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肺腑之言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何須言名字數:2206更新時間:24/06/27 14:01:48
    咸陽,章臺宮,流雲閣。

    閣中只有張良一家人和我、李詩云、桃夭。

    張良和巴靈謝道:“謝陛下賜宴!”

    我呵呵笑道:“什麼賜宴不賜宴的,今天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個飯。說起來,朕許久沒見過巴靈了,國事繁忙,也沒時間到你們府上道喜。”

    巴靈調皮道:“陛下時間寶貴,不過禮物我們都收到了,陛下到我們家,我們豈不是還要管飯?”

    張良連忙拉了巴靈一下,低聲道:“陛下面前,不可胡言亂語!”

    “哎……”

    我擺手道:“巴靈是巴夫人的妹妹,也就是朕的妹妹,都說了今日是一家人吃飯,不要拘禮。”

    巴靈挑釁似地朝張良揚了揚下巴。

    張良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謝陛下。”

    桃夭輕斥道:“你這妮子,在家裏跟御史大夫沒規矩也就算了,在宮裏還這麼口不擇言,我看你是討打!”

    巴靈嘻嘻道:“巴夫人捨得打自己的妹妹嘛……”

    “哈哈哈……”

    殿中衆人都笑了起來。

    我調侃道:“巴靈,你現在可是爲人母的人了,還這麼不着邊際,以後怎麼帶孩子啊?”

    “陛下,妾不希望她有什麼大的成就,只要能安穩過日子就行了,不用像我和姐姐……不,巴夫人那樣,年紀輕輕就要四處奔波求生。”

    聞言桃夭的眼神略微有些黯淡。

    李詩云笑道:“巴靈和巴夫人見多識廣,不像我,從小就被關在府裏,哪裏也不得見,就想着能像你們二人一樣出去見識見識這天下何其之大。”

    “這好好的一場家宴,怎麼成了憶苦大會了?”

    我端起酒杯:“大秦越來越好,你們也會越來越好,等今後來往崑崙南半島的道路便捷了,朕帶你們一起去異域感受一下別樣風情。”

    衆人笑道:“謝陛下,祝陛下萬歲!”

    衆人一飲而盡。

    “來,都動筷吧。”

    我看向張良:“張良。”

    張良卻是沒應聲。

    巴靈連忙捅了捅他的腰:“陛下叫你呢!”

    張良這才回過神,連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拱手道:“陛下恕罪,臣一時恍惚。”

    我轉向巴靈,揶揄道:“張良前些日子就有些魂不守舍的,現在還是精神恍惚,你這個做夫人的要多帶帶孩子,不能都丟給朕的御史大夫啊。”

    巴靈撅嘴道:“陛下這是哪裏話,我哪敢讓他帶孩子啊,都是我帶的。”

    “哦?”

    我不解道:“莫非是爲國事憂慮?”

    張良忙解釋道:“臣……近來確是有些疲憊,也不知道是何緣由。”

    李詩云微笑道:“御史大夫是陛下的肱骨之臣,大秦的國之柱石,可要注意身體。”

    “皇后說得極是。”

    我贊同道:“朕知道你做事用心,可真要累倒了,於家於國都是莫大的損失,恐怕巴靈和巴夫人也不會饒了朕。”

    巴靈和桃夭應道:“豈敢……”

    桃夭也關切道:“不過的確要注意身體。”

    “謝陛下、皇后和巴夫人關切,臣牢記!”

    我點了點頭,轉口道:“今日叫你們一家來,一是聚聚,二嘛,朕有一個既是家事、又是國事的憂慮,希望你們羣策羣力,幫朕想個好的辦法。”

    巴靈呵呵一笑:“我就知道陛下不單單是爲了吃飯。”

    “就你聰明!”

    我笑罵了一聲,隨即感慨道:“就是兩個皇子的教育。”

    李詩云奇怪道:“陛下不是安排了許多有學識的人跟在身邊嗎?況且御兒和同平還小,陛下何以憂慮?”

    “那些人不堪大用。”

    我緩緩道:“朕唯恐德才不夠的人誤導了皇子,畢竟朕就是前車之鑑,若不是突然得到上天啓蒙,朕恐怕依舊獨信儒家而罷黜法家!朕希望給他們挑選的老師既能讓他們學到真正的學識,又能讓他們不陷入偏聽偏信的境地,因此甚是糾結。”

    張良沉吟道:“陛下乃千古明君,考慮周全。夫子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言臣非常贊同,陛下若想要皇子德行兼備,必須以良師常伴左右。至於如何才能挑選出合適的良師,臣以爲還是要從德高望重但年紀又不很大的人中挑選。”

    “你認爲誰合適?”

    “正如皇后所言,兩位皇子的確年紀尚小,臣以爲暫時不必着急,待兩位皇子稍大些,到了求學的年紀再單獨設宮,以便選派良師。至於此前,還是先以陛下挑選的那些人爲首。”

    我點了點頭,兩人沒有單獨設宮之前,即便選了良師也不好往後宮安排。

    “來,吃飯。”

    家宴結束後,幾個女眷在一起聊天,我跟張良踱步到了外面。

    “前些天朕被刺殺的事你聽說了?”

    張良恭敬道:“聽說了,位高者不離衆,陛下今後切不可孤身外出了。”

    我眺望遠方,金秋時節,氣候宜人,碧藍的天空上漂浮着幾朵好像棉花糖的白雲。

    “她說,暴君人人得而誅之。呵呵……”

    我回身看着他:“當年跟朕說過這話的,只有你活了下來。”

    張良身體抖了一下,躬身一禮:“臣謝陛下!”

    我揹負雙手,淡淡道:“朕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暴君,所謂蓋棺定論,那要留給後人評判,朕只能隨心而動、隨性而爲。”

    “陛下是對的,時人身在局中,看不清自己的處境,百年之後,自有公論。”

    我轉身盯着他:“若朕要你論一論呢?”

    張良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陛下蓋世之功,人主無出其右。”

    我笑了:“這算是你張子房拍朕的馬屁嗎?”

    張良卻沒笑:“臣肺腑之言。今日臣斗膽,也請陛下論一論臣。”

    看他認真的表情,我正經起來。

    “我得子房,如百年大旱而得甘霖。”

    張良認真地盯着我,兩人就這麼對視了一會兒,不知道過了多久,張良笑了,如釋重負。

    “陛下肺腑之言。”

    我板着臉道:“也許是違心之言。”

    “呵呵……”

    “……”

    “你剛剛盯着朕看,可謂大不敬。”

    “呵呵……”

    我不再看他,微笑着望向遠方。

    “暴君亦有臭味相投之臣,朕心甚慰。”

    張良低頭聞了聞自己衣袖。

    “臣特意用了上好的薰香,不臭。”

    隨即又補充了一句:“剛剛還有些味道,在陛下身邊待了一會兒,才不臭了。”

    這次輪到我了。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