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慈巖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牆外行人gt字數:2757更新時間:24/06/27 13:37:29
    虞可娉攔道:“此事不過出自縣衙捕快之口,未必做得了數,再者冒然去問戚老莊主,倒顯得我倆有什麼貪圖之心,大哥,你說是也不是?”

    她問了兩聲,都不見迴音,轉頭一看,就見婁之英重又拿起鈹針若有所思,口中喃喃有詞,連忙輕觸他的肩頭,道:“大哥,你怎地了?”

    婁之英回過神來,猛然叫道:“我知道了!適才便覺得此物頗爲眼熟,但卻一時想不起來,待說到臨安城,我卻憶起了,這內有凹槽的鈹針,乃是泰坤堂獨有的針具,是我三師兄洪扇親手所設,可又怎會落在菠蓮宗的手中?”

    虞可娉沉吟道:“樊春曾說木歸告知丁殘雲,那第七件線索不在嶺南,他又如何得知的訊息?莫不是有人以此布條和鈹針傳話,好讓菠蓮宗知曉,那線索如今已在臨安了?”

    婁之英急道:“你是說那線索或許和泰坤堂有關?若真如此,咱們可得趕回臨安,給我三師兄送信,否則被菠蓮宗捷足先登,想出什麼惡毒法子加害師兄,那便糟了!”便想連夜出莊北迴。

    馬於仁勸道:“婁少俠,夜晚趕路不得就便,明晨我送你二人兩匹快馬,再行上路也不爲遲。”

    婁之英也知天色已晚,自己和虞可娉累了一天,原也趕不得路,於是點頭答允。第二天起身,馬於仁早已備好了兩匹上等良駒,他此次邀兩人南下,本想尋訪番醫治好虞可娉的病症,以報其恩,無奈最後仍是竹籃打水,白白耗費了幾日時光,是以心裏十分愧疚,特地將莊上最好的馬匹盡送。婁之英看穿他的心思,抱拳道:“馬莊主,承蒙你出人出力,幫我們問診名醫,婁某實是感激不盡。娉妹的傷症,在下曾立下重誓,今生必定窮盡心智找出法子醫治,馬莊主無須掛懷。山水有相逢,他日娉妹痊癒,我們再來貴府叨擾。”和虞可娉跨上坐騎,策馬往北而去。

    一路上曉行夜宿,直奔了十來天,這一日午時行至壽昌,那已屬建德府管轄,離紹興、明州都不算遠,距臨安更是只有兩日路程。兩人駕馬奔了半天,都有些倦餓,向當地鄉民打聽明白,前頭不遠處有個慈巖鎮,便打算前去歇腳飲馬。待到了鎮上,照例尋了家不大不小的食肆打尖,才剛剛在椅上坐穩,就聽店內傳來一陣陣騷動,好幾個年輕後生不知爲何突然放下碗筷,急匆匆奔了出去,只剩下幾個年長的食客坐着沒動。婁虞二人不明就裏,也無心探聽當地的是非,仍只顧埋頭吃飯,就聽後面有個中年食客向跑堂的調笑道:“韓小四,那夥人準是又去馮員外家鬧事了,這般天大的熱鬧,你不去瞧麼?”

    那跑堂的韓小四朝着掌櫃那裏微一努嘴,道:“今日事忙,我哪有這般閒工夫?”

    那中年人笑道:“大夥全都去看好戲啦,還哪有什麼要你忙活?”

    韓小四道:“呂二叔,那些人無理取鬧,不知受了誰的蠱惑,要去找馮員外晦氣,這些齷齪事,本也沒什麼好看。”

    呂二叔道:“這些人貪心不足,自己想佔便宜不成,便被人做了槍頭,去和馮員外爲難,依我看準是常老闆搗的鬼。然則馮員外又是什麼好人了?他兩個鬥得越狠,咱們鎮上的熱鬧就越大,怎能說沒什麼好看?”

    韓小四道:“那些人本也都是良民,只因沾染上了賭習,才弄到如此田地,馮員外樂善好施,也不算壞人,若真被常老闆鬥垮了,只怕慈巖鎮要不得安寧。”

    呂二叔見與他話不投機,也就不再多說,自己哼着小調繼續吃飯,婁虞二人一字一句都聽在耳中,知道是本地有了糾紛,若在平時,也想過去看上一眼,假使真有人欺壓良善,那便要出手管上一管,但今日急着趕赴臨安,均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願在此多有耽擱,於是不理會兩人的對話,仍只管自己吃食。過了一會,又有食客進門,那人一見到呂二叔,便道:“呂老二,你怎還有閒情在這吃飯?你侄子如今正在馮家和人劇鬥,你卻不去管他?”

    呂二叔頭也不擡,冷笑道:“他自甘墮落,自己欠了賭債被人指使,我大哥生前都管不了他,我卻去作甚?”

