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3章 降服心猿

    事實證明，我的焦慮和不安是對的。

    因爲接下來，這片幻境中的各種天災可謂層出不窮！

    除了剛纔已經遭遇過的地震岩漿、天降火球，後面還有火焰龍捲、火河攔路……

    把我折騰得筋疲力盡，可謂九死一生！

    徹底理解了爲什麼剛纔樑弘道對我的勸阻——確實要人命，一不小心就身死道消了。

    不過！

    所謂富貴險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玄奧神通擺在眼前，豈能過寶山而不入呢？

    修行修行，本就是一場險象環生的路！

    這一點，從我當初拜入師父門下時就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更何況是十多年後的現在？

    更何況，未來要和師父並肩而戰，和她一同對抗古老而神祕的【萬仙宮】勢力，遇到的兇險不會比在這聖碑幻境裏少。

    等經歷了五種不同的天災之後，我已經狼狽到了極點！

    不但身上穿的衣服已經基本消失不見，可謂是一絲不掛，而且身上的皮膚幾乎沒有一處好的地方——被高溫火焰燎得到處是燒傷，還有一些皮膚焦黑的地方。

    一陣陣真實的疼痛不斷傳來，同時讓我意識也有些昏沉了。

    “已經這麼長時間了，還是沒有找到獲取【赤松靈氣】的線索和辦法……”

    我仰面朝天，躺在紅色的龜裂大地上，看着頭頂上方同樣一片赤紅、彷彿火燒雲席捲漫天的蒼穹。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從我心頭浮現。覺得不如就這樣躺這裏閉上眼睛，索性放棄算了。

    愛咋樣就咋樣吧！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我頓時驚醒。

    “不行！怎麼能有這種想法？在這裏放棄，死去之後就意味着現實世界也會失去生命！”

    不知道這種讓人放棄的念頭，是我自己內心的原因，還是這個幻境會故意“引誘”進入其中的修行者這麼想。

    “修行之人，當無懼一切艱難險阻。識時務是一回事，但若是已經面對不可逃脫的艱險和危難，寧可站着死，絕不跪着生！吳重啊吳重，你曾經那股無懼一切的心氣呢？”

    “你當初年幼弱小時，就敢與浮屍較勁、和老鬼周旋。剛踏入修行之路不久，就能直面子母兇屍，貼身近戰。怎麼現在長大之後修爲高強、有法力和各種神通術法傍身時，反而失了初心呢？”

    我突然明白了。

    可能是隨着自己年紀越來越大，修爲越來越高、法力越來越強……面對許多敵人和危險，都能化解。

    或者至少也有法術或武功，能與之搏殺。

    當真正失去了這些，重新變成一個“虛弱”的普通人時，就失去了那種堅毅之心。彷彿失去了法力武功，也就失去了一顆勇敢的心！

    “不應該是這樣的。一個人內心的強大，並不和他所擁有的力量掛鉤。若是心中有乾坤，手無縛雞之力者，也能拔刀向強敵。若是內心虛弱，哪怕飛天遁地，也終究是可憐蟲。”

    “失去力量又如何？我吳重就算沒有一身武功法力，也要做那人中豪傑！”

    回想着自己從小到大，這一路跌跌撞撞闖蕩過來，無數的艱難險阻，多少次的死中求活……心裏的那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出現的“怯懦感”和“退縮感”漸漸就消失了。

    呼！

    我長出了一口氣，感覺靈臺清明，一片澄澈。心中的“憋屈”和“無力”消失了，重新有了繼續面對這幻境中兇險的勇氣。

    “就讓我看看，還有什麼手段，都使出來吧！”

    我努力掙扎着，從地面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咦？

    我有些驚訝。

    因爲突然發現，身體好像比剛纔恢復了不少。

    “是錯覺嗎？”

