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羣山蛟哮

    王虎又很貼心地從棺材鋪裏找出了四個手電筒，懸掛在馬頭上。

    紙馬雖然不需要像真馬那樣需要照明看路，但我們四個大活人還是需要看一看的！

    不得不說，有了王虎這個細心的管家，還是非常不錯的。

    “小虎，你自己在家看好店鋪啊。我們就出發去龍多山了。”

    老曹拉着用黃紙做成的紙馬繮繩，不忘回頭叮囑了一句。

    王虎垂手站在門口，點頭道。

    “老闆放心！不過，你和吳小哥回來，能不能給我詳細說說那蟒妖走水化蛟的過程啊？”

    他是魂體，而且現在並不算特別厲害。修爲還不足以抵禦地氣束縛，離開自己死亡之地太遠距離。

    之前也是因爲這個原因，他沒辦法到處遊蕩去尋找自己的女兒。

    加入棺材鋪之後，跟着老曹修行，也在漸漸變強……現在大概能離開十里之外了。但龍多山還是太遠了一點。

    看着王虎羨慕的表情，我接過話頭。

    “虎叔你放心！如果真有走水化蛟的熱鬧看，等回來那蟒妖身上有幾片鱗我都給你描述得清清楚楚。”

    袁飛雙腿一夾馬腹，喊了一聲。

    “走咯！”

    就率先騎着紙馬邁過了棺材鋪的高門檻，衝進了傾盆大雨中。

    我們也緊隨其後。

    汪汪汪！

    黑子也搖着尾巴，跟在李淼的馬旁邊奔跑起來。

    四人一狗，在漆黑的青石板街道上，朝着鎮外龍多山的方向奔騰而去……

    呼呼呼，譁啦啦！

    狂風呼嘯，大雨傾盆。

    但因爲有避水符的存在，所以我們和紙馬周圍有大概兩寸的空間是乾燥而平靜的。狂風暴雨似乎都沒有辦法突破這一層薄薄的屏障。

    我們騎馬狂奔，絲毫不受影響，也沒有任何不適。

    我心裏嘖嘖稱奇。

    “難怪這避水符等級很高，我嘗試了好多次都沒辦法學會。還抱怨說只是避水而已，既沒法攻擊敵人，也沒法防禦術法，沒什麼厲害的地方，還這麼難畫也是夠了。”

    “看來，各種各樣的符咒都有自身的用途啊。否則這狂風暴雨的天氣裏，雖不至於寸步難行，怕也是會狼狽不堪。”

    ……

    龍多山在兩河鎮的東北方向，距離大概有二十五裏左右。位於涪北縣邊緣，和離山縣的交界之處。

    這裏山巒連綿，川江從這裏蜿蜒而過，像是在羣山之中劈開了一道傷口。

    因爲川江衝擊帶來的泥沙沉積，所以沿着江水兩岸有一些平坦的山間谷地。

    整個地勢地形，其實跟兩河鎮北面的河谷平原特別像。

    而龍多山，就是這附近羣山中最高的一座！

    至於爲什麼叫這樣一個古怪的名字？

    據說是因爲古時候，這座山上的蛇特別多！而且山腳下川江岸邊的河灘上，也總能看到成羣的鱷魚！

    在古代典籍之中，普通人經常會把“蛇”和“鱷魚”都說成是龍……

    正因爲蛇多、鱷魚多，所以這座山才得了這樣一個名字。

    雖然隨着時代變遷，江裏的鱷魚少了，蛇也不像以前一樣漫山遍野都是了。

    但【龍多山】這個名字，卻保留了下來。

    也算是名副其實了！

    我們四人一狗趕到龍多山的南邊山腳下時，已經是深夜十二點了。

    狂風暴雨不但沒有絲毫停止的意思，還越來越大！

    老曹停了下來，四處張望。

    “我們先找個避雨的地方把紙馬都存放起來吧。”

    啊？

    袁飛一愣。

    “曹老哥，你這紙馬不可以爬山的嗎？”

    老曹對他翻了個白眼。

    “可以倒是可以！但這玩意兒又不是鋼澆鐵鑄的，畢竟只是用竹子和紙做的啊。還是沒有靈韻的普通紙馬。這麼硬騎着它，爬到山頂肯定是直接散架了。到時候看完熱鬧，回去怎麼辦？”

