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1章 那片冰冷又柔軟的雪花

    這是怎麼回事？

    這根【腦魔的精神觸鬚】不是只能用來修改記憶嗎？

    羅戒急忙重新查看道具說明，忽然發現了一處之前未曾特別注意的細節。

    ——可傳導記憶與意識的惡魔觸鬚。

    不止是記憶，還有意識。

    也就是說，剛纔是「毒島冴子」的意識察覺到了這條通道的存在，強行入侵「草壁操」的大腦，打算鳩佔鵲巢奪取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羅戒面露苦笑，心中可謂喜憂參半。

    「毒島冴子」是這一世最早跟在他身邊的兩名女人之一，在他心中的地位與那大兇萌物「鞠川靜香」一樣不可替代。

    復活「毒島冴子」一直都是他心中的一個執念，爲此他在之後的多次幻境穿梭中嘗試過不同的復活方式，卻因「毒島冴子」肉身消亡得太過徹底，始終無法實現這一願望。

    如果「毒島冴子」能夠成功奪取「草壁操」的這具身體，那麼完全可以視作另一種形式上的復活——外貌的差別，在有着多種整容道具的幻境世界從來都不是能夠困擾玩家的問題。

    羅戒此刻真正擔憂的是，「草壁操」並不是什麼毫無反抗能力的普通人，「毒島冴子」能否在對方的主場壓制住對方的意識，這還是個未知數。

    成功還好，可若是失敗，只怕連撤回來的機會都不會有，直接就得消亡在與「草壁操」的意識爭奪戰中。

    那才真叫賠了夫人又折兵。

    「毒島冴子」的意識入侵，顯然帶給了「草壁操」極大的壓力，她甚至已完全放棄了對身體脫困的掙扎，將全部意識投入到腦內的對抗。

    此時此刻，羅戒已經無法通過【腦魔的精神觸鬚】去探知「草壁操」大腦內的情況，唯一能夠給他少量回饋的，只有對方那痛苦的表情和偶爾擠出的隻言片語。

    “我是誰？”

    “我是草壁操……不，我是毒島冴子……”

    “草壁操是誰？毒島冴子又是誰？”

    該死的，裏面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羅戒雙拳緊握，心臟隨着「草壁操」的表情變化不時揪起。

    這種等待最後宣判的感覺實在太煎熬了，就算無法插手，能給個旁觀視角也好啊……

    等等，誰說不能旁觀？

    羅戒勐的站起身，視線落在「露易莎·利西塔」的身上。

    地獄戰馬高等種的天賦技能——「夢境行走」。

    “露易絲，變身，帶我進入「草壁操」的夢境。”

    “好的，爸爸。”

    「露易莎·利西塔」早已不是第一次變身「地獄戰馬」形態，丰韻的身型在羅戒面前跪伏，幾乎在呼吸間便完成了由人型到馬型的轉換。

    羅戒向「宮島椿」與「宮島櫻」簡單叮囑了幾句，毫不遲疑的飛身上馬，黑色的地獄戰馬前蹄高高揚起，縱蹄狂奔中化作虛幻的七彩泡影，在接連的破滅中消失於幽暗的赤夜。

    ……

    夢境的世界中此刻已是一片支離破碎的景象。

    宇宙星空般的底色中，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建築碎片，既然有恢宏雄偉的哥特大教堂，也有精緻典雅的和風庭院，期間偶爾還會飄過金字塔、古羅馬鬥獸場、泰姬陵之類的殘缺古蹟，將這無邊無際的夢境渲染得光怪陸離。

    以不同角度漂浮的殘垣斷壁上，兩名各具風情的妙齡女子持劍而立。

    一名黑髮如雲，白底櫻花和服盡顯端莊典雅。

    一名紫發及腰，綠色水手短裙嬌媚不失活力。

    正是「草壁操」與「毒島冴子」。

    雙方顯然剛剛經過一場激烈的戰鬥，衣服呈現出不同程度的破損，單從傷口的數量來看，似乎是「毒島冴子」佔據着絕對的劣勢。

    “草壁小姐，相信你應該已經看到了，這具身體顯然更願意接納我，而並非你。”

    儘管羅戒完全不知剛剛發生了什麼，但從「草壁操」那難看的面色，顯然「毒島冴子」所言非虛。

    “我確實很意外，毒島小姐，我們草壁家只是有着鬼的血脈，而你卻有着鬼的靈魂……但這終究是我的身體，只有我才有權利決定如何去使用。”

