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交鋒和交換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皇家大芒果字數:4818更新時間:24/06/27 13:40:49
    “呼呼!”

    從侯府後門鑽出來,夏景昀坐在馬車裏,呼呼喘着氣,“這幫人也太瘋狂了吧。”

    陳富貴親自駕車,笑着道:“這種場面,別人高興還來不及呢,也就公子會躲着走了。”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都是沒啥營養的迎來送往。我要真喜歡迎送,我去青樓不好嗎?”

    “哈?”

    “沒什麼,走吧,別錯過了時辰。”

    秦家這麼大的家族,死了個繼承人,自然有的是人操持,不用夏景昀再去幫着忙活什麼事情,甚至他都沒在隊伍裏,而是直接出城,到了下葬之地等候。

    等那龐大的隊伍,一路撒幣,帶着靈柩終於到了地方,完成了下葬的全部流程過後,夏景昀才跟着其餘一些親友的隊伍一起,上前去敬了香。

    瞧見夏景昀居然親自過來,秦老家主也有些感動,上前客套着。

    夏景昀搖認真道:“不論如何,秦兄之死跟我也有關係,來敬一炷香也是應該的,鳳陽公不必客氣。”

    說完,夏景昀過去,規規矩矩地敬了一炷香。

    完事之後,夏景昀朝秦家新老兩代家主道:“鳳陽公,秦家主,你們今日事情多,晚輩就不多打擾了,改日再登門造訪。告辭。”

    秦家家主點着頭,“夏公子,我送送你!”

    老家主一巴掌拍開他,“你這兒這麼多人呢,要累死老夫啊!叫阿璃去送!”

    秦璃被叫來,雖然也有些蒙圈,但能跟夏景昀相處她倒也不排斥,便並肩和他走下了山。

    今日雖沒了青衣配青衫,但一對白衣也同樣頗爲般配。

    半山腰上,老家主和秦家家主一起站着,望着兩人的背影,老家主揚了揚下巴,“你覺得咋樣?”

    看着朝自己擠眉弄眼的父親,秦家家主忽然心頭閃過一道亮光,“父親,你是想讓阿璃跟夏”

    “怎麼?郎才女貌,多配啊!”

    “不是配不配的問題!”秦家家主低聲道:“人家不是已經跟蘇家那個姑娘?”

    “已經?”秦老家主哼了一聲,“蘇家沒了蘇老相公,都辦的是些什麼蠢事,居然要等着夏景昀科舉的成績定了再說。我們可不用那麼麻煩,要是沒問題,老夫直接就去找德妃提親,然後派人從泗水州去把他父母接過來,直接就辦了,講究的就是一個真誠!”

    秦家家主不由點頭,“現在會試的結果都還沒出,殿試還要等一個月,確實是真誠不對啊父親!”

    他差點被繞進去,連忙回過神來道:“那也是人家佔先啊,咱們這樣好嗎?”

    老家主怒其不爭地白了他一眼,“所以說你蠢你今後就受着,別覺得說得不對!我們秦家是啥?是商人!你出去談生意,別人也上門談了,你就不去了?只要沒簽契約那不都可以搶的?這等人中龍鳳,抓住了一個,秦家安穩幾十年,你還跟那兒糾結什麼道義不道義,等秦家破敗了,你捧着破碗穿着破鞋去講你的道義吧!”

    秦家家主愕然無語。

    ——

    從城外回來,夏景昀先是到正門瞅了一眼,看着那比流雲天香閣還要火爆的陣仗,便立刻決定繞後門進了府中。

    到了府上,還未坐下,就瞧見公孫敬快步過來,“公子,靳公公來了,陛下召你入宮呢!”

    夏景昀立刻起身,陳富貴正要轉向後門,夏景昀卻直接大手一揮,“走正門!”

    到了正門,門口還有在等着的訪客,瞧見夏景昀,立刻就圍了上來。

    但還沒等他們近身,靳忠籠着袖子就走了出來,目光一掃,衆人立刻被他身上那身衣服嚇得腳步一頓。

    夏景昀笑着拱手,“要事在身,沒辦法,失陪了,諸位海涵。”

    旋即和靳忠一道朝外走去,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來阻攔。

    只聽見身後傳來陣陣感慨。

    “不愧是夏公子啊,想來又是陛下相召,真是聖眷正隆啊!”

    “可不是麼,他眼下還是無官無職啊,就已經是多少人一輩子都沒有的待遇了。”

    “嗐!夏公子這等人中龍鳳,那是誰都能比的?我把話放這兒,等他一中進士,授官絕對是今科最高的。”

    “這是當然,他不是最高,我們都不信服!”

    也就是白雲邊這兩日都在跟同窗和同牀們廝混,沒有親臨現場,否則保不齊就會來上一句大丈夫當如是也!

