不難做到這一點。

    而來到天鬥帝國西面的港口城市之後，她也打聽過“明教”這個勢力的情況。

    那些大陸港口城市裏，來自大海的魂師數量很多，大都是與陸地魂師彼此交換物資進行貿易的海民們。

    在這其中，自然有着許多的明教成員存在，情報搜集起來很容易。

    “程雪，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回想着這些天的見聞，比比東不禁在心中暗自低語。

    結合那些海魂師所提供的人物信息，她輕易便知道，明教的創始人，人們口中的“神使”，正是蘇誠本人。

    在確定此事以後，自然極爲驚訝。

    現在的明教，單論在大海上的影響力和中低層匯聚起來的實力，甚至比武魂殿還要強大。

    要知道，當年蘇誠離開大海的時候，可是只有十八歲的年紀，之後又在大陸待了十多年從未返回過大海。

    這是什麼概念？

    這意味着蘇誠在很小的時候，便着手成立了這個組織，並且花費不到二十年時間，便將其擴大到除了高端戰力以外全面超越武魂殿的地步。

    但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問題，最關鍵的在於那本明教教義。

    比比東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問題所在。

    別人不知道，她可一清二楚，蘇誠根本不信仰所謂的海神。

    甚至在數年前，對方還曾親自磨滅了一道海神遺留在鬥羅大陸上的神念。

    這裏面所隱含的深意，簡直令她不寒而慄。

    縱使以她如今的身份實力，也從不敢挑釁神明。

    越是弱小，越是因無知而狂妄。

    到了她現在的層次，反而更加能體會到每前進一步難度會有多麼巨大，所帶來的戰力提升又會有多麼誇張。

    她也不相信蘇誠會是狂妄的人。

    既然如此，對方又是出於什麼目的才要做這種舉動。

    甚至早在年幼時起，便爲此開始進行長達數十年的謀劃佈局。

    “算了，等當面問問他便是了……”

    想到這裏，比比東臉上流露出發自內心的喜悅。

    與心中那點淡淡的隱憂相比，激動、期待的情緒早已充溢胸膛。

    她依舊清晰地記得兩人當年分別的時候，蘇誠曾親口對她承諾過兩人的未來。

    或許等到此事結束，兩人的關係也就能更進一步了。

    會產生這種想法，也不僅僅是因爲曾經的承諾。

    力量帶來底氣，權力滋生野心。

    她有自信，未來的武魂殿會在她的手中進一步發揚光大。

    而且在得知神祇真實存在，她也相信以兩人的天資，未來一定能成就神祇之位。

    “蘇誠，最近七聖柱好像有點不對勁。”距離海神島近千里的遙遠海島岸邊，洛蕾萊魚尾輕輕拍擊着海面沉聲說道。

    “哪裏不對勁？”蘇誠不動聲色地反問。

    “我也說不上來。”人魚少女面帶憂慮地搖了搖頭，“你也知道，我們海魔女族裔和其他聖柱鬥羅不同，跟七聖柱間的聯繫更爲緊密。”

    她語速不快，似乎在斟酌着措辭，“我感覺聖柱好像病了。”

    蘇誠聞言看了對方一眼，“病了？”

    “這只是一種形容，我也很難描述。”洛蕾萊略顯煩躁地抓了抓頭髮，魚尾甩動得更快了一些，“有種虛弱感，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但我問其他聖柱鬥羅，他們都沒什麼感覺，聖柱的運轉也毫無問題。”

    “我知道了，伱別着急，等我抽空過去看看，或者你問問我老師也行。”蘇誠隨口道。

    緊接着轉過頭看向遠方海面，眼中精芒一閃，取出一張面具戴在臉上，“你先回去吧，我有客人來了。”

    “客人？”洛蕾萊愣了一下，又留意到他的動作，不禁一陣奇怪，“你帶這個做什麼？”

    “我不方便讓那個人看到我的模樣。對了，以後你再來找我的話，直接稱呼我爲‘神使’，不要直呼我的名字。”

