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把戲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牆外行人gt字數:2855更新時間:24/06/27 13:37:29
    小宮愣了一會,才道:“那晚我吃壞了肚子,周身都不舒服,直睡到中夜,突然被個聲響吵醒,睜眼一看,卻見馬遠提着尖刀站在牀前,他見我驚起,二話不說,舉刀便向我砍來,我伸出左臂抵擋,這一刀便刺在我的膀上。馬遠一招未能得手,便奔向牆角,我眼前一花,他便消失不見了。”他這番話應該已向人陳說過數次,不用絲毫回思記憶便脫口而出了。

    老竇又道:“小宮傷的也不太重,我幫他草草包紮,又有倦意襲來,我二人便又去睡了。及至次日醒來,方知史員外家出了大案,而這案子又和馬遠有關。只是他當日爲何要顯露穿牆法術,爲何要去刺死史員外,又緣何跑回劉府來殺小宮,咱們和大當家思來想去,卻總捉摸不透。”他這些話說完,烏金幫的衆人都沉默不語,各自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吳三斜眼問道:“全部都講完了?”

    餘角道:“吳三爺,大致情由,我兄弟幾個也說的差不多了。不知吳三爺聽了以後有何高見?”

    吳三道:“我有幾問,還要聽餘當家和諸位兄弟再行陳說。”

    華鵬道:“請吳三爺問罷,我們絕不遮掩一字。”

    吳三道:“好,你們常年在劉員外家裏幫工,不知他建造佛塔時,烏金幫可曾參與?可有人對這佛塔十分熟悉?”

    餘角道:“吳三爺說笑了。我們雖時常幫劉員外排憂解難,可卻不是他家裏的長工,這等粗重的活計,烏金幫如何肯幹?不過他建塔之時,兄弟們偶有去他府中做些別的買賣,佛塔又不很大,大夥都是十分熟悉的。”

    吳三問道:“這塔確無任何機關消息,那是千真萬確的了?”

    餘角道:“劉員外自建的佛塔,本是要請史員外前來遊玩的,如何會設機關。再則後來人命關天,大家都牽扯其中,馬遠穿牆之術若與機關有關,劉員外怎會不說?”

    吳三道:“嗯,如此說來,這塔可說是毫無破綻了。竇當家,我且問你,那晚你瞧見馬遠翻入房中,是幾更十分?另則你可看的清楚,你說你吃醉了酒,連路也走不穩當,如何便說那定是馬遠?”

    老竇一愣,道:“我醒來時聽了更響,已是過了五更。那日我確是爛醉如泥,但馬遠的身形,我自來不會瞧錯。何況小宮也說是馬遠前來刺他,總不成倆人都認錯了人罷。”

    吳三點了點頭,道:“宮當家既然當面認出兇手,那自不會錯。華大當家,馬遠因何要刺殺史員外,貴幫上下可能猜到什麼端倪?”

    華鵬緊鎖眉頭道:“便是這一遭,我始終猜想不透,‘大蘑菇’和我相交數年,也不見他與何人結怨,卻不知爲何搞出這個把戲,使這障眼法來去行刺史員外。”

    吳三問道:“這馬遠平素有什麼喜好?”

    餘角嘿嘿一笑,道:“咱們烏金幫是一羣老粗,又能有什麼喜好了?不過是逛逛窯子,耍兩把骰子罷了。”

    吳三閉了雙眼,沉思了半晌,竟一動不動。餘角見他不再說話,忙堆起笑臉,說道:“吳三爺,您還有何疑問?”

    吳三微微一笑,言道:“我還有最後一問,聽你們說,這位二當家馬遠,綽號叫做‘大蘑菇’,那是什麼意思?”

    華鵬答道:“只因他頭腦奇大,脖子上頂着一顆大頭,好似那蘑菇一般,故而得名。”

    吳三長籲了一口氣,笑道:“原來如此!我心中已有了計較,現下說出來給大夥推演一番,若說錯了,大夥權當聽了故事;若僥倖言中,華大當家要何去何從,請你自行定奪。”

    衆人聽他已解了穿牆之法,都來了興趣,靜靜的聽他解答。吳三說道:“這穿牆的伎倆,說來其實也不算難。那日你們首次到塔上閣樓時,可曾查過閣樓裏的書櫃?”

    華鵬與餘角對望了一眼,都搖了搖頭。吳三又道:“那便是了,馬遠將一些物事,事先藏在了閣樓的書櫃裏。你們說佛塔建好前的那幾日常有兄弟去劉員外幫襯,想必馬遠是其中之一,他便在那時將這些物事藏在了櫃中。”

    華鵬疑道:“是些什麼物事?”

    吳三不答,仍自顧說道:“馬遠的穿牆之術,一個人是做不到的,必要有一名同伴與其配合,而這同伴,卻務必是和他樣貌身形相似之人!”

