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 道友，山高水長，一路珍重

    黃之心將它全部的妖氣從自身剝離出來，涌向小圓。

    無憂將除了那九十八條人命爲基之外的其餘部分——包括香火靈氣、地脈之力等，全都剝離出來涌向我。

    這一刻，我眼前風雲變色，金紅色的香火和土黃色的地脈糾纏着，宛如洪水巨浪一般瞬間把我淹沒……

    眼前景象模糊似乎有許多凌亂的線條在跳動，耳畔有蜂鳴般的噪音持續，一股股巨大的力量涌入我的肉身和魂魄之中。

    還能隱隱約約聽見小圓這傻鳥的驚呼聲。

    大量的記憶碎片畫面——既有無憂的也有黃之心的，就像是無數的電影銀幕一樣，在眼前懸浮着、播放着……

    我的意識不斷被拉入一個又一個記憶碎片之中，就像是看電影一樣，以第三方的視角目睹着許多零碎的景象。

    ……

    春天的小鄉村，滿山蒼翠，鳥語花香。

    村民們安心勞作，阡陌交通，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

    “喂！李無憂，等等我，你跑太快啦。”

    “無憂哥哥，慢一點，我們快跟不上啦。”

    幾個六七歲的村中小孩，跟着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在田間地頭追逐着玩耍。

    名叫李無憂的顯然是村裏的孩子王，他停住腳步，轉身雙手叉腰得意哈哈大笑。

    “哎呀，你們太慢了啦。”

    那幾個孩童跑到李無憂面前，氣喘吁吁。

    一個扎着沖天辮的小丫頭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無憂哥哥，你好厲害啊！你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

    旁邊一個沒頭髮的小孩插嘴。

    “不是，我聽說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叫皇帝，住在一個很大的房子裏面。”

    李無憂癟癟嘴。

    “皇帝有什麼厲害的？一樣有生老病死，過的不開心。而且現在的皇帝好像還是個昏君，總讓我們被別的國家侵略。我覺得啊，還是神仙最厲害。以後等我長大了，走出村子，就想辦法修行法術，匡扶天下！”

    只有六七歲的村中孩童哪裏聽得懂這些？

    但都瞪着大眼睛，一副崇拜的模樣。

    ……

    畫面一轉，還是那座小村莊。

    已經長成英俊少年的李無憂，穿着粗布麻衣，揹着行囊。準備離開。

    後面是一大羣送他的鄉親。

    “鄉親們回去吧，等我學成法術，一定會回來。”

    還有一個年輕的少女滿臉淚水。

    “無憂哥哥，你一定要回來。”

    只可惜，一踏入修行之旅，有時候便身不由己。便和普通人再難以相聚……

    ……

    縉雲山中，暴雨轟鳴。

    已經穿上了麻衣道袍的無憂在森林中悠閒漫步。

    他雙手籠在寬大的袖袍裏，嘴裏帶着一根嫩草，哼着小曲行走在泥濘小徑之中。然而無論是漫天的大暴雨還是地面的泥漿，都沒辦法沾染到他的身上去。

    他就像是一個純淨如琉璃般的存在，行走在污濁泥濘的世界上。

    看樣子，已經是修行有成了。不知道過去多少歲月。

    突然！

    旁邊的草叢裏突然傳來一陣虛弱可憐的哼唧叫喚聲。

    無憂好奇地走過去，雙手扒開草叢，就看見一隻大概才兩個多月的小奶土狗崽子，正蜷縮成一團在草叢裏躲雨。

    小家夥看上去非常害怕，又冷又餓，渾身的毛都被雨水淋溼透了，只有一雙亮晶晶的黑眼睛無辜又恐懼地盯着他。

    “哈哈！小家夥，你是和家人走丟了還是它們不要你了？也罷也罷，相遇是緣。你就跟着我無憂道人吧。”

    他把小土狗崽從草叢裏抱了起來，朝着對方輕輕吹了一口氣。

    可憐的小土狗崽溼透的毛髮立刻就變得乾燥蓬鬆，上面的泥水也全都消失不見，圓嘟嘟的非常可愛。

    “喲？好像還有點修行天賦啊。那你就跟着我吧！看看你的造化如何，能不能修成什麼大妖之類。”