    走出約莫百步,才找到了停在巷口的馬車,和守在此處的一小隊禁軍侍衛,

    靳忠伺候着夏景昀上了車,夏景昀笑着道:“靳公公,一起上來坐會兒吧。”

    靳忠搖了搖頭,恭敬卻又疏離地道:“夏公子,宮中自有規矩,不敢與您同車,奴婢騎馬便是。”

    夏景昀也沒勉強,微笑着放下了車簾,但在車簾放下的一剎那,他臉上的笑容便瞬間消失了。

    靳忠給的信號很危險,這下子麻煩了。

    果然,就如他所料,被領進乾元殿,崇寧帝便揮退了所有侍衛,只留下了高益陪在一旁。

    然後看着夏景昀,如平地起驚雷般,語調陡然一高,“夏景昀,你可知罪!”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櫓,在權力的光環下,在生死的威脅下,即使方纔已經有所準備,夏景昀還是忍不住心頭駭然,立刻俯身,“臣惶恐!臣一向忠君愛國,克己守法,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不知?”

    崇寧帝冷哼一聲,皮笑肉不笑,“都說你夏景昀是天降奇才,權謀機巧世所罕見,還有你不知的事?”

    皇帝和女人在某些方面也是有共通的,他暴躁怒罵,反倒不用太過擔心,但當他平和地陰陽怪氣甚至索性不搭理你時,你就該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夏景昀也試探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立刻道:“陛下明鑑!臣絕非爲了一己私利而利用陛下,甚至將陛下推到爲難之地,此事臣實乃自保,以秦思朝,哦不,以秦逆的算計,只恐當日放過了他,臣隔日就將身陷囹圄,叫天無果,叫地無門啊!”

    “還在裝傻!”

    崇寧帝斷喝一聲,憤怒地指着他,“你難道想不到此事還有別的處置之法?還是你當朕是那等連祖宗江山社稷都不顧的昏君?”

    言下之意很明顯,我要廢太子,這是你們都知道的事,你就不會等我把太子廢了,再把這事兒報上來?

    事關江山社稷,難不成我還會包庇秦家不成?

    對不起,我就是覺得你會.夏景昀在心頭嘀咕,當即跪下,知道這事兒在崇寧帝這頭怎麼算都是自己不對,於是開始耍起無賴。

    “陛下,臣絕無此意,臣年少稚嫩,憂君憂國之下,如有思慮不周之處,還望陛下降罪!”

    崇寧帝恨恨道:“降罪?你爲朕抓了這麼大一個反賊叛臣,爲朕掃出了一個朗朗乾坤,朕降你什麼罪?天下人不把朕的脊樑骨戳碎了?”

    夏景昀立刻惶恐得不敢說話,“陛下,臣之心日月可鑑,此生惟願致君聖賢,國泰民安而已!”

    埋着頭說完,卻沒聽到想象中的回答,等他緊張得快要喘不過氣,按捺不住心思想要擡起頭的時候,崇寧帝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擡起頭來。”

    他緩緩擡頭,看着眼前那張雖曾俊雅但已生出些蒼老意味的威嚴面龐,聽着他開口道:“你很聰明,朕捨不得責罰你。但這次的事情,你需要幫朕收好尾。”

    夏景昀的心頭陡然一跳,明白了崇寧帝的意思:要他幫忙設計廢太子。

    從利益角度來說,他的確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而現在的情況下,他更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和餘地。

    他只能點着頭,“解君之憂,爲臣本分,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好啦!你跟朕之間,何須這般客氣。”

    崇寧帝立刻換上了一副和煦的笑臉,彷彿剛纔的憤怒都不存在一般,“高益,賜座!”

    而後就斜倚在坐榻上,真如普通人家的姐夫般親切問道:“春闈考得如何?”

    夏景昀依舊不敢怠慢,“算是發揮了自己的真實實力,但真實實力在考生中什麼檔次,臣就不知道了。”

    “哈哈哈哈!”崇寧帝似乎完全忘了方纔的不快,大笑幾聲,“你若能在會試中得前三,朕就點你的狀元。若是你中不到,那就別怪朕不幫你了啊!”

    夏景昀連忙避席起身,“臣謝過陛下隆恩!”

    崇寧帝挑了挑眉,“按說你這時候不該推辭幾句嗎?再講幾句大道理?”

    夏景昀道:“臣對自己經世濟民之術還是頗有信心的,若是真的會試中了前三也能服衆,所謂大丈夫當仁不讓於人,何至於迂腐刻板,推辭陛下一番好意。”

    “朕就喜歡你這性子!”崇寧帝笑着道:“放心吧,你爲國朝立下這麼多殊勳,也爲朕辦了這麼多大事,朕都給你記着,殿試之後,給你一個驚喜!”

    說完,他彷彿也因爲今日的變臉耗費了些精力,在夏景昀的客套之後擺了擺手,“好了,去長樂宮請個安吧。”

    夏景昀走出乾元殿,站在門邊,故意扶着牆緩緩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定下心神,腳下發飄地跟着高益走向了後宮。

    門口的護衛將情況報告給崇寧帝,崇寧帝笑了笑,似乎對自己的君威很滿意。

    到了後宮,德妃提前得了消息,自然是十分開心,立刻命人好生準備了好些瓜果點心,姐弟二人做在一起,一通熱聊。

    夏景昀嘴裏塞得滿滿當當,好不容易吞下去了,才開口道:“阿姊,跟我說說太子的事情唄?”

