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王頭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牆外行人gt字數:2668更新時間:24/06/27 13:37:29
陸廣重重地點了點頭,這時二人已遏制不住心中悲喜,都紛紛落下淚來。婁之英、邵旭等見他倆當着衆人的面真情流露,也暗自生出感嘆。兩人哭訴了一會,心緒稍稍平靜下來,也覺有些失態,翁仁問道:“大哥,這許多年,你去了哪裏啊?今番回來先到天柱山,可是專程來向邵掌門謝罪的麼?你放下心,邵掌門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大是大非面前絕不含糊,老弟我縱使什麼都不要,也要替你求下這份情。”
邵旭笑道:“老翁,什麼頂天立地?你莫先扣一頂高帽給我,到時我真要清理舊賬,倒不算是個好男兒了。罷了罷了,當日陸老闆雖不仗義,畢竟沒能釀下不可挽回的惡果,而我年前回到舒州,不分青紅皁白便來向你老翁問罪,也可算十分魯莽了。咱們兩相抵消,陸老闆當年的事就此算了,也不用你來求什麼情。”
翁仁大喜過望,急着要向邵旭叩頭道謝,被邵旭伸手一把攔住。陸廣老淚縱橫,深鞠一躬道:“少派主,當年我確是存了趁火打劫之心,但卻從未想過要害你性命。其實老漢本不是慣於爲非作歹之人,只是那些年鬼迷心竅,發了不可收拾的春秋大夢,如今想來,當真好不後悔。”
翁仁也道:“是啊,我和陸大哥是普通農戶出身,青年時也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他斷不是天性歹毒的惡人,只是後來緣何要做那等事,那時我從西域回來失了記憶,卻也稀裏糊塗……”
陸廣聽他提及失憶,又升起了愧疚之心,接口嘆道:“兄弟,這些年我在獄中,時常記掛起你。那年在廬州撞見你後,我本十分高興,還接你回懷寧居住,一心想把朱七絕之事告與你知,好讓咱兄弟倆共同參詳,合創一番事業。豈料相處之後才發覺你腦中患疾,已失了記性,我不敢告知你實情,也不敢和你講說過往喚起你的記憶,就是怕那驚天祕密不脛而走,弄得天下皆知,那我多年經營便全化作烏有了。便這麼讓你渾渾噩噩地過了這許多年,那時我一心圖謀各種線索,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後來在監牢受了百般苦楚,就愈發覺着對你不住。前時虞小姐救我出來,說你終於找回了記憶,我心中的大石這才落下一半。唉,其實當年我若早早地和你敘說少時經歷,只怕早就治好了你這疾症,又何必耽擱這許多年,令你白白耗費大好時光!老弟,今日你我相見,哥哥便把這許多年來的前因後果,一絲一毫地說給你聽,絕不隱瞞半點情由。”
邵旭知道這兩人有無數貼己話要說,於是便道:“老翁,你有日不曾來了,今日正好在山上用膳,權當我給陸老闆接風。待你倆吃過了飯,再回豆腐店好好敘舊。”
陸廣卻搖頭道:“少派主,今日我要說的事,可不單單給翁老弟一人來聽,我要讓少派主、婁英雄、虞小姐俱都知道,老漢當年爲何來到懷寧盯着邵家,爲何攔在半路索要潛山派至寶,又爲何被奸賊劉車千抓住受盡折磨。這件事非同小可,涉及天下蒼生,是以定要講說明白。”
邵旭知道此事必和朱七絕有關,他雖不覬覦什麼寶藏,但想到師祖、父親、兄長們的生死都和這事有所牽連,也想一探究竟,於是點頭答應,吩咐掌廚預備酒菜。戎飛有事不在家中,衆人吃罷了飯,程氏姊妹仍回內房自敘閨話,廳中就只留下婁虞、邵旭、翁仁四人,等着聽陸廣講說往事。
陸廣喝了一大口釅茶,長嘆了一聲,這才道:“今日要講的事,老漢從未對第二個人講過,可憋在心裏快四十年啦,如今便和諸位說說。我看少派主器宇軒昂,婁英雄氣度不凡,虞小姐更是聰慧過人,大夥都有吉人之相,但願今日說的這些線索,能助各位成全大事,那也不枉老漢耗費的幾十年辰光了。
這事要從老漢的生平說起,我於政和四年生於開封府鹹平縣,那時還是徽宗天子掌管天下,中原的花花世界仍是咱們大宋的國土。在我十二歲那年,金人揮軍南下,徽欽二帝國破被俘,整個北方都被女真人佔據了,開封是舊朝國都,本來戰火不斷,但我家鄉一帶卻風平浪靜,開始我年紀幼小,不知是何緣故,後來逐漸長大,才知是因鄉里有一位大人物,就連女真人的首領兀朮也都禮讓他三分,那人自然便是朱七絕了。朱家在鹹平是第一大戶,光院落就有六層,可他家業雖大,除了家人弟子之外,卻沒多少僕從傭人,是以若有什麼活計,便時常僱傭當地的青年勞力前去幫閒,我和翁老弟都是其中之一,這些往來事故,想必翁老弟也曾講過罷。”
翁仁點頭道:“不錯。我拾回記憶後,把在鹹平的事都和邵掌門等述說過了,只是我始終不明白,咱倆同在朱家做活,爲何我什麼都不知曉,而你不但練就了一身武功,更是獲取到了世人欲求而求不得的朱家寶藏線索?”
