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黃廟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牆外行人gt字數:2837更新時間:24/06/27 13:37:29
衆人好奇心起,均問發生了什麼事,邵旭穩了穩心神,這才說道:“三月中旬,我思量岳丈壽誕將至,一早備了賀禮, 月末便從皖南動身,我坐下馬快,兩日前已到了利州路境內,我本欲一鼓作氣馳來鬆州,不成想卻被我遇見一位故人,此人作惡多端,生平不知殘害了多少無辜, 向爲天理所不容, 他不識認得我,我卻與他仇深似海,兄弟,你可猜到此人是誰?”
婁之英見他考問自己,微一沉吟,已猜出這人身份,身子不免一顫,道:“可是丁殘雲這老賊麼?”
邵旭咬牙道:“不錯,當年他和文抒楊擒了我們,欲殘殺祭壇,幸得厲大哥出手相救,你我才倖免於難。我從孩童長大成人,丁殘雲自不識我,可這老賊便化成灰燼,我也定認得出!當年若非我被菠蓮宗囚禁,衆位師兄和大哥二哥又怎會四散尋找,以致爹爹無暇撤出天柱山,最終還是遭了黃逐流的毒手?是以我早就立下誓言,窮盡一生也要將這邪教剷除, 這丁老賊和文抒楊更是首當其衝,遇而當殺之後快!”
婁之英當年與他同甘共苦,深知其對菠蓮宗之痛恨,遠非常人可比,但此時心中掛念另一件事,忍不住問道:“大哥,你遇到那老賊,可是孤身一人麼?他身邊有沒有同伴朋儕?”
邵旭道:“兄弟,我知你想問誰,且聽我細細道來。那日我到了興州城內,眼看天色已晚,便想趕快打尖,之後好趁夜繼續趕路,我素愛乾淨,索性找了一家僻靜典雅的飯莊用膳,正吃喝間,忽聽門口有人說道:‘先生,這裏素雅無人, 正是個好坐處。’這聲音曾在我腦中徘徊盤繞十餘年,我一聽便知是誰, 偷眼一看,果然便是那老賊丁殘雲,就見他一行四人,其中有一個中年書生,丁老賊正是跟此人說話,那人點了點頭,他四人便走進了店中。
夥計見有客到,急忙過來招呼,可見了其中一人面相,不僅面露懼色,我順勢看過去,心裏也跟着一驚,原來那人生的兩眼細長,雙眉幾如倒豎,一張麪皮白的滲人,活脫脫一副吊死鬼的模樣,夥計一時呆立,竟忘了給衆人引座。那吊死鬼見他盯着自己,忽地勃然大怒,喝道:‘你瞧甚麼!莫不是心中在笑我?’
夥計畢竟見多識廣,稍一遲愣,已緩過神來,笑道:‘小的哪裏敢取笑大爺?大爺神采奕奕,直如天上的仙人一般。’
他這番話本是恭維,可在那吊死鬼聽來,更覺他是在出言諷刺,眼中精光一盛,似乎就要行兇,那中年書生擺手道:‘關先生,這一個市井小民,何必跟他計較,咱們早些用膳爲上。’
我聽這吊死鬼姓關,再結合他的模樣,心頭頓時一震,這人和江湖上盛傳的見棺不見關極爲相似,莫非他便是關風?先前我見到丁殘雲時已下定了決心,尋到機會便要將這禍害剷除,可眼下他有關風做同伴,那便棘手的多。想到此處我不禁又偷眼去看另一人,就見那人身穿一席青袍,神色從容沉着,一瞧便知也不是等閒之輩,我不敢再看,只得一邊悶頭吃飯,一邊盡力偷聽他們的說話。
他們坐的離我不遠不近,且時而低聲私語,我也聽不到什麼端倪,只知這幾人都以那中年書生爲尊,我心中納悶,一時猜不透此人身份,而對那青袍老者,我心中更加在意,不由得越看越是駭然,原來丁殘雲雖對中年書生客氣,但對那老者顯然更爲恭敬,不時地附和應承,這丁老賊已是邪教的尊者,能受他恭順的,自是他的上司了,難道青袍老者竟是菠蓮宗的護教不成?想到此處我更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敢跟這幾人對視,生怕被他們識出身份,那時我要找丁老賊算賬,便難上加難了。好在這幾人只專心吃飯談話,並未留意其他客人,他們吃了一陣,中年書生起身算賬,這時我恰好擡頭,就見他舉起右手,長袖滑落至肘,露出雪白的手腕來,上頭赫然紋着一枚刺繡,那是一隻竄爬的細鼠,當真刺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兄弟,想必你定知這人是誰了罷?”
婁之英咬牙道:“我自然知道,那便是盧軒這個狗賊!”