    “可你已經死了。”

    “那就讓我永遠的化爲塵埃吧。”

    三柄長刀再次撞擊在一起，意識的震盪令破碎的空間開始繼續坍塌崩壞。

    「毒島冴子」長髮飛揚，紫色的電光環繞周身，整個人在轟鳴中彷彿化身爲雷之鬼神，大巧不工的招式刀刀奪命，周遭的建築殘片在狂暴的紫色落雷中不斷崩碎成齏粉。

    「草壁操」依舊是那樣從容不迫的在電閃雷鳴中飛掠穿梭，雙劍如舞蹈般施展出各種精妙絕倫的劍術，鋒銳的劍芒雖不像紫色雷霆那樣震天撼地，那種低調的肅殺卻遠比轟鳴的落雷更加致命。

    隨着雙方身體的不斷受傷，虛空中飄來無數金色的細絲，緩緩修補着二人破損的部位。

    顯然這是肉身對意識的自動修復。

    「毒島冴子」周身圍繞的金絲比「草壁操」多上近一倍，但即便如此，也遠不能抵消「草壁操」對她所造成的傷害。

    漸漸地，「毒島冴子」的下半身竟是開始變得有些虛幻，原本凝實的意識體也愈發不穩定起來。

    羅戒下意識想要出手，卻被一層突然出現的無形隔膜擋在了外面。

    “別多事。”

    遠處的「草壁操」眼神冷冽的看過來，顯然早已發現了偷渡到意識空間的羅戒。

    胯下的地獄戰馬打着響鼻停步不前。

    「夢境行走」僅能穿梭低於其技能等級或毫無防備者的夢境，「草壁操」的精神力並不比羅戒低上多少，若非之前與「毒島冴子」戰鬥無法分心，也不可能這麼輕易被羅戒便潛入到意識空間。

    儘管無法騰出手來驅逐，但將他隔離在戰場以外還是很容易做到的。

    “草壁操，放冴子離開，我保證不再覬覦你的身體。”

    羅戒深吸一口氣，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與「草壁操」進行談判，最起碼要保住「毒島冴子」的意識。

    “很遺憾，我不相信你的保證。”

    七柄名劍的虛影浮現，「草壁操」再次列開熟悉的劍勢，平靜的眼眸中孕育着毀滅一切的絕然。

    “沒有喬治大人的世界，我寧願選擇死亡……所以，就請毒島小姐爲我陪葬吧。”

    ——「天劍·草壁」！

    “不！”

    就在飛馳的劍光即將絞碎「毒島冴子」殘餘的身軀，突然間，羅戒眼中的一切驟然停滯下來。

    無盡的冰雪封凍了整個世界，時間也在這一刻不復存在。

    「毒島冴子」的長髮不知何時已染成了萬年寒冰般的湛藍，破碎的水手裙在冰雪的閃耀下化作一身筆挺的白色軍裝制服。

    ——「艾斯德斯」！

    當初在《斬妹》世界，被「毒島冴子」吸收的只是「艾斯德斯」的一縷殘魂，也就是說嚴格來算，眼前的並不能算是真正意義的「艾斯德斯」，可再見對方熟悉的音容笑貌，羅戒的心中還是忍不住生出一股澹澹的唏噓與酸楚。

    堅韌的精神障壁隨着軍靴腳步的接近轟然崩碎，「艾斯德斯」來到羅戒的近前，伸手緩緩托起了他的臉。

    “夜魔，雖然你騙了我，但還是要謝謝你，讓我品嚐到了這個世上最美好的愛情。”

    “艾斯德斯……對不起。”

    儘管似乎有無數的話想要對眼前的女子去傾訴，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最終只剩下一句遲來的道歉。

    「艾斯德斯」無所謂的笑了笑。

    “我只是一縷殘魂，其實根本不懂你在說什麼，我的使命只有兩個——一是找合適的機會將剛纔那句話帶給你；二是在你需要的時候最後再保護你一次。”

    “最後？”羅戒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對，真的是最後一次。”

    溫柔的言語彷彿初春的暖陽，天地間的銀白也在這一刻盡數消融，退去一身冰雪之色的毒島冴子癱倒在羅戒的懷中，失去了原主人的意識空間開始自動修復重組。

    一片漂亮的雪花從空中飄落，融化在羅戒的脣邊。

    冰冷，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