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示威

    那何貴錢得知其餘村民回去了，他的那些黨羽也因着怕被牽連，急忙跟着回了村子，他便驚慌了起來，也不敢與那些書院的幫工理論，急急忙忙像是逃竄一般離開。

    這事情被龐胖子原原本本與陳言潤說了，他心中快意不少，也對龐胖子致謝，龐胖子硬是從陳言潤手上要走了一罐楚亦心泡好的醃菜，方纔心滿意足不再叨擾。

    心知這事情無法如此簡單解決，陳言潤與楚亦心一番商議，隨後與齊有道告假，第二日便趕回了陳家村。

    他一路不與車伕說話嗎，只是板着臉，任由何人都能夠知曉，陳言潤現今定然是憋着一肚子的氣。

    陳家村那些跟去的老實村民與村長說了是因何而起，雖心知是何貴錢與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所錯，村長卻仍舊覺着楚亦心太過絕情，怎能說不收陳家村的蔬果，便不收呢。

    直到有人到了村長家，喊着陳秀才回來了，他都未曾踏出房門一步，勢要給陳言潤一個下馬威。

    哪知陳言潤絲毫未曾往村長家去，只是回了陳家院子。

    他到了院中，一聲口哨，灰黑色的鴿子便從外面飛了過來，穩穩落在陳言潤擡起的哪知胳膊上。

    這鴿子是村中住最南邊的陳四書養的，他前些年因着村中闖進來的野豬受了傷，兩條腿皆是行動不便，故而雖年紀與陳言潤相仿，卻並不喜出現在人前。

    無人得知陳四書與陳言潤關係要好，二人是因着陳四書養着的鴿子瀕死，卻被路過的陳言潤救下，替其養好了傷，隨後幾番交流，勝如相識多年的至交老友。

    此次陳言潤回村是爲了何事，陳四書十分清楚，他早早便將與何貴錢交好的幾人，以及刻意慫恿找楚亦心麻煩的幾人，都記下了名諱，讓鴿子將信給陳言潤帶來。

    仔仔細細看完了名字，在腦海中將這些人一一對號入座，陳言潤忽的一笑，將信紙收入袖中，隨後往鴿子腳上綁了一張五兩的銀票。

    他知曉陳四書定不會要，可想到自己的好友日子過得如此拮据，陳言潤還是忍不住要幫上一幫。

    陳四書是因着保護村裏人受的傷，這些年卻未曾見陳家村的人對他能有幾分照顧，反而這村子中的幼.童，還時不時便被那些長舌婦攛掇，去陳四書院門外，不斷的叫嚷着瘸子。

    陳言潤早早便將這些看在眼中，再加上他自己的經歷，對這些陳家村的村民，本就無甚好感。

    他曾經不忿，陳四書卻反而來寬慰他，雖是瘸了腿行動不便，但陳四書學了些手藝，每日還是能賺上些銀錢，甚至還偶爾買上幾刀紙，送去給陳言潤。

    憶起往事，陳言潤對陳家村這些村民便更加心冷，固然有被無辜牽連的村民，可那是極少數。

    村長在家中等了許久，都不見陳言潤到來，便坐不住了，口中也罵罵咧咧。

    他帶了幾個村民，便往陳家院子去。

    陳言潤早早便料到會如此，已然搬了桌椅來，陳家院門大開，他端坐在桌前緩緩飲着張媽沏的茶。

    楚亦心爲張媽找了份替大戶人家熨燙衣裳的活計，既用不着每日出門，也無須過度勞累，還能有些進項，可讓張媽歡喜了好一陣子。

    村長瞧見陳言潤如此，心中越發不爽利起來。

    他暗恨陳言潤擺架子，卻全然忘了自己一開始亦是想對陳言潤擺架子的，只是被搶了先。

    村長冷哼一聲，目光不善的望着陳言潤，卻根本沒有被理會。

    直到晾了一會兒，村長拉不下面子想出聲訓斥，陳言潤方纔道：“言潤遲鈍，竟不知村長到了此處，招待不週，還請諒解。”

    說着，陳言潤手一揮，給面前另一個替村長準備的杯子，倒上了茶水，“請坐。”

    下馬威給夠了，旋即便是好聲好氣的致歉，即便村長心中有氣，此時若是發作了，倒顯得他小肚雞腸。

    陳言潤將村長的心思揣摩的一清二楚，無丁點兒偏頗。

    “言潤，村中人念你是秀才之身，又如此懂禮數。”說着，村長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你怎麼……竟容忍你那嫂子，這般折辱？”

    過了片刻，陳言潤將手中茶杯微微舉起，仔細瞧了個遍，方纔將目光轉到村長身上，“這便完了？”

    “……言潤啊，你……”

    村長正想訓斥，陳言潤卻搶過話頭來，“我本以爲餘下的村民與你說清了緣由，不成想還未說過，那便我勞累些，將來龍去脈一一講出來。”

