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六章 源質

    “白癡！”

    冥界之外，神般若的眉頭只蹙了蹙，就平復如常了。

    他對於羅睺的處境似乎不甚在意。

    神般若的身影持續變化，與三代聖皇僵持不下。

    神般若竭盡所能的想要從此處脫身，三代聖皇則追擊在後。

    不過當魔神葬天斬出了第五斧，使得羅睺星進一步崩裂的時候，神般若就在虛空中停住了身影。

    他擡手一揮，在身前顯化出一面神力輝煌，卻造型粗糙的巨大青色木盾，抗擊三代聖皇斬擊過來的劍光。

    當劍盾交轟，神般若連人帶盾，都被轟飛到了三萬丈虛空之外。

    他的木盾名爲太乙神盾，是天地間誕生的第一件盾牌，傳說是由造化神樹的第一根枝丫製作而成。

    在兩千萬年前天地初開的時代，此物在開天斧破碎之後，曾經是‘萬兵’與‘盾天’之法的天規法相。

    不過這件強大的神盾，仍無法抗拒三代聖皇的崩天之力。

    神般若不得不身形滑退，化解三代聖皇的力量。

    不過他本身分毫無損，面上也從容自若。

    “停手吧，你我已無交手的必要。”

    三代聖皇果然停住了手。

    “神尊這麼快就放棄了？”

    他身影立於黑暗虛無之中，眼神幽深：“花了這麼多時間籌備的命運與時序祕儀，就此罷休，豈不可惜？”

    “你這是在變着法誇讚你們的那位人皇嗎？”

    神般若‘呵’的一笑，甩了甩袍袖：“就葬天攻伐羅睺一事，我已經輸了。他給我設計了一個必敗之局，現在不阻攔，頂多是祕儀受損，可如果我全力阻止，說不定就是滅頂之災。事不可爲，自然當棄則棄。”

    既然連羅睺的元神真靈，都即將亡於楚希聲之手，那確實沒有再繼續的必要了。

    三代聖皇見他認輸認得乾脆利落，反倒有些驚疑。

    他語中含着些許戲謔：“欺天神尊之言，未免讓人失望。你的手段，應該不止如此才對。”

    “哈！今日吾是不得不敗，除非是吾有東皇盤古之能，否則難抗諸神之意。既然他們不在意羅睺星的存亡，那便隨他們心意吧。”

    神般若語含自嘲，不屑的一聲輕哂：“倒是閣下，與其與我說這些廢話，倒不如多休養一下精神。羅睺星碎之後，你們人族還有一場大戰，屆時可別後力不繼。”

    他偏着頭看向羅睺星：“接下來是第二場，葬天最後的落幕。他今日要麼隕滅，要麼墜魔，真讓我期待啊，這一戰必將璀璨無比，閣下怎能缺席呢？

    就不知你們那位當代人皇，還能否給我驚喜？他若能再拿出決死之意，與諸神死戰，我會對他佩服之極。又或是解封帝媧？這可能是你們唯一的勝機。”

    三代聖皇知道神般若的命運與時序祕儀，仍在進行當中，依然規模宏大。

    葬天哪怕擊碎羅睺，也仍難免入滅與墜魔命運，

    即便是現在，三代聖皇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此時此境，除非是爲帝媧解封，否則人族無論如何都沒法改變葬天的結局。