陸廣又喝了一口茶水,說道:“我也是歪打正着、機緣巧合,世間的事,總是這般莫名其妙。你可還記得朱管家下面那個王頭兒麼?”
翁仁道:“我自然記得。朱家沒幾個親養的夥計,勞作的事,都是僱傭我們來做,這人便是時常監管我們的夥計之一。他老成持重,總是一副兇巴巴地模樣,那時我很怕他,是以也沒怎麼打過交道。”
陸廣道:“是啊,翁老弟你一向老實木訥,朱家不許咱們在勞作時閒談,你便規規矩矩,從不在朱家多說一個字,連管事的王頭兒你也是能避則避,哥哥我卻在村裏遊手好閒慣了的,平日喝酒耍錢,無所不好。那王頭兒只是面相老成,其實不過三十出頭,比咱們也大不了幾歲,當時我一眼便看出,此人也是個好耍子的賭鬼,我有心和他近乎,特意趁歇息時與他閒聊幾句,開始他還一本正經地怒叱我不好好幹活,後來慢慢熟絡了,也就放下了架子,和我有了來言去語。再後來我三番五次攛掇於他,最後終於被我慫恿動了,有一天他偷偷出了朱府,和我一起到鄰村賭檔痛痛快快地耍了一場。
朱家規矩一向嚴厲,從不許僕從夥計擅自外出,王頭兒幾次偷偷溜出和我耍錢,早有把柄攥在了我的手上,老弟,後來你不曾留意麼?派給我倆的活計總是比別人少得多輕得多,你當是什麼緣故?只是這祕密是我向王頭兒討得好處的法寶,務須小心隱藏,因此我連你也都瞞過了。”
翁仁略微回思當年情形,點頭道:“原來如此,我還道是因咱倆做事勤奮,他才刻意褒獎。不過朱家的規矩確是嚴酷,莫說朱七絕和他的家人,便是僕從夥計,除了管家和這個王頭兒,我也不曾見過第三人,每次前去做活,總得小心翼翼,生怕有什麼節外生枝的事,是以後來倒去的少了。”
陸廣接口道:“嗯,咱們年歲大些後都知道,朱家在武林中赫赫有名,朱七絕更是當世第一高手,莫說是你,我也覺着在朱家做活總是說不出的陰森可怖,因此也打了好幾次退堂鼓。好在我和王頭兒逐漸熟絡,我倆外出耍錢時,也曾偶或向他探聽一二,我問他我已在朱家做活這般久了,爲何從未見過主人的面?他說朱七絕幾乎經年不在家中,每次不是打南邊歸來,便是從極北苦寒之地而回,見不着他實屬平常。我又問他就算主人不在,爲何連他的弟子家人也都不曾見過?王頭兒說他主人曾定下門規,不許朱氏一派的後人踏入江湖,是以他雖傳授弟子兒孫本領,卻不讓他們輕易出得家門,別說是我,便連王頭兒自己,也只分管外頭的雜活事務,並未見過朱七絕的子女和弟子。”
衆人聽到都是一驚,這王頭兒是常年住在朱家的長工,居然從未見過朱府內宅的家人,當真是令人聞所未聞,虞可娉笑道:“朱七絕的家是皇宮內院麼?便是在宮中,管事的太監也斷不會不識得嬪妃皇子呵。這個王頭兒許多年來在朱府上下走動,難不成和朱七絕的子嗣弟子一個照面也不曾打過?”
未等陸廣答話,翁仁搶先搖頭道:“這個我卻知道,以王頭兒的身份,他在朱府是無法隨意走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