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家父……大秦始皇帝!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何須言名字數:2214更新時間:24/06/27 14:01:48
    七月底,孟合急匆匆地拿了一封奏報來。

    餘禾死了。

    死在了去威遠城的路上。

    醫官、廷尉、御史臺、淨室……所有人都查過了,病故。

    聽到他的死訊,我沉默了很久。

    人,爲什麼總是這樣,一山望着一山高,得到了還想得到更多。

    哪怕他已經快要老死,哪怕他沒有一個可以傳承的後代。

    “餘禾,國之重臣,以三公之禮賜葬歸鄉裏,追贈大興侯……”

    馬車緩緩駛出章臺宮,我沒有去餘禾的葬禮,那會讓人以爲我動搖了貶黜他的決定。

    近林巷,內史宅。

    我與內史韓相對而坐,他雖然有爵位在身,但已不是朝廷官員,而且重病纏身。

    “咳咳……”

    內史韓儘量控制自己咳嗽的聲音和動作。

    “夫人歸鄉了,臣臥病年餘,實在無法起身拜見陛下,請陛下恕罪!”

    我擺了擺手。

    餘禾沒有男嗣,他的女兒自然要回去操持葬禮。

    即便沒有回去,恐怕她也不會想見到我。

    “朕讓蘇合來看過,怎麼?他也沒有辦法嗎?”

    內史韓強打起精神:“臣的病心裏有數,那麼多年了,整日身着甲冑,僅是脫甲受風都不知道多少次,背疽好了又發、發了又好,能活到現在已是上天恩賜了……”

    “你們家於國有功……”

    說完這句話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內史韓彷彿看透了我的心思,強笑了一聲。

    “臣久在巴蜀,極少回到咸陽,但天下人都是一樣的,天下事也都是相通的。這麼多年的經歷讓臣得到了一個世間至理!”

    “請內史將軍賜教。”

    “臣不敢當,只是斗膽說一句:臣在軍中,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對的!”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將兵者,各人有其道,但將領的威嚴不可動搖,哪怕錯了也只能改,而不能認。”

    沒想到內史韓搖了搖頭,輕聲道:“陛下誤會臣的意思了。”

    “……請賜教。”

    “陛下相信自己嗎?”

    我蹙眉。

    “朕凡決定的事,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若論自信,朕……尚可。”

    內史韓緩緩道:“陛下若是問臣,臣會回答:絕對相信!”

    隨即臉上迸發出自信的光芒:“臣乃天生的將軍,這是皇帝誇讚臣的話!自臣跟隨先父征戰以來,所經何止百戰!鮮有敗績!”

    然後低沉下來:“只有一次敗在了一羣土匪手中!當時經過所有探報分析,從正面強攻是最優的選擇,臣甚至已經把將令拿在了手中!可臣還是猶豫了,因爲繞道所謂的小路會以最小的代價拿下那座匪寨,最終臣選擇了錯誤的道路。”

    “陛下可知就是這一羣土匪,就是臣選擇的這個錯誤的道路造成了什麼樣的後果嗎?”

    內史韓臉上現出緬懷之色:“我軍戰死二百多人!其中……有臣的長子!”

    我沉聲道:“不是說你的長子在外遊歷嗎?”

    “呵呵……假的。”

    內史韓長嘆一聲:“陛下說得對,爲將者,可以改錯,不能認錯。”

    “可還有一條……”

    內史韓緊緊盯着我:“臣乃天生的將才,而陛下,乃天生的帝王!臣將死之人,斗膽說一句,陛下與臣是一類人!上天既然賦予我們這類人絕無僅有的才智,我們做的事從骨子裏就是對的,‘錯’這個字就不該在我們的身上存在!”

    我好奇地打量着內史韓,彷彿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認識他!

    沉吟良久,我起身行了一禮。

    “謝內史將軍!”

    內史韓連忙掙扎着起身:“陛下……咳咳……臣不敢當……”

    從內史府離開,我心情五味雜陳。

    我明白了內史韓的意思,古往今來,或許只有魏武帝最像他說的這種人吧。

    可我做不到。

    因爲,我不是我……

    從近林巷出來,在巷口我又看到了那個賣燒餅的少女。

    她也看到了我,甜美的笑容天然無雜飾。

    “先生,要買些燒餅嗎?”

    我跟着笑了笑:“送一些過來。”

    馬車距離燒餅攤只有兩步,孟合牽着繮繩的手來不及拔劍,暗衛只有四人,從車尾繞過來同樣趕不及。

    可少女似乎沒有受過訓練,在我沒出馬車的情況下衝過來,她不可能成功。

    我緩步走下馬車,看着被摁在地上的少女。

    甜美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切齒的恨意,那雙眼睛中的殺意幾乎要化成實質切斷我的脖頸。

    “上次你就有機會,爲什麼不動手?”

    “不敢確定!”

    “爲什麼殺我?”

    “暴君人人得而誅之!”

    項羽說:暴虐殘酷,苛政毀民,人人得而誅之!

    白擲說:暴君人人得而誅之。

    羋宜說:暴秦人人得而誅之!

    ……

    我笑了。

    “他們都死了,你也會死。”

    少女狠聲道:“我父爲大秦征戰無數,立下赫赫戰功!可你卻殘暴無道,殺我全家,我今不能殺你爲父報仇,雖死何懼!”

    “全家?必是謀反了,是誰?”

    “家父信構!”

    我愣然,轉頭看向孟合:“信構是誰?”

    孟合清冷的聲音傳來:“原長沙郡守封拓署中郡尉,刺殺江南道監御史,罪同謀逆,獲罪伏誅!”

    我回頭歉意道:“抱歉,大秦有一百六十一郡,千石以下的地方官,我能記住的實在不多。”

    少女愈加憤怒,怒聲道:“你!暴君!暴君!……”

    我微笑着再次致歉。

    “你父信構,家父……大秦始皇帝!”

    “回宮吧。”

    車馬回到章臺宮,章臺宮依舊巍然矗立在那裏,往來的官吏依舊忙碌傳遞公犢。

    一切如舊,入眼之內什麼都沒變。

    然而,平靜的水面下總是暗流涌動。

    ————

    安息邊境,秦軍中軍大帳。

    這是著且抵達韓信營中的第三天。

    “上將軍,陛下明令!絕不可主動進攻安息或者進入塞琉古與羅馬開戰!上將軍要違逆陛下之命嗎?!”

    帳中有七個人。

    韓信率先看向一營監軍範鄯。

    “我聽聞,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今安息集結重兵於邊境,探騎明確回報,不日就將與我大秦開戰!我又聽聞,先發制人,後發則爲人所制!範監軍以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