    這番言語雖語氣平淡，村長卻聽出了陳言潤的諷刺之意。

    他當即冷哼一聲，將懷中當日立下的採買字據，重重摔在了桌上，“你們失言在先，竟還如此高高在上，不要臉面！”

    陳言潤淡淡一笑，不以爲意，“如何失言？不過是村中這些時日送來的蔬果，與我們字據所不同，不收方纔應當。”

    這些時日陳家村村民所送來的蔬果都是蔫吧的，顯然不新鮮，不止書院中的幫廚與幫工能作證，夫子與師孃亦是親眼所見。

    想用字據來要挾，村長過分天真了。

    陳言潤既然敢回陳家村，定是已然盡數想好了的，他如何會將自己置於無法應對之地？那一次葛頭村之行，陳言潤早已吸取了教訓。

    眼見自己說不過陳言潤，村長語塞了片刻，隨後才繼續道：“既然如此，你們爲何直接拒絕與陳家村的採買之事？”

    陳言潤忽的一笑，神情有幾分疑惑，“我們何時說過了？不過是那些偷奸耍滑之人送來的蔬果不收罷了。”

    此言一出，在人堆中的何貴錢便第一個跳了起來，“憑什麼不收，都是陳家村的村民，竟還分着三六九等不成？”

    若是何貴錢未曾出頭過，他便不會說這些，定然與那些暗處的村民一塊兒不言不語，裝作自己並未做過那些事情。

    可如今何貴錢即便後悔也無用了，他只得奮力爲自己爭取。

    給書院送自家種的蔬果，可是一筆大收入，若是沒了這差事，他家剛剛開始的舒服日子，便要結束了。

    不僅何貴錢不樂意，那些一樣露了頭，或是腦子轉不過來不知曉如何抽身的，都開始嚷嚷起來。

    陳言潤毫不在乎，只是帶笑聽着他們不斷爭論。

    村長有心維持自己在村中的威嚴，便逼迫陳言潤道：“都是一個村子的，這些小事情怎能壞了彼此的情分？如此便翻篇，哪兒有收誰家的蔬果，又不收誰家的蔬果一說！”

    “就是啊，正如村長所言，總該念着些情分。”何貴錢急急忙忙附和。

    “此言差矣，正是因着顧念情分，那些蔬果使學生吃壞了肚子，夫子原本要報官，嫂子與我，方纔使勁渾身解數壓了下來。”陳言潤語氣溫和，誰能想到一向爲人誠實的他，此時說起謊話來，竟如此自然，絲毫不見端倪。

    一時之間，村長與那些村民都不敢言語了。

    送去了的壞蔬果，使得鶴行書院那些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吃壞了肚子，若是被知曉是刻意所爲，陳家村的這些村民，都將因此惹上不小的麻煩。

    陳言潤之所以將這謊話說的明了，不晃任何虛招，皆是因着陳家村這些村民，都無法到夫子或是師孃身前求證。

    便是出意外了，在夫子或師孃跟前求證了，知曉此事的二人，也定當不會戳穿陳言潤的謊言。

    片刻後，村長出言退讓，“罷了，便如此吧。何貴錢與你那表兄弟，都不得再往書院送蔬果，從今日起這差事便沒了你們的份。”

    村長私心，只點出了兩人，隨後便望着陳言潤，哪知陳言潤亦是望着村長，疑惑道：“沒了？”

    正當那些個沒被喊破的人心中欣喜時，陳言潤卻一一叫出了他們的名字，並道：“除去方纔的幾位，再加上這些，方全了。”

    陳言潤竟將參與此事的村民知曉的一清二楚，村長只覺一陣陣寒意襲來，對於陳言潤，他懂得真是少了些。

    仔細想來，這陳言潤不僅能拿捏他的性子，還能洞悉村中這些隱祕之事……怕是村民們商議之時，陳言潤便聞到風聲了？

    村長不知陳言潤此前毫不知情，暗自將此事想成陳言潤故意示威，他雖不滿，卻忌憚，連着陳言潤提出那些人不能再做這份差事，也點頭應下，“便如此吧，我倒是知曉的沒有言潤清楚。”

    對於這試探與不滿一併的話語，陳言潤但笑不語。

    等到那些人萬分不願的被剔除，且被村長怒斥以後離開了陳家院子，陳言潤瞧着餘下那些老實可靠的村民，輕聲道：“現如今書院也缺些新鮮的肉食，若是你們家中有剩餘，可往書院送些。這肉食是否新鮮，還望村長多多費心。自然，那些個人家也不得往書院中送肉食。”

    這番話是賣了村長個面子，給了餘下的村民一些甜頭，也含有一些敲打的意味在其中。

    村長爲了村中的利益，又當着如此多的村民，只得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