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填房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牆外行人gt字數:2963更新時間:24/06/27 13:37:29
    虞可娉道:“嗯,如此看來,這兩件事確是沒什麼關聯,但你身爲捕頭,卻私賣朝廷明令禁止的五石散,要如何量罪,得看衙裏怎生判罰,我卻不會讓人平白誣陷於你。”

    樊春垂頭喪氣,不再說話,只等管營進來羈押自己,卻聽虞可娉又道:“還有一事,尚需樊捕頭說明,柴通是何時染上的藥癮?你可知他因何要吸食五石散?”

    樊春道:“也就是去年冬天,柴保正不知爲何事心煩,從海外的商隊那裏購得此物,自此便不可收拾了。後來因緣巧合,被我洞悉了這個祕密,從此便只從我這裏拿藥。至於爲何會沾染上五石散,嘿嘿,嘿嘿,柴通雖然家財不菲,又是一地的保正,可他這數十年來,便真的快活麼?”

    虞可娉聽他話裏有話,忙問道:“樊捕頭此語何意?”

    樊春道:“你道柴通偌大個家業,爲何只有一房正妻,二十幾年都沒一個偏房?非是他對柴夫人情真意切、矢志不渝,瞧不上旁的女子,而是柴通本就靠着岳丈發跡,一直以來都十分懼內,是以才不敢動一絲歪歪念頭。實不相瞞,就在這個月頭,我照例送貨去到柴家,恰逢柴通醉酒失言,說他兩口子那晚言語失和,竟當場動起手來,柴通將夫人打的牙齒掉了兩顆,而柴夫人則用香燭在他臂上燙出老大一個疤來。本來這是他的家務瑣事,我也未曾放在心上,沒成想不到一個月,柴保正便在自家中死於非命。嘿嘿,其實仔細想想也不奇怪,要知這對夫婦本就面和心不合,時常拌嘴吵架,以往柴夫人仗着孃家餘威,總不吃虧,這次被丈夫打掉了牙,難道就會這麼輕易地往肚子裏咽?”

    婁之英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問道:“你懷疑柴夫人是本案真兇?”

    樊春道:“我卻沒說,是與不是,你們自去查個明白,反正案子與我無干!”

    婁虞知道這人不過是胡亂揣測,再問下去也是徒勞,索性出了二堂,回到前廳來見衆人。李孔目聽說樊春果真犯事,心中又驚又喜,又懼又憾,驚的是一縣捕頭犯案非同小可,喜的是這個同袍宿敵終於栽了,懼的是縣老爺追究下來,自己難免有失職之嫌,憾的是樊春只是攤了些小罪,和柴通的命案似乎關聯不大,只得一面吩咐差役將昔日上司羈押,一面思索天亮後如何向知縣交代。

    宋鞏聽說柴通夫婦月頭曾經拌嘴動粗,點了點頭道:“那日驗屍,確是在柴保正左臂查出燙疤,看來樊捕頭並沒說謊。”

    李孔目道:“既然如此,明日一早便將柴夫人抓來審問!”

    虞可娉道:“問是要問,但你審她師出無名,若柴家真有什麼遮掩,這一鬧只怕要適得其反,還是要謹慎爲先。”

    李孔目垂首嘆道:“我現在思緒煩亂,眼下樊春入監,藍元寶又不堪大用,二位雖是強助,但非公門中人,接下去如何分派人手,只怕是個大難。”

    虞可娉笑道:“李孔目,你和宋仵作久打交道,知道他癡迷斷案,實也是一把推演偵查的好手,爲何不能調他過來幫忙,先解這燃眉之急?”

    李孔目一愣,只覺讓仵作參與斷案,實在聞所未聞,正猶豫間,又聽婁之英道:“宋仵作爲人心細,擅於應變,要他出力破案再好不過,我也舉薦宋仵作!”

    李孔目又思索了一陣,終於把心一橫,暗想宋鞏平日與自己私交不錯,至少不會有什麼二心,於是點頭道:“好!老宋,明日起我讓藍元寶暫代總班捕頭一職,你也跟着虞小姐他們一同查案,等案子結了,咱們再做打算。”宋鞏自是大喜。

    衆人折騰了大半夜都有些倦了,此刻已過三更,也不便驚動知縣,李孔目留在衙門候着,宋鞏自回住處,婁虞但覺往返璧野莊頗爲折騰,讓馬於仁帶莊客自行回去,二人在縣裏找了家客棧留宿。第二日起身回到縣衙,一問才知,今晨知縣聽聞樊春的事勃然大怒,將一班值事、差役痛罵了一頓,把柴通的命案壓得更緊。李孔目心力交瘁,已無力多說什麼,和虞可娉千叮萬囑了一番,命藍元寶領人繼續到柴家問詢。

    一班差役氣勢洶洶,隨着婁虞二人趕往永湖鎮,宋鞏因昨夜特准,也跟同一齊前往,衆人來到柴家,藍元寶吩咐將客房當做了問堂,兩邊各站了三名捕快,讓管家劉禾傳報,只等柴劉氏過來答話。

    虞可娉道:“藍捕頭、宋仵作,柴夫人雖然外表雍容大方,但實則是個剛烈的女子,待會有什麼要問,都盡由我來說,可莫要激惱了她。”衆人點頭答應。

    不大一會,柴劉氏姍姍而來,她見到屋中的陣勢嚇了一跳,知道今天的問話和前日大不不同,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在藤椅上安定一坐,道:“諸位差官大人,怎才隔了兩日,就又大駕光臨敝宅,可是案子有什麼進展麼?”