    三代聖皇的眼眸深處，也確實含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疲意。

    神般若的肉身體質雖然差了他許多，然而神力天規卻在他之上，

    尤其那欺詐之法，格外的難纏。

    如果是正常的戰鬥，三代聖皇無論如何都不會消耗到這個地步。

    然而他要將神般若的真身牢牢的釘在此地，讓這欺天萬詐之主無暇他顧，就得極盡所能的避免欺天與萬詐之法的影響，找到神般若的真身方位。

    所以僅這短短的片刻時間，就讓他消耗了極大的心力。

    三代聖皇懶得掩飾，他知道神般若能夠判斷出他的虛實。

    他只是暗暗嘆息。

    原本在天地之間，最剋制神般若力量的，就是玄黃始帝。

    然而這位二代聖皇，卻在神般若算計下，敗亡於望天犼之手。

    ※※※※

    冥界之內，七殺星君已變化神軀，伸展出了三頭六臂。

    楚希聲則一邊對抗七殺星君劈斬過來的劍光，一邊全力碾磨羅睺的元神。

    與此同時，他還在極力煉化自己從羅睺那裏奪取過來的的源質。

    源質這東西是神靈的本命精血，與天規力量交融結合的產物。

    在這世間，無論人族還是巨靈，在凝練了先天神體之後，都只能被稱爲半神，或是超品。

    只有擁有了神力源質，才是真正的永恆神靈。

    可以把源質看作是天規力量的固化體，把天規的一部分融入到自己軀體內。

    所謂照見永恆，其實就是元神蛻變，凝練神靈‘源質’的過程。

    一般來說，‘源質’越多越純粹，神靈的先天神體也就越強大，力量也會更強，

    神靈想要凝練更多更強的源質，就必須與一條天規道律深度交融。

    所以想要照見永恆，最低要求是‘天人同律’，如果能達到‘天人合一’，或是‘與道合真’，那麼他們凝聚的神靈源質，也就格外純粹，格外強大。

    所以木劍仙與問素衣一登神，力量就超過了絕大多數的上位永恆。

    他們都是幾條天規的聖者與真靈，甚至是創道者，也都達到了‘與道合真’，真正與自身的天規道律結合在一起，並將之完全掌控。

    他們本人就代表着這些天規道律。

    所以他們在照見永恆時，都一舉凝聚了極其強大的源質，問素衣甚至還吞噬煉化了源自於陰神月羲的一部分。

    ——這也正是十二祖神之所以強大的根源。

    他們繼承了盤古的神力源質，一誕生就有着與混沌古神抗衡的力量。

    不過據出楚希聲的判斷，這很可能也限制了祂們。

    源自於盤古的神力源質過於強大，以至於十二祖神很難將它們轉化爲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

    這是十二祖神，兩千萬年來力量提升緩慢的緣由。

    是故東皇能夠踏入造化，人族的祖神龍羲卻沒能夠辦到。

    那些混沌古神也是如此，祂們的力量得之於太初，源自於天地最古早的時代生成的‘先天源質’，同樣不是屬於祂們自己的東西。

    據說最近幾十萬年時間，這情況才逐漸改善。

    以前神靈們都是按部就班的提升天規層次，來達到凝聚與煉化源質的目的。

    直到燧人氏創造出了‘天規祕儀’，將之傳於人族後輩，最終在玄黃始帝時代興盛完善。

    愚公與智叟的強大，正是得益於此。

    神靈們在與人族的戰鬥中，也逐漸意識到了‘天規祕儀’的好處。

    如神般若，如神七殺，白帝子，甚至那些祖神，他們開始通過各種祕儀，強化自身的力量，煉化得自於先祖與天地的源質。

    所以楚希聲煉化羅睺的源質時，極其的貪婪。

    羅睺擁有着多種與毀滅殺伐相關的力量，有着多達數十種不同屬性的源質。

    只要是適合自己體系的，楚希聲都敢將之融入煉化，只有真不需要的才會拋棄。

    至於源自於人族幾位帝君的那部分，一來數量不多，只佔據總量的五成；二來他有諸位人族帝君的真靈祝福加護，煉化起來比較容易，楚希聲更是毫不客氣，將這一部分全都吞了下去。