    德妃愣了一下,旋即放下準備遞給夏景昀的果子,緩緩道:“太子乃是先皇后所出,當時陛下尚在潛邸,出生不久便被立爲世子,而後陛下登基,他便順理成章地成了太子。但隨着先皇后病逝,太子殿下羽翼漸豐,缺少了先皇后的調和,和陛下之間就漸漸疏遠了。”

    “先皇后家世並不顯赫,但也算不錯,族中子弟也頗爲爭氣,接住了陛下的恩寵,如今幾個國舅都各有勢力,或許這也是陛下一直顧慮,不想落人口實的原因。”

    夏景昀緩緩點頭,“太子母族這些人如今主要的勢力範圍在何處呢?”

    “先皇后乃是四象州人,但是她的幾個兄弟,如今都散在各處,其中實力最強的,便是龍首州州牧蕭鳳山。”

    夏景昀畢竟是成年男子,跟德妃又非血親,不好在長樂宮中久留,於是只說了一陣話,便在德妃依依不捨的眼神中,告辭離開。

    深宮婦人,富貴榮華雖極,但卻難得自由,這一點,聰明如德妃,機變如夏景昀也都是沒有辦法。

    悄悄從後門回了侯府,夏景昀終於有空將有意晾了一陣的“太乙真人”請了出來。

    不同於在刑部的出塵超然,這一次,這位直接一個撲通便跪在了夏景昀面前,主打的就是一個乖巧懂事。

    也由不得他不乖巧,秦相的大名,即使他這樣的江湖人士都是聽過的,但是眼看着不可一世的對方就在這位公子的手底下輕鬆倒臺,他哪裏還敢有絲毫的裝腔作勢。

    更何況,他心頭還有另一層隱憂。

    夏景昀平靜道:“昨日到現在,不下三個人勸過我,將你滅口。”

    遊方道士直接趴在地上,渾身顫抖“貴人饒命啊!”

    “但是本公子是個賞罰分明的人,你這一次表現得很好,本公子又豈會如此對待一個有功之人。起來說話吧。”

    遊方道士如蒙大赦,下意識起身坐下,但旋即像是火燒屁股一般一彈而起,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

    夏景昀也沒勉強,“你知道我爲何不殺你嗎?”

    遊方道士搖了搖頭,“貴人之心,小的不敢擅猜。”

    “因爲我想睡得安穩。”

    夏景昀道:“昨日堂上,雖然我們用了些手段,但那都是爲了找出真兇。你此番既有功勞,又無過錯,我若殺你,難免心頭有愧。”

    “貴人英明。”

    夏景昀看了他一眼,“我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安安穩穩,問心無愧地活着是多麼輕鬆。”

    遊方道人一愣。

    夏景昀接着道:“我不管你過去做了什麼,但是未來你還有得選。我給你兩條路,第一,賞你五千兩,離開中京,從今以後你做什麼與本公子和江安侯府再無關係,爲非作歹也好,招搖撞騙也罷,只要不撞在我手裏,我也就當沒看見;第二,我爲你在城郊修一座道觀,你就在此安居,本公子教授你的那些戲法也可以隨你使用,但不得行違法敗德之事,一旦被本公子發現,立刻誅殺。選吧。”

    遊方道人遲疑片刻,一咬牙,“小的選第二條!請公子放心,小的今後定唯公子馬首是瞻,竭力爲公子探知情報。”

    夏景昀微微一笑,“你果然是個聰明人。去尋呂一吧,剩下的事,他會幫忙安排。”

    遊方道人點了點頭,忽又停步遲疑道:“公子,小的這名號?”

    “你不是崑崙山玉虛宮的太乙真人嗎?”

    遊方道人大喜,“多謝公子!”

    等遊方道士離開,夏景昀對陳富貴道:“讓呂一去徹底查查這位的底細,看看能不能用,不合適讓他自己看着處理。”

    陳富貴點頭答應。

    夏景昀這時候才靠着椅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做事情是真累啊,比做興趣愛好還累。

    最近這一個月,跟馬不停蹄似的,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

    懶腰伸到一半,他忽然直挺挺地愣住了。

    自己與這遊方道人之間,跟自己和陛下之間,又何其相像?

    此時此刻,不是恰如彼時彼刻嗎?

    人生啊,果然還是這樣一場充滿着交鋒和交換的遊戲啊!

    每個人所能做的,就是儘量積蓄自己的籌碼,來換取更高的地位和更大的權力罷了。

    不想了,睡覺爲大!

    一個晚上,徹底放鬆之後的酣睡,讓夏景昀成功回血大半。

    第二天早上起來,一封請柬又送到了他的面前。

    秦家老家主中午在鳴玉樓設宴,請他赴宴。

    要開始規劃下一卷細綱了,想請假調整,想想還是算了,儘量保證不請假不斷更,不過這幾天更新量可能會少一些,但最終這個月總量會補到二十萬左右的。

    or2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