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梟雄落幕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獨孤十七城字數:2094更新時間:24/06/27 13:44:44
    耳畔,蕭山潼那絕望的嘶喊,漸行漸遠。

    腹部噴涌而出的血柱,也越來越小。

    木鋒寒也意識到,自己大限將至。

    最後的最後,他擡起頭,仰望着頭頂的蒼穹。

    漆黑的夜空,無邊無際,只有一道明月高照。

    就像神明漠然的眼睛,高懸於空,無動於衷地看着這世間,一樁一樁的悲劇發生。

    木鋒寒靜靜地,看着那輪明月。

    那離自己千里之外,又漠視一切的明月,像極了母親冷漠的雙眼。

    腦海中,母親臨死之前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那天,木雲天拼盡最後的力氣,緩緩開口。

    她看着自己,渙散無神的雙目中,終於有了自己長久以來,夢寐以求的憐惜疼愛之意。

    可嘴裏說出的話,卻是刺耳至極。

    “我要是,當初沒有生下你就好了。”

    當時的木鋒寒,雖然面無表情,但眼中淚水奪眶而出,豆大的淚珠,一顆接着一顆。

    木鋒寒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卻對母親的一直以來的冷漠偏心,耿耿於懷。

    此時此刻,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生命的最後時刻,木鋒寒哼唱起了,母親當年懷蕭山潼之時,哄孩子的搖籃曲。

    “他從未說過與你長相思守,也從未說過爲你等候~

    出生入死,同濟共舟。是情是義不可捉摸~~

    只有那揮之不去的悲痛,和無期的等候,才是他唯一許下的承諾~

    仗劍天涯,走遍天下,聲名遠揚,鮮衣怒馬~

    縱橫無垠天下,躲不過命運的懲罰~

    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

    有他的江湖,蜿蜒如畫~

    江湖險惡,命運如鎖~

    飛蛾撲火,無緣無果~

    淚眼中沉默,時光如梭,他的一切都不可捉摸,彷彿沒來過~

    只剩那手心的餘熱~

    以往的悲歡離合,都成了我心中永遠打不開的枷鎖~

    但因爲這世上還有你的存在,讓我對着糟糕的人生有了期待~”

    一曲終,木鋒寒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即使母親都不在了,但這樣哄孩子的歌謠,她也從未對我唱過。”

    木鋒寒眼角帶着淚痕,最後哭着,說出了這句話。

    他的聲音很小,只有面前的蕭山潼聽見了。

    姜啓盛走上前,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道:“木鋒寒,死了。”

    木鋒寒雖然,已經沒了生命跡象,但他還是保持着,生前站立的姿勢。

    姜啓盛看着他即使身死,也遲遲沒有倒下的屍身,不禁感概道:“生生扛下寒蟬禁之毒不說,面對我們的圍攻,還殺死了那麼多將士,現在居然連死了,也不曾倒下,亂世梟雄,當之無愧!這樣的人,到底臨死前,是想到了什麼,才哭成這樣。”

    木鋒寒的屍身,佇立在淒涼的月光之下,晚風徐徐拂動着,他的臉龐。

    就像有一隻溫柔的手,輕輕爲他擦拭掉了,眼角的眼珠。

    這也許是漠然無情的神明,也爲之動容,給了他最後的體面。

    木鋒寒在臨死前,還在爲母親的冷漠,而耿耿於懷,但他永遠也沒機會知道。

    在二十六年前的此時此刻,木雲天用力生下了他。

    那年,大哭着降臨在這個世界的木鋒寒,只是個襁褓嬰兒,還沒顯露跟留殤相似的五官。

    小小的他,被塞進木雲天懷裏之時,那個一直對他厭惡至極的母親,也曾笑的那樣開心。

    木雲天抱着他,在他稚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道:“雖然你的降生非我我願,但你也是我的孩子。如今的世道,艱難險阻,但願你就像,全天下最鋒利的寶劍一樣,將前路的苦難盡數斬斷,走出一條暢通無阻的陽關道。”

    “你就叫,鋒寒吧。”

    蕭山潼走到一邊,拿起了那沾滿血污的通海禪杖。

    “這是禪堂堂主的武器,是修緣的東西,我應該帶回............”

    帶回哪裏?

    禪堂如今早就不復存在,就連李修緣的屍身,先是被木鋒寒挖出,割下了臉皮,又被施德善當成活屍驅使,不知所蹤。

    想將這通海禪杖,放在他的墓前祭奠,竟也做不到。

    蕭山潼苦笑了一陣,忽然想起了什麼,丟下一句:“幫我好好保管通海禪杖。”就跑遠了。

    姜啓盛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道:“木鋒寒都已經死了,你還去做什麼?你多陪陪父皇吧,他真的時日無多了,很想再跟你說說話,你............”

    蕭山潼甩開了他的手,無比急切道:“木鋒寒送了密信給昭月,若是我趁她沒看見之前,毀掉密信,她就不會知道這一切了!”

    姜啓盛沉聲道:“你這是何必呢,她早晚會............”

    攔截密信,是蕭山潼此時,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沒等姜啓盛把話說完,就朝落冥淵的方向,狂奔而去。

    姜啓盛無可奈何地,看着他的背影跑遠,沉聲喝道:“我們追上去!”

    蕭山潼一路跌跌撞撞,身上剛剛止住血的傷口,在這磕磕絆絆之下,傷口又撕裂,鮮血涓涓流出,染紅了身上衣衫。

    他心神大亂,這才想起施展莽川行雪。

    蕭山潼身影一起一落,不一會兒,就趕到了,落冥淵皇城城門口。

    不知爲何,獨孤昭月竟然,就站在城門口!

    蕭山潼看見她,在心中默默祈禱着,她還沒看見密信。

    “昭月,你...........”

    蕭山潼急匆匆趕來,話還沒說完,冷不丁就看見,獨孤昭月手中,赫然捏着一封信紙!

    蕭山潼嚇得心膽俱裂,愣了半天,才伸出自己滿是血污的手,搶回了獨孤昭月手上的信紙。

    他一邊絞盡腦汁,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爲,一邊顫聲道:“昭月,這封信............”

    獨孤昭月任憑他,搶走自己手上的信紙,也一言不發,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也不知過了多久,獨孤昭月才緩緩擡起頭,直勾勾地,看着蕭山潼的眼睛,道:“這封信,是夏長侯送來的,我已經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