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西海

    歡都眼見一個渾身鮮血淋漓的血人跳向自己，心中不由得生出恐怖之情，拔出隨身長劍直刺，周殊毫無躲閃之意，“噗”的一聲，長劍貫胸而入，便在此時，他也點燃了身上的轟天弩，黑火藥遇火則着，頓時發出轟鳴之聲。

    這時婁虞二人也已趕到，和孫妙珍齊聲大呼，都搶到小丘來看，但見周殊胸前一個大洞，雙目怒睜，早已氣絕身亡了，那邊歡都也被炸的血肉模糊，成了一團肉泥。金軍主帥一死，頓時亂的無以復加，數萬人左突右滾，紛紛向南方撤去。李喚看得真切，深知金軍軍心激盪，正該乘勝追擊，於是規整四路人馬，在後頭窮追不捨。孫妙珍向婁之英疾呼：“兄弟，你的仇人盧軒也在這裏，咱們追啊！”衆人兵合一處，一齊往南首追去。

    金軍雖有八萬，但前線只有幾千，大部分士兵都在後營，此時一經潰敗，直如雪崩一般，一片雪花便能激起千層巨浪，數萬大軍互相嚎叫踩踏，不一會已逃到了和尚原守地。金軍將領剛想肅整隊伍重新鏖戰，忽見西首涌來一股大軍，原來吳挺派人星夜送信，大宋的援兵竟提早一日到了，這下金軍再也不敢停留，一股腦往山下跑去，哪知剛出和尚原，又有兩支奇兵從林裏出來突襲，正是前幾日大散關派出的遊擊軍，他們被金軍趕散後，這些天一直隱蔽山野，終於等來了反攻之機，其中領頭的副將叫做楊義，他匆匆來見李喚稟告軍情，說有一支伏軍在虎尾坪和金兵交手，打得那羣女真人瘋狂逃竄，金軍的副帥完顏斜哥依稀便在其列，李喚驚道：“虎尾坪？那不是在西邊麼？怎地他們不撤回東南，卻往西邊宋境去逃？”

    程駿沉吟道：“斜哥此計甚妙，鳳翔府在東邊，他料定咱們必會屯重兵在東南方圍追堵截，西首定然空虛，是以特地向西逃竄。”

    楊義道：“他要逃入大宋，那是自討苦吃，咱們便在邊境重重設卡，等他返回，那就不怕捉不到他。”

    程駿搖頭道：“我瞧他不會在宋境逗留，他往西逃，是想要投奔盟友，另做他圖！”

    李喚道：“不錯，他是要投吐蕃澤骨部的四王子乃穹。”

    程駿道：“李將軍，咱們援軍已到，我等留在此處也無甚用，我想向你借二百輕騎，追擊斜哥，阻斷金人與吐蕃聯盟。”

    李喚審時度勢，知道金軍主帥身死，副帥逃亡，加上自己援兵剛至，這數萬敵軍已不足爲患，於是點頭應允，特選了二百名騎兵，供程駿調遣追截斜哥。婁之英向前道：“程大哥，斜哥的幕僚中，有一人是我生死大仇，我想跟你一道去追。”他一響應，邵旭等衆豪俠不願留守軍營，也都打算一同前往，程駿暗想追擊斜哥不比排兵佈陣，高手越多則越有利，索性一一答應，連同婁虞、孫氏姐妹、上官青和邵旭一行七人，率領二百騎兵快馬加鞭往西方追去。

    衆人一路打探追蹤，得知斜哥一夥人奔的奇快，於是也跟着馬不停蹄，不日已來到了西和州仇池山下，這裏乃是大宋邊境，歷經數年經營，已依山建有關口，守關的宋將樑寶和也是吳挺部屬，正認得程駿，衆人向他打聽斜哥行蹤，樑寶和道：“仇池山形勢陡峭，西漢江和洛峪河二水匯於山下，正是三面環水、一面銜山的天險勝地，他們不從關口過去，料想必要渡河，我讓人探聽附近船家便知。”派人下去摸排，不一會來人回稟，說兩個時辰前確有一夥人要渡河過山，出手極爲闊綽，只是船隻太小載不了許多人，卻只有七八人擺渡了過去，餘者皆都散了，程駿聞聽點頭道：“這羣逃兵聚在一處的確扎眼，斜哥只帶幾名親隨輕裝上陣，倒是妙招。”

    樑寶和道：“過了仇池山便是吐蕃境地，那裏人煙稀少，他們隱遁起來，可就不好尋了。程少主，我這邊多派人手，助你一起捉拿金軍副帥！”

