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成爲家人

    “……”肖亦終究是什麼都沒有說，起身從那裏跑開了。

    “啊……等等……”

    肖亦的親生母親伸出手……但很快又收了回來。

    她是一個善良的人，所以她會去關心眼前的孩子，但是，那對於她來說，終究只是一個陌生的孩子。

    她理所當然的沒有去追，只是嘀咕一句“真是個奇怪的孩子”之後，便拉着自己最愛的女兒的手，離開了。

    然後，孤身一人的肖亦用力的去撥開那一重又一重擠在一起的人牆。

    那些人都並非是孤身一人，都有人相互陪伴着彼此，他們臉上，也都是幸福的笑容。

    伊芙正閉着眼睛，淺淺的睡着。

    “……”但是，肖亦只是默默的盯着她，什麼也沒有說。

    肖亦和伊芙，又一次踏上了離開當前這座城市的車。

    “……”

    “唉……”他嘆息道：“今天天氣好極了，空氣很清新，錢是一分都沒有的。”

    先不管具體如何，總之，與伊芙打鬧一番，肖亦或許是感到了疲憊，又或許是感到了安心，也沉沉的睡去。

    “嗯！好久不見，肖亦……”

    然而，就在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了肖亦耳中。

    肖亦已經完全脫去了稚嫩，已經是一個可見幾分成熟的少年了。

    那毫無疑問，是春天的味道。

    “我……”肖亦望着她，如此說道：“我……想和你成爲家人。”

    終於，肖亦逃出了人羣，來到一處漆黑的，了無人跡的地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一件事是……自己果然還是很害怕孤身一人。

    “可是……仔細一想，人這一生不就是要與孤獨相伴嗎？孤身一人來到這個世界，最後又孤身一人離開，人……生來就註定是孤獨的。”

    但是，他能夠明白，伊芙雖說的，要回去的歸宿，究竟是哪裏。

    “肖亦……”伊芙問道：“你……怎麼樣？”

    第二件事則是，他並非孤身一人，他的身邊，一直有人陪伴着。

    沒錯，特殊的日子，就是指肖亦的生日。

    “嗯……”

    車窗外吹來微涼的風，冬季的冰寒已經離開，吹來的風中，微微帶着些許花草樹木的清香。

    這還是肖亦少有的見到伊芙睡覺的模樣，他覺得很新奇。

    這時，肚子也向他發出了抗議聲。

    所以，他想要逃離這裏，逃到荒無人煙的地方去，這樣，自己的孤獨就不那麼顯眼了。

    伊芙正躲在樹後，探出半個腦袋，望着肖亦。

    “……找到你了。”

    又或者說，是另一個自己，在質問自己。

    即便曾經那比自己高的身影，如今已經變得如此嬌小了，但肖亦還是願意叫她姐姐。

    “真的嗎？”伊芙鬆開了緊緊抱着他的雙手，望着他，驚喜的問道：“你的願望，是什麼？”

    然後，那一夜，也是肖亦少有的睡得很安穩的一晚。

    “是因爲……我可以獨自承受痛苦了，所以她覺得自己沒有再出現的必要了嗎？童年……幻想，臆想中的……朋友？”

    於是，肖亦急忙擡頭看向周圍，果然在不遠處的一顆樹那裏，看到了她的身影。

    “……！”肖亦立刻便知道，是她來了。

    緊接着，他的肚子又發出了抗議聲。

    “嗯。”肖亦點了點頭，“我的腦子不聽我的話，我也拿他，沒有一點辦法。”

    “呃……別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我呀！這個問題本來就是這樣的……！不是我的錯啊！”

    “很遺憾～回答錯了。”伊芙發出了噗噗的笑聲，“正確答案，是先救火！怎麼樣，沒想到吧？”

    興許是察覺到了肖亦的視線，伊芙悠悠醒轉過來。

    在那之後，時光飛逝，又是好幾年的時光過去。

    她向後退了幾步，神情複雜的，對肖亦說道：

    “對不起，我們……不能成爲家人，至少現在不行。”

    “嗯……”伊芙輕輕的笑着，向肖亦伸出了手，“好了，一起走吧，一起回去吧。”