    楚希聲可不像是昔日初誕生的十二祖神，自身毫無根基。

    他現在已經是如意與睚眥天規的聖者，混沌天規的候選聖者。

    一旦晉升神靈，照見永恆，就可以產生極其強大的本命源質。

    之所以他沒走出這一步，還是爲積蓄。

    進入永恆的第一步很關鍵。

    天地間的任何神靈，在元神蛻變的那一瞬，都可與天地根源深度交融。

    那是最易凝練源質的時刻。

    無論人族還是巨靈，在晉升前的天規力量越強，得到的好處也就越多。

    總之楚希聲有着充足的信心，將這些源質完全煉化。

    此外楚希聲在自己的魂海當中，正一步步將羅睺的元神真靈全都磨滅，確保沒有後患。

    這些源質的融入，使得楚希聲的力量越來越強。

    雖然他現在還未開始元神蛻變，凝鍊出自身的本命源質，然而以神明的概念來說，他現在其實已經可以算是一位神靈了。

    混沌年代的那些混沌古神就是如此，祂們都是一出生就擁有了先天神體，如果運氣好，能夠在混沌當中拾取一些先天源質，就可以成爲神靈。

    那個時代，沒人能夠凝練出屬於自身的本命源質。

    當時古神的生命形態，與現在的楚希聲差相彷彿，甚至還要弱上不少——他們絕對沒有楚希聲這強大到極點的肉身素質。

    這力量的爆炸式增長，也使得楚希聲在七殺星君的狂攻猛打中，越來越顯從容。

    雙方之間持續的轟鳴暴震，碎散的刀罡劍力持續的往周圍散射橫掃。

    楚希聲的銀鏡刀罡不斷的破碎，他周身編織出來的刀幕，卻越來越穩定，越來越密集。

    那‘永恆之壁’在重構到第七次之後就穩定下來，一直散發着璀璨金光。

    楚希聲有着龍氣之助，力量方面本就可與上位永恆比肩。

    七殺星君在青龍與木劍仙的全力牽制下，往楚希聲這邊斬過來的的劍光，都不到總數的三十分之一。

    他能全力對楚希聲出手，然而那一個呼吸三十餘萬次的恐怖斬擊，卻只有三十分之一能夠用在楚希聲身上。

    更糟糕的是，青鳥精衛的傷勢已經恢復如初，再次張開雙翼，聲勢兇猛的從上方撲擊下來。

    那雙爪子就像是鐵鉗，發出磅礴浩大的雷暴與元磁，控攝着他的劍光舒展。

    七殺星君稍作支撐，在感應到羅睺的元神真靈越來越衰弱，已經無望逃脫之後，就毫不猶豫的抽身退走。

    他先是往四面方向，全力斬出了極其霸道的輝煌劍光。

    在這一個呼吸內，七殺星君爆發出至少四十萬劍，逼得青龍星君與木劍仙的星神法體，這不得不暫時退後。

    接下來七殺星君又擡手一抓，遙空抓着神鳥火翳，在一瞬間退出了這座上古戰場。

    羅睺星即將破碎，羅睺本人也即將隕落。

    楚希聲融合羅睺源質，相當於一位真正的永恆神靈。

    只憑他與神鳥火翳兩人的力量，已經很難將之殺死。

    所以七殺星君毫不戀戰。

    他已經顧不得眼前這些傢伙了

    接下來葬天即將凝星。

    可怕的是這位凝星失敗之後，對諸神的反撲。

    以葬天的可怕戰力，屆時說不定會有一位祖神隕落。

    他們金系諸神，雖然是各大神系中力量最強大的，卻也不能不防。

    誰知道葬天那瘋子會將他臨死的瘋狂指向哪裏？

    那就在七殺星君離去之後，陸亂離第一時間就來到楚希聲身邊。

    她這臉色有些難看：“你是瘋了？羅睺的源質，你也敢亂吞？出了問題怎麼辦？”

    遠處的木劍仙與青龍也都在往這邊看着，神色都不太認同。

    楚希聲則啞然失笑，在手中顯化出了一場混沌之光。

    陸亂離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楚希聲的混沌內天地立意宏大，可以包容一切。

    “亂離不是擔心你希聲煉化不了他的源質。”

    司黃泉也皺着柳眉，擡手指了指上面：“她是擔心那一位。”

    是欺天萬詐之主！

    楚希聲煉化羅睺這些源質的過程，簡直太容易了，就像是被人喂到了嘴裏。

    “那你們不用擔心。”

    楚希聲‘嘖’了一聲：“這源質一定有問題，機率十成十。這位羅睺，畢竟是由他一手復生。”

    試問神般若豈能在羅睺的體內不留後手？

    如果他猜的沒錯，羅睺之所以失去理智，主動融入他的軀體，應該不只是他如意之法的影響，此外還有神般若的力量促成。

    七殺星君往他劈斬過來的那些劍光，也是爲了逼迫他加速吸收羅睺源質，從而無法仔細辨識那些源質中，屬於神般若的天規神力。

    不過要說神般若早有預謀是不可能的，此人應該是見形勢不對之後，順勢而爲，廢物利用。

    司黃泉聞言一陣愣神。

    她正想問楚希聲爲何明知如此，還要將之融煉吸收，卻見楚希聲已經抓着陸亂離化作一道遁光，往出口的方向飛了過去。

    “黃泉，我與亂離先走一步，迴歸凡界。你如果信過我，可在此地潛伏一陣，說不定會有意料之外的好處。”

    他們現在如果還不迴歸，等到諸神有了餘力，那就走不掉了。

    陸亂離神色也萬分不解：“那麼葬天神尊？葬天即將凝星，我們就這麼撒手不管了。”

    “不管！”

    楚希聲再次搖了搖頭：“雖然我很不願意承認，可事實如此。我們再如何努力，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無法幫助神尊凝星。我們的這次的外域之行，到此爲止。”

    他的脣角卻微微上揚。

    他說的只是‘凝星’。

    如果是幫助葬天擺脫墜魔與隕落的命運，那就另當別論了。

    在諸神暫時退讓之刻，他就贏了九成。

    剩下的那一成，在他是否能夠平安返回凡界，在葬天隕落之前抵達歸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