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字如其人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本人全糖去冰字數:3040更新時間:24/06/27 13:51:03
當即,陳言潤便收拾東西回了陳家村,只是他未曾進去,在村外七拐八繞,最終停在了一處略顯破舊的茅草房前。
“在下陳言潤,今日前來拜訪。”陳言潤老老實實站在門外招呼道,雖是籬笆完全能看見裏頭的人,但他也守着規矩,沒有直接推門而入,或是呼喊裏頭人的名字。
只是裏頭那人聽見了,微微擡頭看了陳言潤一眼,便又接着犁院子裏的地,絲毫沒有將陳言潤迎進來的想法。
陳言潤一聲不吭站在院門外等候,直到日頭已至正中,院子裏已是傳出飯菜香味兒,那人方纔給他開了門。
“我不歡迎你來。”那人冷冰冰出言道,似乎將陳言潤看做了掃把星,“你每次來定然都是給我找麻煩。”
話音未落,便換來陳言潤一笑,溫潤的聲音道:“你雖如此說,可一人住在此處,亦是希望我多來幾回。再者言,我給你帶的可不是麻煩,而是讓你心動不已的好處。”
旋即只聽一聲冷哼,那人便不言語了,只一路將陳言潤帶進竈房。
桌上幾個家常小菜,多是素食,唯一算作葷腥的,還是那盤小蔥炒雞蛋。
這讓陳言潤有些意外,他瞧了瞧眼前人,“你將那些銀錢當飯菜吃進肚裏了?怎麼如今過得如此拮据。”
“我喜歡這粗茶淡飯的日子,無須你多管閒事。”嘴上說的難聽,但這人還是給陳言潤盛了滿滿一碗白米飯,面上的神情越發冰冷,語氣亦是生分,“食不言寢不語,有什麼屁話吃完再說。”
陳言潤知曉他爲人,即便性子冷淡,有時脾氣還有些怪異,卻是個實打實的好人,且十分有本事。故而也沒對這些話有何不滿,反而面帶笑意接過了那缺了口的瓷碗。
此人名喚原莽,一直以來都住在陳家村村外,卻藏得極好,村長都不知此處竟住着個外村人。在陳言潤尚且年幼時,曾欠下原莽一個巨大的人情,不過從未見過原莽以此強迫陳言潤對他做些什麼,反而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作態。
這一度讓陳言潤有些莫名,待到年紀稍大些了,陳言潤方纔明白,一切只是因着自己住在陳家村,若是成日往這荒郊野嶺的地方來,定然使人生疑。
待到用完膳,二人相對而坐,原莽面上神情有些不耐,“說,你又要我幫你什麼。”
陳言潤聞言,淺笑一聲,未曾言語,只是手指沾了杯中的茶水,在這破舊的木頭桌上寫了幾個字。
看清這幾個字,原莽神情大變,當即便道:“你可真是……總是那這般讓人爲難的事情來給我做,我不幹,堅決不幹。你愛尋誰替你做這些事情,便去找那冤大頭,莫要來纏着我!”
原莽少有說話如此多的時候,此刻也是因着被陳言潤逼急了,他可一丁點兒都不想因此惹上一身騷。無論誰都不行,不止陳言潤。
“對你不過小事一樁,何必拒絕的如此快?你大可以想想。”陳言潤不急不緩道,面上笑意盈盈,他將先前在鎮上給原莽割的那一刀肉放在了桌上。
幾日未吃肉了,原莽見着那肉便有些坐不住,陳言潤肉挑的極好,若是真能拿了,將肉洗淨切好做上一盤炒肉片……光是想上一想原莽便有些流口水了。
待到一炷香以後,他仍舊是搖頭,可語氣不似先前一般堅決,“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幹這事情,我沒那本事,一刀肉擔起陳秀才的重任。”
“你以前不都叫我陳小子,今日倒是生分了。”陳言潤笑了笑,隨即將懷中的銀票拿了出來,“知曉你所想,可不止這些。院門外有幾袋米麪,外加……這兩千兩的銀票,你再好好想上一想。”
兩千兩銀子,如此大的數字,便是往那些縣官面前擺,他們都能失了態。
原莽卻好似不爲之心動,反而對那些米麪有些動心,他輕咳一聲,還是道:“兩千兩便想我替你辦這事情,我說了,不幹。”
陳言潤點點頭,佯裝失落道:“看樣子,那壺女兒紅,便只能我自己……”
“女兒紅?可是在那老地方打的?”原莽舔舔嘴脣,嘆了口氣,神情冷淡,嘴裏卻道:“你這混小子,將我軟肋捏的清清楚楚……罷了,便就這一回,下不爲例。”
看似只因着這些吃食心動,陳言潤與他多年相識,卻也清楚並非如此。