    “哦。”洛蕾萊點了點頭。

    這時她也隱約感到，有股極其強大的氣息出現在感知中。

    便沒有繼續多問，身形一轉，甩動魚尾快速遊離了這座海島。

    洛蕾萊離開不久，蘇誠便看到一艘船艇便穿風破浪，朝着他氣息所在之地直撲過來。

    初見時還是一個小黑點，十幾息後便已經抵達了前方不遠處。

    船艇體積不大，相比正常客船，這艘遊艇也就能容納十多個人的樣子。

    下一刻，甲板上的嬌柔身影飛身躍起，隨後落在海岸之上。

    比比東伸手一招，那艘用作代步的小船便化作一尺長的模型飛入手中，收進儲物魂導器裏。

    這艘不起眼的小船，竟然是個極爲稀有的交通魂導器。

    不過此時岸邊的兩人顯然並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只是彼此對視着。

    看着眼前之人，比比東忍不住深深喘息幾聲，胸口劇烈起伏着，一時間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相比之下，蘇誠表現得要平靜許多，走到她的身前，眼帶笑意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好久不見。”

    比比東聞言，情緒也漸漸平復，臉上笑容愈發燦爛了幾分。

    “好久不見。”

    半日之後，蘇誠和比比東兩人緩步走在一座聚集着大量明教成員的島嶼上。

    看着那些忙碌的海民，比比東輕聲感慨道：“生活在大海上的人，和陸地上的百姓們真的很不一樣。”

    雖然來這邊的時間不長，但以她的眼光，還是能夠看出許多不同。

    但是相比之下，蘇誠的行事作風也跟尋常海民們大有不同。

    “你建立的這個明教……”說話間，比比東又拿出之前的那冊書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看出來了？”蘇誠見狀輕笑一聲，對她的反應並不意外。

    比比東不傻，結合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有所猜測也很正常。

    他本來也沒想過要隱瞞對方。

    最後到了決戰之時，可是需要比比東幫忙的。

    “你覺得我這明教如何？”蘇誠轉過頭去，視線看向海島上的那些居民們。

    “很不可思議。”比比東慨嘆道，“真是難以想象，你是怎麼做到的？”

    “什麼怎麼做到的？”

    “在那麼短的時間裏，就凝聚出如此龐大的一股勢力。”

    “時勢造就罷了。”蘇誠緩緩說道，“這個世界的普通人已經被壓抑太久了，大海不比陸地，普通人想存活下去要經受更多的風浪與災難。所以，當我給他們一個機會後，這些人自然也會迸發出超乎想象的意志與能量。”

    他回過頭注視着比比東，目光深邃沉凝，“神明高高在上，無法理解蒼生苦楚，所需所求不過是那些信仰罷了，根本不在意常人死活。既然如此，就由我來改變這一切，給他們一個能夠決定自身命運的機會。”

    “……”比比東怔怔看着蘇誠。

    這時，一隻手掌遞了過來，“來自大陸武魂殿的教皇冕下，你願不願意幫我？”

    蘇誠並未提及曾經的約定，只是問她願不願意幫他。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聽到這話，比比東因驚訝而散亂的眸光一凝，臉上綻放笑容。

    她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蘇誠的手掌上，將其緊緊握住，“需要我怎麼做？”

    蘇誠擡起另一只手臂，遙遙指向遠處海神島的方向，平靜道：“推平海神山，砸了海神殿。”

    比比東聞言雙眸微微睜大，輕微的酥麻感如電流般從尾椎一路向上直衝頭頂。

    身體也在不由自主地顫慄着，說不清心中是激動還是恐懼。

    “砸了海神殿？”

    “沒錯。”

    蘇誠轉頭看向比比東，“到時候你只需要牽制住我的老師，剩下的我自有安排。”

    “你的老師，海神島大祭司？”