    虞可娉見她初進屋子時臉上尚有驚恐,但旋即便鎮定下來,重又恢復從容之色,心中對她這份淡定十分欽佩,道:“若說有大進展,也還不見得,不過但凡本案有了眉目,總要和柴保正的至親印證一二,咱們多次來貴府叨擾,還請夫人見諒。”

    柴劉氏道:“這是關乎亡夫冤死的大事,我道聲辛苦都來不及,如何還會見怪?小姐有什麼要講,直說便是。”

    虞可娉道:“恕小女冒昧,前日不曾察覺,今日我才看到夫人左頰似乎有輕微紅腫,不知那是何故?可是受了什麼損傷?”

    柴劉氏神色一變,微微將頭側過,道:“也沒什麼,此事和亡夫之案並無相干,小姐說笑了。”

    虞可娉正色道:“此傷若因柴保正而生,就不能說毫不相干了。”

    這話頗有弦外之音,令人聽之無不浮想聯翩,果然柴夫人身軀一震,雙眉倒豎道:“小姐此語何意?不妨明說!”

    虞可娉道:“衙裏收到供詞,說夫人月頭曾與柴保正發生爭執,被打掉了兩顆牙齒,查案講究事無巨細,我們特來印證此事。”

    柴劉氏擡頭看了看藍元寶和一班差役,見這幾人都兇巴巴盯着自己,知道這時隱瞞也是無用,索性點頭道:“不錯,那日我和他吵翻動手,兩人都吃了些小虧,可那又如何?莫不是你們以爲我就此懷恨在心,一怒之下殺了亡夫?”

    虞可娉道:“夫人莫要瞎想,衙裏並無此意,只是小女推測,自那日後,柴保正便常在書房過夜,不再與夫人同*房而眠了,是也不是?”

    柴劉氏冷笑道:“你想說因那次爭執,亡夫便久在書房,才終於惹來了殺身大禍?呵呵,我看小姐年歲尚輕,也未曾盤發,只怕尚未許配人家,夫妻間的相處之道,你又懂得多少?”

    虞可娉臉上一紅,道:“小女自是不知,所以才想請教夫人。”見柴劉氏臉現尷尬之色,頓時明白,轉頭又道:“藍捕頭,請你帶着差大哥們,連同我婁大哥一起,先在屋外守候片刻。”

    藍元寶自得知樊春被扳倒後,一路上對她言聽計從,此時一經她發話,忙號令衆捕快和宋鞏齊到屋外,婁之英則擔心她的安危,虞可娉笑道:“大哥,光天化日,我們兩個女流,又能出什麼事?何況柴夫人又不是壞人。”婁之英也只得合門而出。

    此時屋中只剩虞可娉和柴劉氏兩人,虞可娉鄭重道:“夫人,我知你有一肚子話要說,你對柴保正既愛且恨,這些年料來未必快活。眼下柴保正已然仙逝,俗話說人死如燈滅,你必也想找出真兇,替丈夫伸冤,若有什麼不揹人的話,這裏沒有旁人,便請夫人開誠佈公,和小女說說,或許其中會有什麼線索和關鍵。”

    柴劉氏盯着她看了一會,虞可娉毫不迴避,輕輕點了點頭,柴劉氏長嘆一聲,道:“我和老爺的事,說了也沒什麼,不過此事和案子並無干係,你執意要聽,我便告訴了你,權當說出來解悶。

    老爺當年本也是個鄉下破落戶,可他天資聰穎,又兼刻苦勤奮,年輕時到縣城給我爹爹做了長工,着實辦成了幾件漂亮事,家嚴賞識於他,將不少生意都交由他打理,他也的確做的有聲有色。後來爹爹看我身大袖長,而老爺既能幹又忠心,於是便有意撮合,將我嫁與了他。本來婚後我二人相敬如賓,生了一子一女,日子也算過的美滿,可好景不長,十年前我剛懷上幼子,我那可憐的二女兒便不幸染病身亡了。女兒死後老爺性情大變,時常與我拌嘴吵架,那時我爹爹年歲逐漸大了,曾上門勸過幾次,見老爺無動於衷,只得暗氣暗憋,就此埋下了病根,沒多久便也撒手人寰。家嚴逝後,這冤家變本加厲,只要回到家中,便跟我較勁慪氣,對兩個兒子也是非打即罵,後來又嫌自己祖上清貧,沒出過顯貴,便將我那大兒子送到京城臨安讀書,指望他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害的我母子這些年千里相隔,幾年也見不得一回。自那以後,我兩人便貌合神離,再無夫妻之情了。”她說到這裏,又長吁了一口氣,似乎並不是在跟虞可娉講話,倒像是自言自語,終於將積壓多年的心事吐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