    他這話一說,烏金幫一幹人等皆瞧向小宮,要知小宮天生頭大,馬遠綽號又叫做“大蘑菇”,二人身形自來就有些相像。小宮見衆人望向自己,窘迫至極,欲要言說什麼,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吳三好似沒瞧見一般,微笑着續道:“諸位適才說了,塔裏昏暗,黑夜之中,更是什麼也瞧不清楚,燭火再亮,在那暗無門窗的閣樓也不管用。馬遠當日進了閣樓,確是實實在在被關在了其中,料想他進去後,必是打開了櫃門,取出了裏面的東西,那是與他同伴一模一樣的服飾帽子,和一大捧爆竹。他將服帽換好,又將脫下的衣褲拿火焚燒,餘當家,你說當時塔底守門的下人嗅到淡淡的煙味,便是這了。燒完了衣物,馬遠算計好時間,再將爆竹點燃,那爆竹威力極大,聲音巨響不說,還弄的這密閉的閣樓煙霧繚繞,久久不散。

    這時大夥跑上塔來,匆忙之中,必是無人發覺,那和馬遠相像的同伴,卻沒和大夥一齊進入塔中。大家打開閣樓的石門,裏面硝煙彌漫,看不清屋裏的狀況,於是便有幾名貴幫弟兄衝了進去,等到煙霧漸漸散了,卻遍尋馬遠不着。大夥卻沒想到,此時馬遠換了同伴的服帽,混在人羣之中,假裝自己也是先前衝進屋裏的幾人之一,閣樓燭光昏暗,衆人又亂了套,如何能猜想的出?

    我雖沒聽大家述說,但料想下塔之後,馬遠裝扮的那名同伴,必是話語極少,說不定時常離席,故意不在衆人的視線之內!”

    烏金幫衆人想起當晚情景,各去印證自己的記憶,都覺頗爲吻合。與馬遠身形相似之人,自是小宮無疑,而他常年帶着皮帽,當晚夜黑,大夥又都吃醉了酒,不能辯出真僞,那也實屬平常。餘角恨恨地道:“小宮,原來是你!怪不得那晚你說吃壞了肚子,頻頻出入茅廁,其後更是早早回房歇了,原來那不是你!你說,當時你在何處?”

    小宮兩眼直直地盯着地面,卻一句話不說。

    老竇忽道:“不對啊,當晚睡在房裏的,難道是馬遠不成?那刺殺史員外的是誰?我起夜之後,見到翻窗而入的人卻又是誰?”

    吳三道:“我恣意胡亂推演推演,說錯大夥勿怪。馬遠和這同伴定下計策,早把一切全都盤算好了,他從閣樓裏出來,下塔之後便開始扮起同伴,按照約定,同伴則該悄悄躲藏起來,不想同伴卻早早離了劉府,去史員外家辦了一件事。

    馬遠自然不知這些,他按照兩人此前的商定,約莫過了一個時辰,等大夥全都睡熟了,才起身趕往郊外,那是他和同伴約好的碰頭之處。二人在郊外見面,不知因何起了爭執,那同伴憤而殺了馬遠,將屍體丟到或山澗或江河處,然後自行回到劉府。他去史員外家前,就早早穿了馬遠的衣服,扮成了馬遠的模樣,回到劉家也是這身打扮,本想悄無聲息的去屋裏換掉衣褲,重新變回自己,卻事有湊巧,趕上竇當家起夜回來,被他無意瞧見。那同伴剛剛換好衣服,就聽見窗口聲響,情急之下別無他法,只得大叫一聲,用刀刺傷自己胳膊,又編了一次馬遠穿牆的謊話,糊弄竇當家上當。

    其實當晚竇當家若不酒醉,抑或再叫其他當家過來,這同伴假扮馬遠的衣褲尚未銷燬,只怕當場便要穿幫。只是他運氣着實不錯,機緣巧合之下,竟被他矇混過關,直到如今還搞的大夥一頭霧水。”

    吳三雖未指名道姓,但烏金幫衆人卻都心裏明鏡,與馬遠合謀的同伴,自是小宮無疑。兩人身形本就相似,又都是頭大如鬥,戴上皮帽後更是不易分辨。當晚小宮佯裝抱恙,話又極少,二人設下這等詭計,確能瞞天過海。

    老邊忽道:“啊,是了!我卻想起了,那晚馬遠不願當衆演示穿牆法術,正是小宮提議,要他去塔頂閣樓施法。原來是你們兩個串通起來表演的好戲!你爲何如此歹毒,要弄得咱們烏金幫樹倒猢猻散,哥幾個這些天顛沛逃亡,吃了這許多苦,原來都是拜你所賜!”他越講越是激動,站起一把拎住小宮衣領,叫道:“你說!你卻爲了什麼要害我們!這一路還追隨大夥而來,到底是什麼居心?”

    小宮被他提起,睜着兩眼一動不動,便似一座雕塑一般。

    華鵬畢竟曾是一幫之主,不比手下幫衆這般輕浮,他沉了沉氣,說道:“老邊,你莫急躁,大夥心平氣和地聽他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