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親人

    李楷聽聞更是喜不自勝，趕緊用手捂住口鼻，卻難掩從指縫中泄露出來的嗤笑聲。

    「謝謝阿姨，我不着急。我現在應當以事業爲重。就像叔叔當年那樣，先建立事業，再想着擁有家庭。倒是李楷現在已經是事業有成、鵬程萬里、前途無量，是時候開始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走了。」

    宗政沉穩的說辭引來李楷的強烈譴責：「正宗同學你不要過於自謙了。我是不是能夠鵬程萬里事業有成，那還得靠你啊！」說完擡腳在桌子底下偷踹了宗政一下，後者只得又說：「咳、還是……吃飯要緊。叔叔做的這個白切雞真好吃！簡直是人間美味、膾炙人口、回味無窮……」

    「吃飯呢，少講話。」李楷說着夾起塊雞放到他碗裏。

    王萍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喜在心中。她不禁想到，大約二十年前，小宗第一次來的模樣：忐忑、安靜、乖巧，是個很讓人心疼的孩子。

    可能就是因爲他沒有得到過父母親給予的關愛，所以她才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要給這孩子更多的呵護。

    現在他們都長大成人，不但沒有像大多數朋友那樣漸行漸遠，反而還能這樣相處在一起；如此難得，王萍從心裏感到十分欣慰。

    她希望這兩個孩子永遠都能像是最好的兄弟一樣。

    ——

    當晚七點，在中海市中心區的HSRZX室內籃球館裏。

    段封塵和馬克在承包了整個籃球場。就在三個小時以前，他們在醫務樓前做了一個約定：約定今晚，二人將進行一場嚴肅且莊重的比賽——中鋒對後衛之戰！拼盡全力的一戰！

    沉默寡言的李馬克(看《英雄本色》後的自稱)，其實並非性格內向、不善言辭。他話少，只是因爲他說不好漢語，不然的話，他其實很想當一個話癆。他幻想有一天自己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爲此他正不懈努力着、勤奮好學着！

    而現在，在他眼前的這個相貌姣好的小個子少年，不但能教他說漢語，還能陪他吃飯、陪他看電影、陪他打球甚至陪他哦不、是提供他睡覺的地方。他覺得和這幫人在一起，真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

    「康忙！」李馬克說着，給出了一個'你別想在我眼前投出三分'的表情。他其實不用開口，光用神色也就夠了……但不管他說出來的是何，給對手帶去的山大壓力都是一樣的。

    段封塵也不例外。被這樣龐大的身體，擋在面前不停揮動雙臂，球框都變得難以看見……

    看來這回，他想要來個輕輕鬆鬆遠投，是真的難了。

    ——

    當晚七點十分，李楷的父母家。待大家都吃完晚飯，李民面帶笑容起身準備收拾桌上的碗筷，宗政見狀欲幫一把手……

    「放着放着，你就不要收拾了，叫他們弄就好了。你過來陪阿姨說說話～」王萍拉起宗政的手，走到一邊坐下，然後仔細地端詳起這副討她喜歡的面孔，這才清楚地看到他嘴邊的傷口。

    「哎呀！這不會是！」王萍急道。

    「不、呵呵，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您放心，我倆是絕對不會打架的。」

    「那也是李楷不好。你才回來幾天就讓你成這樣了……」王萍心疼道。

    「真的沒事，一點也不疼。」

    王萍嘆一口氣，轉而又道：「那你這次回來，就不再回去了吧？」

    「嗯……其實，我這次回來，是想和李楷一起去A國發展。」宗政選擇了最最直接的坦白從寬。

    王萍詫異了好一陣。

    「他……」兩個人同時開口。

    「您先說。」

    「他從沒跟我們提過啊……」

    「嗯，我知道。」宗政真情實意地說道：「因爲他也是剛得知的消息。現在A國有一個很不錯的機會，可以直接加入當地的聯盟球隊，圈內人都知道。只因施行起來有困難，所以對大部分人來說，是個只可遇不可求的機會。唯有李楷，他可以做到。我知道，他其實在職業隊裏混得很不錯，但我還是希望他可以出國去實現自己嗯……去實現我們的夢想。」

    王萍非常認真地聽完了宗政這席話，沉默地觀察了他片刻之後，微笑着點了點頭，道：「我們會支持他的。」

    他笑了。而她卻感到眼底有一些溼潤。她覺得兒子有這樣的好兄弟支持，身爲父母又有什麼理由不支持呢？只不過……

    「這真的也是你自己的理想嗎？」她問。

    「嗯。」宗政意外果斷地說：「這就是我的理想，算是他幫我找到的吧，我還得感謝他呢。」說完他頷首一笑。

    「我的天哪、小宗啊！」王萍睜大了眼睛望他：「你就這樣笑一下能迷死小姑娘你知道嗎？這孩子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沒有女朋友呢？現在的小姑娘都是瞎的麼！」她忿忿地拍着桌道。