    我檢查了一下雙手和胳膊，發現傷勢居然真的減輕了！

    有些地方的皮膚本來被燒傷，露出血糊糊的肉，此時也都結痂不痛了。

    右手手背上本來已經焦黑了一半，此時也都褪去，變得發紅——雖然還是燙傷的模樣，但至少不焦黑一片了。

    思索片刻，我就明白了過來。

    “這是幻境，和那碎石碑精神勾連之後以魂魄的形式存在其中。或許除了樑家人之外，真正能決定在這裏的力量，是內心！”

    剛纔我幡然醒悟，意識到自己最近有點陷入了“實力越強才越勇敢”的怪圈兒，找回年幼時踏入修行之路的初心。這讓我的內心更加堅定，神魂也跟着變得穩固，受的傷竟然在恢復。

    “沒錯！這裏是幻境啊。意味着，或許一切都是【虛假】的——哪怕它再真實，真實到虛弱、疼痛、受傷都和真實的完全一樣。但，這其實也是幻境對神魂的一種欺騙吧？”

    “只要努力的【相信】這是虛假的，堅定自己的內心，不喪失勇氣，無所畏懼。或許……就能夠勘破幻境。就算不能，也不枉費來這兒走一遭！”

    “假的，都是假的！修行之人，本就該勘破一切虛妄！”

    我這般想着，感覺到身上的傷勢真在更加迅速的恢復。

    傷口長出新的血肉，皮膚重新癒合……

    幾個呼吸的時間，我剛纔經歷五種“灼熱天災”受的傷，都全部消失了。甚至感覺身體的力量，比剛進入幻境時還有所增長！

    咔嚓咔嚓。

    我扭了扭脖子和手腕，擡頭看向一片鮮紅的壓抑蒼穹。

    “還有什麼本事，全都使出來吧！今天不得到赤松靈氣，我就不走了。和你鬥到底！”

    雖然我也不知道這個“你”究竟是誰，反正放馬過來就是。

    話音剛落。

    四周地面震動，那些蜘蛛網一樣密集的地縫突然開裂、變得更大。

    一陣陣低沉密集的咆哮聲，從地縫內部傳了出來。

    我經過剛纔的“問心”之後，倒是不再焦慮驚恐，只是有些疑惑驚訝。

    “似乎是某種活物？妖魔兇獸之類的怪物嗎？看來在經歷了不同的天災之後，這幻境開始製造別的劫難了。”

    我提高警惕，環視四周，注視着距離最近、最大的一條裂縫。

    我倒要看看，接下來究竟會出現什麼妖魔兇獸！

    嗷吼！！！

    一聲充滿着狂暴和兇戾的巨大咆哮響起，只見一個巨大靈敏的身影從那地縫中猛地躍出，朝着我猛撲過來。

    還好我剛纔一直保持着警惕，早有準備！

    當那黑影撲向我的時候，立刻就飛快地朝側面一閃，躲開了它的攻擊。

    砰！

    龐大的身影落在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而此時，我也看清楚了它的模樣。

    這傢伙高約兩米二三，通體都覆蓋着火紅色的毛髮，就像是一簇簇熊熊燃燒的火焰。身體比例很怪異，上半身比下半身更強壯，呈半直立狀態，兩隻手掌大如蒲扇，反手背支撐在地面上。

    腦袋很大，嘴巴往前凸出，兩根鋒利的獠牙刺出嘴脣。鼻頭很短，往外翻着，呼吸之間噴吐出黑紅繚繞的火熱煙氣。

    雙目通紅，既像是血光，又像是火光。讓人心悸。

    這……赫然是一頭怪模怪樣的猿！

    火猿。

    “嗷！！！”