    程駿道：“斜哥必是去投那個四王子乃穹，倒不怕沒了蹤跡，既然他只帶幾名親隨，咱們人多反是束縛，樑將軍，我跟義弟義妹去追便可，我帶來的這兩百騎兵，也都留在此處，請你妥善安置。”樑寶和知道這幾人神通廣大、武藝超羣，自也不再多說，收下這兩百人自去處理軍務。

    程駿等七人不用帶兵，出關行的更快，一日之間已馳出七百餘裏，彼時吐蕃尚屬蠻荒之處，地廣人稀，城鎮極少，好在上官青生長於此，對地理頗爲熟悉，帶着大家輾轉來到一座集鎮，託熟人略一打聽，這才得知，吐蕃前時和宋軍交鋒大敗虧輸，乃穹已成驚弓之鳥，早往南逃回澤骨本部去了，程駿聞聽皺眉道：“澤骨部本營南去數千裏，斜哥萬不會到那裏結盟，他若假道回金，也大可不必如此繞遠，那麼他們來吐蕃作甚麼？”

    虞可娉心頭一震，忽地問道：“上官幫主，這裏距西海卻有多遠？”

    上官青道：“再向北二百裏，便就是了。”

    虞可娉點頭道：“照了，盧軒和斜哥必是去了那裏！”從懷中拿出畫布，向衆人說明一二。原來西海即爲現今的青海湖，古人見其鴻大，故以此命名，當日在吳縣客棧，婁虞二人鑽研畫布，看到共有六處描繪的十分詳盡，分別是江北揚州、中原嵩山、西北吐蕃、東北金祖之地、漠北草原和皇城臨安，其中西北吐蕃所畫之處就在西海。這畫布本就是侯百斛從盧軒處盜來的，是以盧軒必也對這幾個地方滾瓜爛熟，只是不得其法，不明具體方位罷了，這次他和斜哥穿過宋境來到吐蕃，既然並非與澤骨部結盟，則定是去尋寶藏，虞可娉問明西海距此不遠，心中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邵旭和孫氏姐妹對婁之英挖掘朱七絕珍寶線索、習練上善經等事早有耳聞，只程駿跟上官青不明就裏，待聽明前因後果，俱都驚嘆不已。上官青道：“原來江湖上盛傳的朱七絕寶藏線索，竟已被婁少俠破了一半，當真令人始料未及。不過西海之大，超乎預想，便這麼去尋，宛如大海撈針，多半是徒勞。”

    虞可娉道：“我和大哥也是陰差陽錯，無意間破了畫布之謎，只需將鮮血塗在布上，就會有指引出現，那時咱們便知端倪。眼下須尋一隻小獸，借它血液一用。”

    若論捕獸，自是程駿出馬，他家學淵源，狩獵之術天下無雙，不一會已從附近林中捉了一隻獼猴，衆人割破猴子後腿，放出小半碗血來，婁之英又將它抹藥包紮，重新放歸山野，這才展開畫布，小心翼翼地將血塗在西海左近，衆人等候良久，直過了幾個時辰，血液全都滲進畫布之中，終於隱隱現出了一段字跡，歪歪扭扭不似漢文，旁邊則畫了一枚小小的指環，婁之英辨了一辨，和虞可娉異口同聲道：“翠玉扳指！”

    孫妙珍奇道：“可是稼軒先生的祖傳扳指麼？”

    婁之英道：“不錯，但此物卻不是辛大人祖傳，乃是朱七絕跟他先祖辛贊辛老令公交厚，特意託付的。大姊，那日辛大人怕有閃失，曾將扳指交於你手，可是放在家中了麼？”

    孫妙珍微笑道：“兄弟，你當真是吉人天相，那枚扳指此刻正在姊姊手中。”從懷裏一模，取出一物，赫然便是辛棄疾留存的翠玉扳指。

    虞可娉道：“扳指有了，只需知道具體方位，便能找出第二道線索，但不知上頭寫的是什麼字，上官幫主，你可識得麼？”

    上官青仔細辨了辨，道：“這是藏文，讀作‘西格普’，乃是竹子的意思。”

    虞可娉道：“西海左近，可有跟竹子相干的地方？”

    上官青回思良久，猛然想了起來，驚呼道：“我知道了，定然指的是南西海湖畔的斑竹娘娘廟！”

    虞可娉點了點頭，道：“程大哥，你是咱們的主帥，卻說該如何辦？”

    程駿道：“斜哥等人想必也往那裏去了，左右是追，咱們便先尋了寶藏，再緝拿這金軍副帥！”

    大夥都是一般心思，策馬向西北狂奔，又馳出一百餘裏，眼見天色漸晚，便在林中尋了僻靜處歇息，虞可娉問起斑竹娘娘廟的典故，上官青道：“這是吐蕃婦孺皆知的故老傳說，乃是一段以正壓惡的故事，諸位可想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