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邪念

    比比東吸收泰坦巨猿魂環的過程非常順利，其間沒有出現任何意外。

    她的資質根基本就遠超常人，一個十萬年魂環而已，根本不會對其身體造成太大負荷。

    成功晉升封號鬥羅之後，那塊十萬年魂骨也很快被她吸入體內。

    待一切就緒之後，兩人不約而同將目光放在了另一只十萬年魂獸身上。

    隨後，比比東又略顯遲疑地轉過頭看向蘇誠，徵詢着他的意見。

    雖然心中極其渴望，但比比東心中有數，第二武魂吸收魂環存在風險，尤其這只氣息強大的魂獸死後，所帶來的必將會是一個品質更強的十萬年魂環。

    “放心吧，沒什麼問題。”蘇誠淡淡道。

    先天功第二卷可不是白白修煉的。

    別說現在只是吸收一個十萬年魂環了，哪怕再多吸收幾個也問題不大。

    等她給第二武魂附加五個魂環以後，再考慮稍微緩上一緩，滋養肉身也完全來得及。

    蘇誠並不準備讓比比東再跟眼前這只天青牛蟒單獨戰鬥一場。

    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

    之前那場對戰，已經足夠他看出來很多東西。

    論起戰鬥素養，現在的比比東已經足夠出色。

    而且如今她已經吸收了十萬年的第九魂環，晉升成爲封號鬥羅，實力不會弱於天青牛蟒。

    有自己在旁邊看着，這只魂獸估計也不會全力作戰，繼續折騰的意義不大。

    在蘇誠的壓制下，比比東很輕鬆便斬殺了這只比泰坦巨猿還要更加強大的十萬年魂獸，得到了另一對十萬年魂環與魂骨。

    “安心吸收吧，我給你護法。”

    眼見他都這樣說了，比比東也不再猶豫，當即喚出了自己的第二武魂噬魂蛛皇，開始吸收起了天青牛蟒的十萬年魂環。

    與死亡蛛皇武魂不同，噬魂蛛皇呈現墨綠色，主體也並不臃腫，反而看起來修長凌厲，蛛腿則更爲鋒銳，看上去鋒芒畢露。

    隨着猩紅魂環納入武魂，這個第二武魂的氣息也隨之飛速提升。

    看着顯現在比比東身後的這只噬魂蛛皇，蘇誠的眉頭在不知不覺輕輕皺起。

    “這個武魂……”

    比比東的兩個武魂都是魔蛛類，而且魔蛛中的帝王層級。

    尋常魂師僅得其一便已是天眷，認真修煉幾乎必成封號鬥羅，她卻同時擁有兩者，簡直堪稱天命在身。

    可是相比於死亡蛛皇，她的這個噬魂蛛皇卻要特殊得多。

    單論品質，二者之間其實沒什麼太大差異，否則也不會形成雙生武魂。

    但要論起特性，死亡蛛皇完全沒得比。

    死亡蛛皇的毒性的確強悍，屬於武魂之毒中的極品，就連之前強過比比東那麼多的泰坦巨猿，在被劇毒侵入血液後都堅持不了太久。

    可是噬魂蛛皇這東西，竟然能夠影響甚至侵蝕靈魂！

    此前的蘇誠還沒怎麼感受到這一點。

    過去比比東還沒有開始修煉第二武魂，噬魂蛛皇的特性也未曾真正顯露，再加上對方似乎不太喜歡自己的蜘蛛武魂，並不經常展現，他也就沒有強求，只是大概瞭解了一下。

    平時交流也都重點關注着比比東正在修煉的死亡蛛皇，在各種魂技，以及發展方向上做一些探討。

    至於噬魂蛛皇，本想着等到封號鬥羅以後再看不遲。

    但隨着比比東此時爲她的這個第二武魂吸納十萬年魂環，那種作用於靈魂上的恐怖能力終於開始一點點露出獠牙。

    一層層墨綠色的光暈開始以比比東爲中心，自發擴散蔓延開來，那是來自她第二武魂噬魂蛛皇的天賦領域。

    隨着這個領域展開，範圍內的死氣都波動起來，一股股微弱的靈魂氣息開始響應。

    蘇誠雙目微眯向四周看去，點點滴滴微不可查的細弱靈魂光芒呈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星斗大森林這片廣袤的魂獸森林之中，無時無刻都有無數魂獸死去，那些剛剛失去生命的魂獸靈魂短時間內不會徹底消散。