    它齜牙咧嘴，朝我嘶吼，同時碩大的手掌在自己的胸膛上面捶打。發出“砰砰砰”的悶響。

    然後，再次撲了過來。

    我險之又險地避開。

    滋……咔嚓！

    火猿鋒利的手掌把我剛纔站立的地面抓碎，碎石飛濺，有些砸在了我的身上，生疼生疼的。

    與此同時，又有好幾頭“火猿”從地面裂縫裏爬了出來，加入了對我的圍攻之中。

    “不好！單獨應付一頭火猿，就已經讓我捉襟見肘了。再來這麼多，麻煩可就大了。雖然知道這些東西是虛假的幻覺，但確實太過真實了！想要讓自己【相信】是虛假，有些難度。”

    唰！

    一隻火猿的爪子幾乎是貼着我的頭皮劃過，讓我頭皮發麻。

    堪堪躲過。

    砰……

    背上重重挨了一腳，整個人往前飛甩出去，在地面打了幾個滾。喉頭腥甜，一口鮮血噴吐了出來。

    “不能這麼躲了！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這幻境能夠幻化出無窮天災，無窮妖魔鬼怪，一味的躲避根本沒用！”

    我擦了擦嘴角的鮮血，從地上站了起來。

    眼神堅定。

    “要【相信】這裏的一切，皆是虛妄。這些巨大的怪物與其說是【火猿】，不如說都是【心猿】！須降服心猿，才可勘破虛妄，方得本真。”

    所以心猿意馬，是說人的內心就像是猿猴和奔馬一樣，起伏不定，控制不住，變化無常。

    修行之人，若是能夠控制內心的諸多念頭，就能變得本真如一。

    或許是之前的修行之路太過順利，我的“心境”修行一直跟不上。所以最近挺長一段時間都只漲戰力，不漲境界。

    這次過年之前專程來深市和父母碰面，看到了深市大開發火熱朝天的景象，感受到時代洪流滾滾前行，社會大繁榮——道門稱之爲“人道昌盛”——讓我的心境驟然突破，境界提升。

    而現在，在這聖碑幻境裏的種種遭遇，則是讓我道心更加堅固，神魂更加凝練！

    就算最終沒有獲得赤松靈氣，也大有裨益。

    我心境空靈，無悲無喜，無憂無慮，無驚無懼，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嗷嗷嗷！”

    巨大的火猿們發出刺耳的尖銳吼聲，朝我團團圍攏過來、步步逼近。

    我只是平靜地看着它們，站在原地沒有動。

    砰砰砰！

    火猿們用拳頭捶打胸膛，發出駭人聲響，我依然沒有動。

    它們將我圍住，竟然張嘴朝我噴吐出赤紅烈火。

    火焰籠罩，我感覺到渾身劇烈的疼痛感，像是真的被火焰焚燒。但我依然沒有動，保持心境的平靜。

    只是擡眼看了“心猿”們一眼。

    “一切，皆是虛妄。”

    下一刻，最前面那頭“心猿”猛地朝我探出爪子。

    噗嗤！

    鋒利的猿爪，直接洞穿了我的胸膛，刺入了我的心臟。

    鮮血迸濺。

    一股劇烈的疼痛，彷彿在撕裂我的魂魄和精神。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跳動着，被一隻鋒利的爪子抓握住了！

    同時，耳朵鼻子嘴巴眼睛……七竅中都有鮮血流淌出來。

    “嗷嗷嗷，吱吱吱！”

    面前高大的恐怖猿猴發出得意而尖銳的刺耳叫聲，就像是在笑。

    我依然面無表情，只是看向它，平靜地說。

    “你是假的。”

    噗嗤！

    又一隻心猿，從後方用爪子洞穿了我的身軀。

    ……

    ……

    此時此刻，我不知道的是，在幻境之外，真實世界。

    樑弘道和樑蔚父子倆，正在焦急地看着我——這些情況都是他們後來跟我說起的。

    “老爹，吳小哥他已經勾連聖碑老祖、進入試煉幻境兩個小時了。怎麼還沒有反應？正常情況下，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最多一個小時就會出結果的。”

    樑蔚微微皺眉，表情憂慮之中，又帶着一絲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