    望着那漆黑的，寂靜得可怕的四周，肖亦的內心感到了極致的恐懼，他的呼吸也變得急促。

    而那讓肖亦感到了痛苦。

    但是，肖亦並不這麼認爲，不對，更準確的說，他對此感到了害怕。居然說伊芙其實不存在，只是自己的臆想什麼的，那種事，光是想想，就讓肖亦感覺難以呼吸。

    婆婆說的對，家人，並非以血緣來聯繫的。

    “……嗯？”

    “沒錯啊……我怎麼可能會因爲孤身一人而感到安心呢？”

    兩人依舊沒有拉近距離，就這麼隔着一段距離交流着，這也是他們之間如今的距離。

    “不，不對……”

    在朦朧間，她緩緩的對肖亦說道：

    這一次，伊芙終於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然而……在那之後，伊芙卻不再像之前那樣，一直陪伴在他身邊，而變成總是間隔一段時間，才出現在自己面前。

    “對！比如……我問你一個問題吧。”伊芙問道：“提問！如果姐姐我和其他姐姐同時被困在了起火的房間裏，那你是先救我，還是先救其他的姐姐呢？”

    於是兩人大吵了一架，最終不歡而散。

    所以，他也握住了伊芙的手，兩人牽着彼此的手，一起離開了這裏。

    肖亦仰頭看向天空，此刻的他，深感各種壓力向自己襲來，但是，不同於以前，現在的他可以承受住這些。

    在這麼多人之中，只有他是孤身一人，他是那麼的顯眼。

    “怎麼了？”

    “嗯……以後，一定就行了。”

    所以，肖亦並不迷茫，也不擔憂自己的未來，因爲他並非孤身一人。

    然而，一聲質問，卻是讓肖亦愕然的呆立在原地。

    “……姐姐？”

    “……對不起。”伊芙好不容易才追上肖亦，她不由得，緊緊的抱住了眼前的肖亦，抽泣不已，“我……沒能做好，讓你又一次遭遇了這種悲傷的事，真的是對不起！我不會再說什麼拒絕你的話了！一起回去吧，我……不會讓你孤身一人的。”

    感受她的身體不斷傳遞而來，那溫暖的感覺，肖亦終於明白了兩件事。

    “以前……小的時候，明明總是在我身邊一直陪伴着我的。”

    畢竟，誰都看不見，只有肖亦自己一個人能看見的人，除了肖亦自己爲了安慰自己那充滿缺憾的童年，才臆想出來的人物。

    但是，他的心中感到了安心，對於自己孤身一人，感到了安心。

    “現在……不行？”肖亦微微一愣，“那麼，以後就可以了嗎？”

    肖亦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輕嘆道：

    其實，肖亦早就遺忘了自己是何時出生的，他只記得，自己與伊芙相遇的那一天。所以，他便將那一天，當做了自己的生日。

    興許是爲了安慰自己，肖亦開口道：

    本該是一切順利的，但是，肖亦無意間與那位朋友談起伊芙的事，卻被對方說，那只是肖亦的童年幻想罷了。

    肖亦望向她，還想說些什麼，但是……伊芙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但是，他又看向自己的左手，他的左手，正握着她的手。

    “……？”肖亦只覺得這個問題很是奇怪，因爲，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問的必要，他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選擇。

    “嗯……”肖亦點了點頭，“今夜怎麼樣都不是很想睡。”

    “是嗎？”伊芙說：“因爲要去陌生的城市，所以腦子開始胡思亂想，很亢奮，導致睡不着了是嗎？”

    “……真的嗎？”

    ……

    肖亦對此倒也不在乎，他覺得只要那位姐姐還陪伴在自己身邊就好了。

    這段友情，也就此消散。

    肖亦這才反應過來，這道質問聲，是他自己給自己說的。

    ……

    就在肖亦準備起身之時，他突然發現，自己坐着的座椅旁，出現了幾個麪包。

    肖亦來到這座城市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起初，伊芙和他依舊相互陪伴着彼此，渡過了最爲艱難的時期。

    “是嗎？以後嗎？”肖亦深吸了一口氣，“那麼，我也必須好好的成長，等以後長大了，就能和姐姐你一起成爲家人了吧？”

    “怎麼樣？”