邵旭點頭道:“不錯,我自幼便聽你提過當年北伐的始末,這盧軒臨陣反叛,引金兵夜襲宋營,實是我漢人之恥!我雖不識認得他,但這細鼠刺繡聽你講過多次,因此一見便知,這定是那奸人無疑。我見他們要走,腦中急忙思索對策,今日一下撞見兩個仇人,正叫做機不可失,怎能輕易放過?可關風和那青袍老者武功高強,我若尾隨,必會被他們察覺,那時以寡敵衆,反倒偷雞不成蝕把米了。正猶豫間,忽然想起適才他們吃喝中途,曾喚來店裏夥計盤問良久,我靈機一動,暗想他們跟夥計說話,除了打聽道路更無別事,於是也將那名夥計叫來,問這幫人當時說了什麼。
夥計聽我打探消息,頓時面露難色,我掏出一把碎銀,道:‘你將他們和你的對話原原本本說出,這些散錢都是你的。’夥計見有錢收,立刻眉開眼笑,把原委俱都說了,原來這幾人是在打聽城外一所寺廟的所在,我忙問寺廟的名字,夥計說叫做迦爾寺,我一聽這名字十分古怪,似乎不是中原本土的廟宇,追問之下果不其然,原來這竟是一座吐蕃黃廟。”
吳挺聽到這裏身軀一震,他先前已問明了劉車千的身份,知道此人是金國特使,來到宋境自是不懷好意,但因事前準備充足,也沒怎麼放在心上,此時聽說這一行人要去吐蕃黃廟,不由得隱隱感到不安,開口問道:“邵掌門,後來如何,你可探聽到什麼沒有?”
邵旭正色道:“大帥,晚輩正有下情回稟。我聽聞這夥人打探廟宇,那必是要去此處,索性我也前往一探虛實,若是得便,那就洗雪逋負、手刃仇敵!即若時機不良,亦可查明姓盧的逆賊跟菠蓮宗邪徒究竟在擺弄甚麼勾當。想到此處我急忙會賬出了食肆,按夥計的指引匆匆摸向迦爾寺,就見那是野外山上一座不大的寺廟,外牆破敗陳舊,也不知建於何年何月,我見廟前有不少藏僧往來進出,我一個漢人若大咧咧闖入,必會惹人注意,索性繞到院後牆根,耳聽內裏無甚動靜,便翻牆躍了進去。
也是天助我也,此時天色漸晚,日已西落,那後院靜悄悄地,並無一人在側,原來迦爾寺方圓極小,除了前院一座大殿供人參拜上香之外,後院只有一座不大的偏房,想是僧人們都不住在此處,這裏不過是一間供人談話議事的雅房。我貼耳一聽,裏頭並無聲響,當下把心一橫,縱身飛上房頂,將瓦片掀起一角,果然漆黑一片,房裏沒有一個人影。
我想盧軒一行若要在此廟約會,必然是到這間雅房,若是念想錯了,那是天不作美,自也別無他法,可若他們果真來此,那個關風和菠蓮宗的高手經驗老到、內功了得,想要躲在此處不被發覺,那可着實不易,想到此處我既盼他們快快到來,又恐被人戳穿則免不了一場惡戰,一時間患得患失,心裏竟有些發毛。正恍惚間,突聞檐下有人走動,就聽一人口誦佛號道:‘檀越請往此間寬坐,四王子一會便到。’猛地眼前一亮,原來雅房已掌上了燈火。
我大氣也不敢出,順着縫隙往裏一瞄,就見房中只有三人,其中盧軒居中而坐,他旁邊站着一名年邁的藏僧,還有一人身形魁梧,背對向我,卻不知是誰,而關風、丁殘雲和那青袍老者俱不在內,我心中一喜,暗想少了這幾個勁敵,那可方便的多了。就聽那藏僧道:‘檀越請在此暫歇,前殿嘈雜,不宜會談,四王子一會便到,老衲先去前殿接引。’盧軒回禮道:‘上師請便。’那藏僧便出了雅房。
我不知他們所提的四王子是誰,一時不敢妄動,只想再聽盧軒說些什麼,可過了良久,屋中的兩人卻一句話也不交談,又候了一會,檐下再度傳來腳步聲響,房門一開,那藏僧引着兩人進入,卻都做吐蕃人打扮,就見盧軒站起迎道:‘四王子大駕光臨,在下與有榮焉!’
其中一個吐蕃人亦還禮道:‘劉大人過謙,尊駕千里迢迢趕來相會,該是小王榮幸才對。’他兩人又客套了一番,這才相請入座,四王子帶來的隨從也是站立在側,那藏僧則掩門退出了雅房。
我瞧這情形,知道二人就要商議機密大事,那站立的兩人想是彼此的貼身護衛,這件事連關風等人都不得參與,足見非同小可,我可不能打草驚蛇,想到此處急忙調勻呼吸,不發出一絲聲響。就見那四王子道:‘劉大人,小王聽聞近來閣下採辦馬匹頗有阻礙,不知金蕃兩國結盟一事,可要延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