    此時被這噬魂領域一激，立刻便有了反應，化作縷縷細絲融入墨綠色的光暈之中。

    不過強大魂獸現在還並不受其影響，被抽取靈魂力量的以蟲豸居多。

    至於泰坦巨猿和天青牛蟒，作爲十萬年魂獸它們的靈魂力量早已融入魂環之中，自然不會再出現變化。

    看到這一幕情景，蘇誠也不禁沉默了。

    真是極端邪惡的能力……

    他轉回頭深深注視着比比東絕美的俏臉，心中思緒翻涌。

    所謂“力量無分善惡，只看由誰使用”這種說辭，其實是極爲片面的。

    力量的確存在正邪之分，而且能夠影響使用者的性情。

    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過度邪性且層次極高的力量，必然會反過來影響使用者的精神意志。

    當然，這種情況也不絕對，如果使用者心性堅韌，能夠控制住心中惡念，也不至於出什麼問題。

    但毫無疑問，使用邪性力量的魂師，遠比正常人容易墮落得多。

    甚至蘇誠都暗自懷疑，哪怕沒發生千尋疾那件事，只怕比比東開啓羅剎神考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他見識過比比東成爲羅剎神之後的模樣。

    在第一次模擬最終決戰之時，就是天使神千仞雪對戰羅剎神比比東。

    她此刻的氣息比起成神後，只看實力自然是天差地別，但性質卻存在着一定的相似之處。

    哪怕丁點相似，也很了不得了。

    一個是神，一個是人。

    即便是擁有六翼天使武魂的千仞雪，在這種氣息的相似度上都沒有高到哪裏去。

    要知道，現在的比比東可跟羅剎神沒有半點關係，也從未觸碰過那個神考。

    好在這些年來她讀書極多，以此蘊養精神充實心靈，想來能起到不少作用。

    當然，蘇誠本身並不在意這種正邪劃分，他擔心的是這種力量會污染比比東的本性。

    而且過於容易獲得的力量，長遠來看不是好事，心靈不夠強大，被力量反噬只是時間問題。

    一個時辰之後，比比東終於完全吸收了來自天青牛蟒的十萬年魂環。

    隨着猩紅色的第一魂環徹底穩定下來，她也緩緩睜開了雙眼。

    隨後，她默默感受起了自身剛剛開始修行的第二武魂噬魂蛛皇的變化。

    背後六根鋒利的虛幻蛛矛無聲張開，兩隻手臂也化作蛛矛狀。

    此時的她自然還沒有武魂真身這個技能，那需要等到她附加第七魂環才能使用。

    但獸武魂在前期就擁有附身能力，此時的她就處在武魂附體的狀態下。

    和死亡蛛皇那種略顯醜陋的外形不同，噬魂蛛皇的強大根源不在於蛛絲與劇毒，而是那八根蛛腿。

    比比東擡起頭來，神色間先是閃過片刻的茫然，隨後雙眸之中墨綠色光芒大熾，死死盯住正坐在自己前方不遠處的蘇誠。

    下一刻，包含雙臂在內的八根墨綠長矛同時上揚，旋即矛鋒同時直刺向下，轉眼便襲至蘇誠身前。

    蘇誠面具下的眉頭緊緊皺起。

    比比東的狀態不對。

    是想要吞噬的本能慾望嗎？

    這時，蘇誠忽然心中一動，止住了先前的動作。

    憑他的實力，自然可以輕鬆阻止對方下一步攻勢。

    不僅如此，以他對靈魂層面的掌控，還可以壓制住比比東的本性，並且緩解消融此刻對方心中的邪念。

    但——

    “罷了……”蘇誠心中暗嘆一聲，看着對方眼中不時閃過的茫然與痛苦，轉瞬放棄了這個想法，“無論這個世界是真是假，我也待不了太久了，索性幫你一把。”

    這個時候，他如果出手爲比比東遏制心中邪念，也只能起到短暫的作用。

    他不可能永遠幫助對方。

    甚至如果未來沒有了他的存在，反而會導致比比東更容易被心中邪念所反噬。

    “嗤——”