那兩千兩銀子,若是到了原莽手中,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陳言潤正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又因着二人對彼此心知肚明,方纔應了下來。
如若不然,不曉得還要費多少工夫。
定下來後原莽便走了,直到天色擦黑方纔返回,他不言不語,只朝着陳言潤伸出手。
而心領神會的陳言潤將懷中的銀票遞過去,他拿在手中後的下一刻,便黑着臉將陳言潤趕了出去。
陳言潤絲毫未覺着惱怒,反而搖頭失笑,他去尋了先前包的馬車,急匆匆往靈應寺而去。
一路上那車伕快馬加鞭,才在寺廟關門前到了靈應寺,可那護院的僧人無論如何也不給陳言潤進去。
“這位師傅,在下姓陳名言潤,先前便差人寺中遞了帖子,要在寺中吃幾日齋飯。”陳言潤語氣溫和,彬彬有禮道。
那護院的僧人一聽名諱,反應片刻後便讓開了去,“陳施主此次來的稍晚了些。”
“私事拖累,幸而趕上了寺門未關。”陳言潤道謝後便朝着廂房而去。
他身爲鶴行書院夫子齊有道的得意門生,不知多少人都曉得,可這僧人倒不是因此允他進門。
陳言潤確確實實差人往寺廟中遞了帖子,帖中言明楚亦心乃是自己現今唯一的親人,多日不見心中憂慮,方纔想到靈應寺住上幾日。
能進這靈應寺,是因着楚亦心,因着那個日夜思念的女子。
陳言潤深吸口氣,他此刻心中萬分期盼,彷彿除了楚亦心,已然不可能有任何事物佔據他的心房。
楚亦心這些時日過得如何?可有受了委屈,又可發生了讓她欣喜之事?
胖了些,還是瘦了些?
這幾日自己這般思念,是否她曾心中有感?
無數的念頭似潮水一般涌上來,將陳言潤完全包裹在其中,他腳下步伐越發的快,恨不得此時的自己生有一雙蒼鷹的翅膀,揮幾下便能翱翔到楚亦心身側。
陳言潤又轉過一處拐角,他心心念念之人,端坐在石桌前,身前放着一些裝訂成冊子的紙張。
不少梅樹將楚亦心圍在其中,可並未遮擋陳言潤的目光,離楚亦心最近的那顆,竟在這樣的時節裏,結出了幾個小小的花苞,看起來再過個一兩日,便要開放了。
不知不覺中,陳言潤下意識屏息,甚至連前去打擾都做不到。
楚亦心像是一幅出自名家之手的畫作,沾墨的動作,手微擡扶額沉思的動作,都讓陳言潤覺着,世間能有如此合他心意的女子,莫不是恩賜。
陳言潤輕笑了幾聲,朝着楚亦心走了過去,默不作聲地站到了她身旁。
直到又一次需要沾墨,楚亦心方纔瞧見陳言潤。
她嚇了一跳,佯裝惱怒道:“言潤,你知不知人嚇人嚇死人這個道理?日後有什麼事情,千萬不要站在身後,萬一嫂子一個不注意,便動手打了你,那可怎麼是好?”
“打了便打了,言潤定然不會還手。”陳言潤說着,眼中露出濃濃情愫。
將這些情愫瞧了個一清二楚,楚亦心抿脣,剛想出言警示,卻見陳言潤忽的靠了過來,伸手將她握筆的右手牢牢握住。
陳言潤的手不怎麼暖,似乎是因着一路奔波,被那冷風吹得。
冰涼的觸感撫上楚亦心的手背,隨之而來的是陳言潤在她耳邊的輕聲言語,“這字寫得不對,應是如此。”
他語氣聽着十分正經,倒讓楚亦心覺着是自己想的多了。
陳言潤把控着楚亦心的手,在紙上寫出一個個筆鋒凌厲的毛筆字來,讓楚亦心一時有些分神。
都說字如其人,可陳言潤如此溫潤之人,寫出的字卻筆鋒凌厲,鋒芒畢露。
楚亦心沉吟片刻,故作自然的拉開一些二人的距離,但並未掙脫,她問道:“言潤,爲何你的字筆鋒如此凌厲?”
“你不喜歡?”陳言潤未答,而是明顯的手下一頓,反問。
“倒也不是……”楚亦心說着,思索片刻,乾脆開誠佈公,“都說字如其人,你這字與你這人,差的有些許多了。”
聞言,倒是讓陳言潤輕笑出聲,似乎迫不及待追問:“在你眼中,我是何模樣?”
“你那溫文爾雅偏偏有禮的名聲,可是不止村裏及書院,想必鎮上亦是不少人知曉。”楚亦心撇撇嘴,有些許訝異,爲何這般簡單的事情,陳言潤還會發問。
“楚亦心姑娘,你再瞭解我一些,便知曉是爲何了。”陳言潤忽的道。
在楚亦心意識到不能再接着如此,開始掙扎時,陳言潤少有的未曾應和,反而一手摟住了楚亦心的腰,將人拉到自己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