    汪汪！

    小土狗崽似乎也知道面前的道人是救自己的，開心的叫喚起來。

    ……

    畫面再次變幻。

    無憂道人坐在山頂懸崖上喝酒，旁邊是一隻黃色的土狗。那靈動的雙眼已經初步具備了人類的智慧，眼眸中閃爍的光芒給人一種少年熊孩子的感覺。

    呼！

    狗子腳下升騰起淡淡的雲霧，託舉着它往上飛。

    只可惜纔剛飛了不到兩米高，就因爲妖氣耗盡，雲霧消失。狗子“嗷嗚”一聲慘叫，就從半空摔了下來，非常狼狽。

    無憂道人哈哈大笑。

    “阿黃，你也太着急了。這才剛剛成了小妖，就嘗試着想懸浮了啊？別太心急，慢慢來。”

    汪汪！

    ……

    畫面不停變化，是記憶碎片不斷和我的意識接觸。

    有些是無憂道人的，有些是大黃狗黃之心的，彼此糾纏着。

    有些是他們各自的人生，有些卻是從不同的視角在顯示着相同的事情或記憶。

    我都有些恍惚了，似乎自己有時候變成無憂，有時候變成黃之心，看着他倆這麼多年一路走來。

    經歷了各種各樣的風風雨雨。

    有輕鬆悠閒的日常，也有跟邪修廝殺的鬥法，當然也有一同抗擊倭國修行者的慘烈……

    ……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像是一秒鐘，又像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眼前所有的畫面猛地一收，全都消失不見。只剩下黑色天鵝絨一樣的黑暗虛空。

    然後我看到了小圓，這傻胖鳥就站在我的旁邊，眼神也有些恍惚。

    緊接着黑暗虛空之中突然迸發出一團柔和的光芒。

    無憂道人和大黃狗的身影，從那團光芒中顯化出來。

    他倆站在一起。

    無憂還是那種恬淡空靈又帶着悲天憫人的神情，大黃狗似乎也褪去了所有的戾氣和負面情緒，眼神變得澄澈起來。

    我們相距丈餘，彼此安靜對視。

    我知道，這是徹底告別的時候了。

    大黃狗首先開口。

    “我自知罪孽深重，害人不少，不知如何是好。就只能拜託吳小哥和小圓，想辦法幫我去彌補一二了。”

    我點頭。

    “我和小圓受了你們的恩惠，理當如此。”

    無憂道人沒有再說什麼具體的事情，只是面帶微笑，再次朝我行了個標準的道門稽手禮。輕聲說道。

    “道友，山高水長，修行路遠，珍重。”

    我和小圓也鄭重回禮。

    “珍重，道友走好。”

    無憂和大黃狗一同轉身，並排在光芒之中緩緩朝前方走去，越走越遠，最後背影消失不見……

    剎那之間。

    四周的黑暗虛空和光芒都像是玻璃鏡片一樣驟然粉碎，精神的幻境消失，回到了現實之中。

    無憂城隍和大黃狗，都已經消失不見。

    只剩下那座規模龐大的渝州府城隍廟虛影，正在緩緩朝地底沉降……發出陣陣轟鳴之聲。

    它和渝城的本源地脈勾連，只要不被【餐霞級】的強者徹底用強力手段抹除，就會一直殘留在這裏的地下深處和土壤之中。

    小圓渾身都是土黃色的濃郁妖氣在流轉，和它自己的青白色妖氣截然不同。但以這傢伙曾經是【風雪之王】蒼玄的身份，吸收起來毫無困難……

    簡單來說，只要它吸收的法力總量不超過當初的蒼玄，都只是用來“修復”小圓的。就像是人正常吃飯一樣，不會吃撐。

    黃之心雖強，但比起【風雪之王】還差的遠。所有的力量送給小圓，接受起來沒什麼困難。

    但我就不一樣了！

    我是一步步靠自己修煉，走到現在。自身所能夠容納的法力總量，和自己目前的實力狀況，是完全匹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