    八根墨綠長矛同時刺入體內。

    沒有絲毫血液濺出。

    與此同時，蘇誠全身的氣血、魂力、甚至靈魂力量，都開始迅速流逝，被那恐怖的噬魂蛛皇迅速吞噬着。

    他卻只是靜坐不動，默默注視着比比東綠光閃動的雙眸。

    他不差這點力量。

    自己能承受的底線在哪裏，蘇誠心中有數。

    “比比東，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難怪。

    難怪現實世界中，比比東竟然以吞噬千尋疾的靈魂和肉體作爲復仇。

    要知道她可不是邪魂師，而是出身武魂殿的正統魂師，會做出這種事本來就很不合理。

    而且彼時的她，也沒有真正開啓羅剎神考。

    她是在吞掉千尋疾之後，才獲得的神考。

    原來這種吞噬能力，根本就是她的本能！

    噬魂蛛皇的邪性本能！

    而且在一步步完成神考直至最後，也不需要神祇守護者爲她獻祭，這一點可跟其他的神位傳承者完全不同。

    蜘蛛這種生物，其中大多數本身就有着吞吃同類的本能。

    但人不是蜘蛛，人也不是依靠本能來行動的，武魂更不代表靈魂。

    況且即便是靈魂，也有着改變的可能。

    若是過去的比比東，或許很難控制自己，但蘇誠相信，現在的她已經和過去不同了。

    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蘇誠的皮膚表皮開始變得粗糙乾癟，血液的迅速流失，讓膚色顯得灰白暗沉。

    但這些都還影響不大，最可怖的是他的靈魂力量在迅速流逝，連思維都開始逐漸遲緩下來。

    蘇誠不搖不動，目光灼灼地注視着比比東。

    看着眼前滿臉掙扎的絕色身影，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先天功第三卷直到此時他都還沒有將其徹底完善，原因就在於難以找到力量融合的那個平衡點。

    只能依靠豐富的知識積累，去一點點凝合體內的不同力量。

    但到了現在，他忽然有了一些感悟。

    心性意志上的共鳴，或許能夠將靈魂力量與身體力量彼此調和。

    而只要能將靈魂力量與肉身力量融會貫通，魂力自然而然便會附於其上。

    靈魂與肉身彼此間的聯繫，其實蘇誠早有體會，他在這一點上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

    幾次模擬，他都曾經歷了不同的年齡段。

    縱然思想成熟，但身體狀態的不同，也會明顯影響到他的性情。等精神意志迴歸現實後，他的情緒、慾望等等，也會隨之發生變化，重新協調。

    靈魂與肉體間的彼此反饋其實極其深刻。

    “……比比東，還沒好嗎？”

    蘇誠嘴脣開闔，輕聲問道。

    在他開口說話時，嗓音極其粗糙乾啞，宛如指尖摩擦在砂紙之上，異常難聽。

    但在聽到這個聲音後，比比東忽然全身劇烈顫抖起來，眸中綠光明滅不定。

    蘇誠只是平靜地看着她。

    “……”

    數息之後，六根墨綠長矛驟然碎散開來，剩下兩根則化作白皙纖長的手臂。

    比比東身後墨綠色的噬魂蛛皇也在此刻消失不見。

    那張白皙精緻的俏臉上，早已滿是淚痕。

    “對不起，程雪，對不起……”

    她擡起手臂捂住臉龐，眼淚順着指縫流淌，渾身上下止不住地輕輕打顫，連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

    蘇誠見狀輕嘆一聲，“沒關係——”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剛纔是怎麼了……”

    她似乎沒有聽到蘇誠的聲音，只是在那裏嗚咽着反覆道歉。

    見她現在情緒如此激動，蘇誠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沉默着坐在一旁，準備等她自己平靜下來。

    今天之所以會出現這個情況，或許跟比比東第一魂環便吸收十萬年魂環有關。

    在還沒有熟悉噬魂蛛皇特性的情況下，直接吸收了如此強大的一枚魂環，雖然身體能夠承受住，第二武魂瞬間暴漲的吞噬本能卻開始失控了。

    如果換做從萬年魂環開始吸收，那種本能或許她很輕易便可以將其壓制，然後按部就班地向後繼續吸收魂環升級。

    但這一關總要過去的。

    當她真正開始依靠第二武魂突破極限時，勢必會遭到這樣一次反噬。

    現實世界中，她吞掉了千尋疾。

    而在這裏，比比東卻戰勝了心中的本能。

    可以肯定的是，今日跨過了這道門檻以後，她的心性會有極大程度的提升。

    噬魂蛛皇中那種邪性力量的威脅，也被大幅削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