    袁飛嘀咕着點點頭。

    “那倒也是！”

    於是我們都翻身下馬，四處尋找了一下。

    運氣很不錯。

    居然發現了一個隱蔽的小山洞。

    把四個紙馬並排放在裏面，避水符取下來，貼身地貼在自己胸口上。

    然後步行上山。

    下了這麼長時間的大暴雨，山路已經又溼又滑——很多地方還有塌方之類的。樹木荒草倒伏，更增加了路況的複雜性。

    行走起來，非常的艱難。

    避水符雖然能夠避風水，但對這山路的溼滑和複雜沒辦法啊！

    果然，剛往山上走了還沒十分鐘時間。袁飛就一個不小心腳滑，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身上的麻衣道袍都被沾染上了泥漿。

    我沒忍住，一邊過去把他扶起來，一邊哈哈大笑。

    “袁飛叔，你看，你之前還擔心我不能用炁。結果你自己可比我狼狽多了。讓你平時多鍛鍊一下身體，別太單純地依賴術法，你還不聽？”

    我調侃着。

    他氣喘吁吁地站起來。

    “好小子！還教育起你袁叔來了？不過你小子也太變態了吧？感覺走得又穩又快，和曹老哥都不相上下了。”

    我們四人步行上山，走得最穩最快的就是我和老曹、黑子。

    其次是李淼，也還是比較順暢。

    就袁飛這個“看熱鬧”的發起人，反而最是拉胯，一步三滑。

    旁邊的老曹笑道。

    “人家小吳的武術已經開始登堂入室，學的還是仙姑教的正宗內家拳。對於自身肌肉力量和身體平衡的控制，已經達到了一個極強的地步。”

    李淼似乎對這方面也有一點研究，在旁邊附和道。

    “我聽說內家拳中的形意拳，有十二拳形。是模仿十二種動物的形態。在山中趕路，動物可比人厲害多了。看剛纔吳小哥的姿勢，應該也融合了形意拳的十二形在裏面。相當於一邊趕路，一邊還練拳？”

    我很驚訝！

    沒想到李淼這個撈屍人的眼光，如此毒辣。

    老曹是因爲年紀大、閱歷豐富，而且實力也是我們這些人裏面最強的。再加上我還對他沒有任何隱瞞，啥事兒都和他說……

    我感嘆道。

    “李大哥好眼光。你也很適合學習雜門中的武術拳法啊。可惜這是我師父的東西，沒有她的允許我不能外傳。”

    李淼笑笑。

    “吳小哥，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麼厲害的修行天賦的。我好好地幹我這撈屍的活計就行，也是博大精深。”

    “而且我能看出這些，也是因爲撈屍人本來就跟擡棺匠並列爲吃陰人飯行當中最重體力的。終究會有一些修身的東西傳下來，雖然不如武術一脈那麼精妙。”

    沒錯！

    老曹也點點頭，認同了李淼的說法。

    拍拍我的肩膀。

    “否則我怎麼會六十多歲了，還有力氣和大牛他們去擡上千斤的棺材呢？等過段時間，就把擡棺匠修身、漲力氣的方法教你。當然，比起仙姑傳你的內家拳法差遠了，你就當個參考。”