    面對這避之不及的扎心話題，宗政牽強地扯了扯嘴角：「可能是在學校學習比較忙，班裏也沒幾個女生，有的也都是已婚女性……嗯……其實主要還是因爲我學習刻苦、心無雜念、志不在此、一心向善……」這話說到後面，連他自己都聽不下去。

    「你倆怎麼還在說這話題啊？」李楷幫忙清理好碗筷出來，正巧瞧見這一幕：「我們正宗雖然沒有女朋友，但是一點也不空虛，畢竟還有奶茶泡麪、電腦手機什麼的～」

    此刻的宗政感覺自己可以立刻就出一本十萬字的學術性著作，書名就叫：《論打爆李楷狗頭的一千種方式》

    「我覺得吧，你們今晚就住在這，明天白天再回去就好~」王萍笑着提議道。

    「那哪行？我那車還在外頭停着呢。」

    「瞎吹牛，你哪有車！有車外面也沒地方給你停。」

    「誒不是、我那屋也沒地方睡啊。」

    「我給你鋪個地鋪！」

    李楷無話可說。

    ——

    當晚八點左右，HSRZX室內籃球館內。

    段封塵跌坐在籃球架旁邊的地板上，不可抑制地喘息着，汗水淌過臉頰、劃過脖頸、浸溼衣襟。原本盡顯俊逸的黑色髮梢，此刻也狼狽不堪地貼在額頭和鬢角。

    他還想咬着牙再站起來和那人比上一局，奈何雙腿早已經不聽使喚，小腿的肌肉更是不爭氣地開始止不住的筋攣並伴隨着一陣陣的疼痛襲來。但他心裏在意的沒有這些，他心裏只會記着比分……他從未敗得如此慘過。

    馬克佇立在一旁看着他，心裏面還是非常佩服。他看起來那麼小、那麼纖弱，可毅力和耐性卻那麼優秀。

    其實他早上就已經注意到他。當時他在王國的場地上打球，技巧嫺熟、身姿優美；之後他又見他和人打架，被一羣人圍攻倒地後又迅速爬起把那些人全部幹倒；就像剛纔和自己打球時一樣，不論摔倒多少次，神情始終如初次一般堅定，眼中的光芒也不曾有過絲毫動搖。

    馬克很想把自己的敬畏之情告訴他，但終究是沒說出口，他遺憾地把這歸咎於自己有限的漢語水平；他只能走過去傾身朝他伸出右手，後者盯着那隻手，看了足足十秒有餘，方纔伸手握住。

    被拉起來的段封塵勉強地站在那，一聲不吭，好像是結束了比賽以後，他的反射弧也被無限地拉長。

    結束了……

    他才意識到這個事實。右手手掌處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他擡起來看了一眼，不知是何時蹭破了皮，汗水和血污亂七八糟地糊在傷口上。

    他無精打采地低聲說：「回去吧。」

    馬克點點頭，對他露出一個頗爲欣賞的笑容，雙眼中閃爍着真誠的精光：「你很胖。」他如實地對他說道。

    ——

    深夜十點五十分，李楷的父母家。

    李楷倏地從牀上坐起。

    他擡腿踢了腳牀下的那位：「喂，睡啦？」

    被踹醒的宗政怒火中燒：「次奧。你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十點就睡覺的那是我爸。還是你們宅男都這麼早睡嗎？」

    已經醒了的宗政乾脆也坐起身來。自從他回國以來，每天都要被這貨說成宅男，搞得他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宅男了。

    「你很瞧不起宅男是吧。」

    「沒有沒有，怎麼會呢。雖然你是有點宅男傾向，但你也是精英中的精英、是國家中的棟樑啊！這並不矛盾。」

    「嗯，你不要忘記你的前途還掌握在這個宅男手中。」

    「那是那是，絕不敢忘。所以您看現在是不是時候，討論一下我們的遠大前程了？」

    「你想討論哪方面的？」

    宗政直白的反應叫李楷愣了一下。

    「嗯……你已經想好跟我一起去打漁了？」李楷謹慎地問。

    「對啊，我表現的還不夠明顯麼？」

    「我以爲……你至少還會再傲嬌一陣。」

    「我沒有那種屬性。」

    「因爲你之前說……要我給你一個能夠答應的理由？其實我都還沒想好有什麼理由讓你……」李楷略不自在地說，聽的宗政有些想笑。

    「我已經幫你找好了我能接受的唯一的理由。」

    「什麼？」

    「因爲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