    肖亦明白了這一點，這麼想來，那孤獨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既然註定如此，那不也就只能接受這一點嗎？

    要說肖亦最爲害怕的事物，其實就是孤獨，而現在，肖亦又一次變爲孤身一人了。

    “閉嘴。”肖亦說：“會叫的孩子有奶喝這一情況又不適用於我。”

    “說起來，今天還是特殊的日子呢，不知道……今天會不會能夠見到她。”

    “姐姐……”於是，肖亦開口道。

    不過，隨着成長，一些煩惱也隨之襲來。

    之後要去哪裏，他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遇見順風車，便先上路了。

    “……”

    “……嗯？”伊芙的意識逐漸清醒，緩緩的問道：“睡不着嗎？”

    接着，伊芙又說：“肖亦……希望，明年……你也能平安的迎來這一天。”

    “……”爲了不讓她擔憂，肖亦笑着回答道：“放心吧，多虧你在，我並不孤獨。”

    這麼多年來，一直在追尋着母親身影的肖亦，爲的不就是不想讓自己孤身一人嗎？

    “嗯，有沒有感到孤獨？我……很擔心你。”

    “沒關係。謝謝……”肖亦說着，拿起麪包啃了起來，“……好吃。”

    “唉……不行，必須得去找點吃的才行了。”

    “我……不會讓你孤身一人的。雖然至今爲止，經歷了很多悲傷的，痛苦的事，但是，伱的未來，一定是幸福，我……向你保證。所以，安心的睡覺吧。”

    “還用問嗎？”肖亦回答：“肯定是先救姐姐你。”

    話雖如此，餓肚子的感覺也是很不好受的。

    某處公園裏，肖亦望着手中拿着的那幾卷文件，有些犯愁。

    伊芙說這句話時躲在樹後，肖亦沒能看到她臉上的表情。

    然後，肖亦在這座城市，靠着自己的力量生存了下來，也在這裏結識了所謂的朋友，見識到了以前從未知曉過的事。

    “哈……哈……”

    哪怕只有一點點，她也想要彌補肖亦心中的缺口。

    “抱歉啊。”她說：“今天，本來是特殊的日子的……下一次，下一次再相遇時，我會給你帶來更好的生日禮物的。”

    伊芙的臉上，滿是擔心和無奈，她似是在嘆息的說道：

    “雖然像我這種人，是沒有資格這麼說的，但是，我真的，真的，非常非常擔心。”

    肖亦又突然用力的搖了搖頭，試圖將這些想法甩出腦內。

    “不聽話啊……”伊芙輕輕的笑了，“那麼，就稍微動動腦，讓大腦疲憊下來，大腦就不會胡思亂想，就能乖乖的睡着了吧。”

    “嗯……”肖亦心裏清楚，他們現在並沒有家，並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沒事的，別擔心……”

    “……”伊芙對他輕輕的一笑，用輕柔的，如同搖籃曲一樣的聲音，說道：“願你做一個好夢，還有……希望你的明天，是美好幸福的一天……”

    “……”但是，伊芙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凝固了。

    “果然沒成啊，不過也對，像我這樣問題多多的人，肯定是沒幾個人願意聘用的。”

    “你來了啊。”肖亦不由得輕笑了起來，喚道：“……姐姐。”

    肖亦對此，也只有沉默以對。他很珍惜與她見面的機會，他不想因爲提起此事，而讓她與自己見面的機會變得更少。

    肖亦一怔，愕然的望向聲音的來源，然後……他看見了，那個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那個姐姐。

    “…………”

    她依舊如同記憶中的那般，溫柔的笑着。

    “是嗎？那就好……”

    “是嗎？那就好……”

    “動動腦……？”

    他擡頭向四周望去，卻發現自己周圍卻是一個人影都沒有，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那一晚，伊芙緊緊抱着肖亦入睡了。

    “……”

    肖亦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

    肖亦看向了自己右手，他的手中什麼都沒有，對於以後將要去過怎樣的生活，他也一概不知。

    “我……大概已經找到我想要實現的願望了。”

    “嗯……”

    在那之後，肖亦就再也沒有見過自己記憶中那位一直都還不知道名字的姐姐了。

    等他察覺過來時，才發現，別離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