    閒聊了一會兒，也當是讓氣喘吁吁的袁飛休息。

    然後接着上山……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也漸漸地看到了一些同行者。

    應該也是得到消息，從臨近的縣市趕來龍多山看“走水化蛟”的玄門江湖之人。

    他們大部分都披着蓑衣防雨，也有的和我一樣，估計是使用類似“避水符”一類的物品。

    都在默默趕路，彼此也沒閒工夫交談。

    大概花費了一個小時左右，我們才終於抵達了龍多山的山頂。

    這裏雖不算平坦，但也並不陡峭。

    一些地方已經有不少人了！

    我藉着天空中時不時劃過的道道閃電觀察，大概已經有二三十個人左右。

    他們宛如雕塑一般，站在暴雨和黑暗之中，靜默不語。

    說實話，今晚能夠來這裏觀看蟒妖走水化蛟的人，修爲應該都不算低……應該都是臨近幾個縣市的佼佼者了。

    以這個時候的天氣和交通狀況，估計像是渝市主城區或者隔壁成都的那些厲害人物，怕是來不及趕過來了。

    不管認不認識的人，在這種環境下，都沒有了心情去聊天或者交談客套。

    只是在自己選好的山頂位置站着，看向前方北側山腳下的川江。

    一邊用術法、法器和身軀等抵禦着狂風暴雨，一邊等待着那一刻的到來……

    “我說，你們還在這兒發什麼呆呢？趕緊跟我一起找個視野開闊、直面川江的好位置啊。不然待會兒怎麼看走蛟啊？”

    袁飛嘴裏不斷小聲嘀咕着，藉着天空中不斷閃過的閃電東張西望，帶着我們和黑子在山頂四處尋找地方。

    最後終於找到了一處往內凹的山頂空地，後面還有一堵石壁，。

    站在這裏，能直面前方龍多山北側山腳下蜿蜒而過的川江——在閃電的亮光下，能看到平時本就湍急寬闊的江水，此時暴漲了許多。

    江面寬度怕是已經超過兩千米了！

    而且變得非常渾濁，不知道混入了多少的泥沙。像是一條咆哮的巨龍，在羣山之間遊蕩而過……

    同時水位上升了許多，整個江灘河岸都被淹沒，江水已經直接到了龍多山北側的山腳。

    但天上像是瀑布一樣朝地面墜落的大暴雨，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我都能感覺到，天地之間瀰漫着的水精之氣越來越濃郁。在人的精神上，就有一種溼漉漉、沉甸甸的感覺。

    我問袁飛。

    “袁叔，你得到的消息說，大概什麼時候那蟒妖開始走水啊？別等個好幾天呢。我明天還要回學校上課呢。”

    呃……

    他無語地看了我一眼。

    “我說小吳啊，你這也太熱愛學習了吧？幹咱們這一行的，弄太高學歷也沒用啊。你也不是大學生出去找工作。就小吳你這一身本事，以後到大城市裏去混，肯定大富大貴。搞風水，是咱們這一行裏最最賺錢的。有錢人最信這個了！”

    我聳聳肩，回答到。

    “不管怎麼說，是我師父她很重視啊。她重視學歷，我就只能老老實實讀書咯？還能怎麼辦。我也不……”

    哞哞哞！！！

    突然，從我們腳下高大的龍多山某處，響起了一陣巨大的叫聲。

    這聲音很奇怪，聽上去就像是那種耕田的老黃牛、大水牛一樣。

    但卻無比的洪亮！

    聲震四方。

    似乎連天空中的雷霆閃電霹靂，暴雨轟鳴之音，都被這古怪的叫聲給蓋壓了過去。

    這叫聲彷彿直接在我們的耳畔響起。

    讓人心神搖曳，有一種心悸和渾身發軟的感覺。像是來自靈魂上的壓制！

    周圍的老曹、袁飛、李淼，都是表情大變。

    一向威武霸氣，面對鬼物、屍祟和尋常妖物都絲毫不膽怯的黑子，此時居然夾着尾巴。依偎在李淼腳邊兒，渾身瑟瑟發抖，嘴裏發出輕聲的嗚咽。

    顯然也是受到了某種威懾和驚嚇。

    羣山之中，蛟哮迴盪！

    恐怖的氣息瀰漫。

    我甚至感覺，狂風暴雨又驟然變大了一些。彷彿是在跟這蟒妖彼此呼應。

    “這叫聲……肯定是山裏那條即將化蛟的蟒妖！它的叫聲已經和蛟龍非常接近了，幾乎沒有區別。絕對是千年以上的超級大妖！它應該是差不多要準備開始走水了。這種景象，一輩子都難得一見啊。你們是不是該感謝我老袁？”

    袁飛激動無比地說着。

    我們心裏也都非常激動。

    一直安靜的山頂上，變得有些喧囂起來。

    黑暗暴雨之中，有些一同結伴而來的人在竊竊私語交談起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注視着前方的龍多山北側和川江。

    終於……

    在一道足以照亮整個天際的巨大閃電亮起的時候，北側山體突然炸裂。

    然後我就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頭顱從山中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