    比比東現在也知道了波賽西的存在。

    更知道那同樣是位九十九級的絕世鬥羅，和武魂殿大供奉千道流一個等級的存在。

    如今在大海之上，對方戰力恐怕還會更加強出許多。

    但話雖如此，她卻並不害怕，甚至還有些興奮。

    出道至今，她還從未與這種層次的頂尖強者有過交手。

    “不過，她不是你的老師嗎？”這時比比東臉上又流露出一絲遲疑。

    “放心吧，到時候你只需要全力戰鬥便可。”蘇誠笑了笑，“我老師的實力可比你想象中要強得多，你只要別敗的太快就足夠了。”

    他是真不擔心波賽西的安危。

    現在這位海神鬥羅，實力還要遠強於剛剛擔任大祭司之時。

    最近五年下來，對方的變化盡收於蘇誠眼底。他不知道唐晨情況如何，但論起戰力，波賽西絕對已經超過了千道流。

    心境的變化，使她的感悟更深，意志也更加堅定，對力量的掌控也早已和過去不同。

    “你不怕這麼做會讓你的老師怨恨你嗎？”

    猶豫了一下，比比東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能感受到，蘇誠對波賽西的感情很深，就像當初的自己對千尋疾的感情一樣。

    可與千尋疾不同，波賽西顯然從未做出過對不起蘇誠的事。

    甚至作爲她的弟子，當年蘇誠拒絕海神考驗，選擇離開海神島前往大陸之時，波賽西都沒有進行過阻攔。

    “……”

    蘇誠聞言不由沉默下來。

    他接下來要做的事，不會對波賽西有任何損傷，甚至對其大有好處。

    但這不是藉口。

    他不能以此來安慰自己，理直氣壯地說什麼都是爲波賽西好。

    且不說從最開始他就目的不純。

    哪怕真的所做一切都爲了讓波賽西擺脫宿命，擺脫海神束縛，那也是不對的。

    一直以來，蘇誠口口聲聲說着什麼意志、自由之類的話，他又有什麼資格和權力去決定別人的選擇。

    波賽西不是孩子。

    她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執念和信仰，有自己的目標追求。

    她的整個前半生，都是在爲了海神島奉獻，視自身使命爲最大的榮耀，又怎麼可能輕易將其否認和丟棄。

    “怕。”許久之後，蘇誠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淡然說道，“但這就是我的選擇，我也是個自私的人啊……”

    雖然眼裏的糾結之色只是一閃即逝，這一幕卻還是被始終將目光放在他身上的比比東給準確捕捉到了。

    心中一柔，頓時有些後悔自己剛剛問出這個問題。

    情不自禁抓住了蘇誠的手，堅定道：“你還有我，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陪你一起。”

    蘇誠瞥了被她握住的手掌一眼，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心中暗暗搖頭，只怕到時候，比比東的情況不見得會比波賽西強上多少。

    “我只需要牽制你老師就可以了嗎？海神島那邊，你自己一個人就能解決？”比比東也沒有主動把手鬆開，俏臉微微泛紅，只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轉開話題。

    “我可是聽聞，那裏還有很多封號鬥羅存在，而且有着強大的護島陣法。”

    她不知道如今蘇誠實力如何，但想來就算比自己強也不會強出太多。

    畢竟這才過去五年時間，對方又不像自己那樣擁有第二武魂，能夠通過吸收魂環來快速提升實力。

    魂師到了封號鬥羅境界以後，想依靠苦修來升級難度可是非常大的。

    而除了陣法與強者以外，海神島上的海神山本身恐怕也不簡單。

    那裏可是供奉神祇的地方，就像武魂城一樣，誰知道其中是否有其他隱祕。

    就算不像武魂殿隱藏着七大供奉，想必也有別的手段。

    “你放心，我自幼在海神島長大，那裏的情況我一清二楚。”蘇誠平靜道，“我心中有數，只要老師不在，其他封號鬥羅無法對我造成任何威脅。”

    他又轉身看向海島上的明教成員們，“更何況，我也不是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