    進來那人道:“你呂家就這一個獨苗,若有個三長兩短,你於心何安?”

    呂二叔道:“那小畜生旁的不行,好勇鬥狠卻不在話下,他年輕力強,慈巖鎮上沒幾個是他對手,去馮家滋事又不是一次兩次了,便讓他自己鬧夠了再說。”

    那人道:“今次不同往日,我聽說馮家來了兩個幫手,是東錢派的武術行家,只怕你侄子這回便要吃虧。”

    呂二叔聽說馮家來了武林高手,臉色一變,匆匆會鈔便要離身,他旁桌的食客也是當地熟人,見他神色慌張,勸道:“呂二哥,你不用心急,我聽說這次去馮家的有四十多人,那兩個東錢派的弟子未必能討得好去,若真觸了衆怒,鎮上的百姓只怕不肯甘休。”

    婁之英本無暇關心本地是非,但聽到有東錢派牽扯其中,心中一震,道:“娉妹,端木掌門於我有恩,這事既和他的門人相干,我卻不得不去瞧瞧。”虞可娉知他心意,當即點頭,兩人緊隨着呂二叔而去。

    待出了食肆,才見鎮上不少人都往東北向趕去,看來此事陣仗着實不小,兩人隨衆行了一里多地,來到一座宅院跟前,就見外層熙熙攘攘,圍了不少居民觀看,二人擠進一瞧,原來宅院前站了三十多人,都做鄉民打扮,卻個個手拿棍棒鋤鍬,正和門口兩個中年漢子對持。那兩人一個額角滲血,一個左臂低垂,似乎都受了傷。婁之英越看越是面熟,微一尋思,猛然想起這二人一個叫做馮廣忠,一個叫做林廣義,當年邵家滅門,大師兄厲知秋帶着自己送邵旭到東錢派,待要回武夷山桃源觀時,因其身上有傷,端木仲執意派了兩個年輕弟子一路護送,那便是馮林二人了。時隔多年,這兩人雖已臉有風霜之色,但容貌無甚變化,是以婁之英一眼便即認出,他低聲道:“娉妹,這兩位大哥都是東錢派端木掌門的高徒,武功本應不弱,卻不知怎地,竟會被一羣村民圍毆負傷,着實令人費解,待我去問個明白。”

    虞可娉攔道:“大哥,我瞧這些村民惡相盡顯,個個目露兇光,只怕要拼命死鬥,這兩位東錢派的師兄也不知和他們有什麼恩怨是非,咱們看看再說。”

    她話音剛落,就見一名村民走出人叢,向宅院緊走了兩步,突然雙膝一屈,跪倒在地哭道:“兩位大俠,求你們行善積德,放我等進去,救我一家老小性命。”說罷脖頸一垂,竟咚咚磕起頭來。

    馮廣忠皺眉道:“老鄉,你們這般無賴,我放你進去,家叔還有命在麼!”他雖然語帶氣憤,神情激盪,但說話仍不失禮數,並無惡語相向。

    那村民道:“馮老爺一天不死,我們這羣賤民的家小便都要跟着我等陪葬,以一人之身而換數十人性命,馮老爺勝造七級浮屠,還請二位發發慈悲。”

    林廣義脾性遠比師兄暴躁,他聽到此處憤怒至極,扶着左臂破口罵道:“你家小的命是命,馮員外的便不是?說什麼一命換十命,直是畜生不如!你們自己欠下賭債被人拿住把柄,受人指使來行兇,竟還佔理了麼!”

    那村民見這二人油鹽不進,忽然臉色一變,眼中兇光大盛,抄起地上的木棍大叫道:“老子便不講理了!今日殺不了馮老爺,大夥也都不活了!”將木棍掄圓了向林廣義便砸。

    林廣義微一側身躲開,伸出右掌在那村民肩頭一拍,正是東錢派的絕學陶公碎磯,若在平常,這一掌貫足內力,對手非骨斷筋折不可,但今日那村民只是蹬蹬倒退了幾步,一跤坐倒在地,直疼的他呲牙咧嘴,棍子也撒手仍在一旁。

    圍毆的衆鄉民見自己人吃虧,都紛紛叫囂,其中有一個五大三粗的青年蹦出,挺起手中長鐮道:“到底誰在行兇!今日我們便殺將進去,大夥來個魚死網破!”

    林廣義冷笑道:“呂癩子,旁人誤入歧途,以至深陷泥潭、家小被困,受人要挾前來鬧事,也還算情有可原。你一個爛賭鬼,自願替姓常的賣命,還有什麼臉在這大放厥詞,對你我可不會容情!”搶上前去飛起一腳,那青年躲閃不及,正被踹在後臀上,登時翻身摔倒。

    林廣義道:“你這帶頭滋事的罪魁,不給你放點顏色,只怕今後你也不長記性!”舉起拳頭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