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不要巴結

    每年這個時候就是四爺最痛苦的時候，衆人心聲面上的寒暄聲能吵得他頭痛，今年卻非常清淨，耳邊只有姜嬰的心聲是最清晰的。

    五爺一側頭，看見老四脣角的笑意，瞬間打了個哆嗦，從小就是張冷臉的老四也有融化的時候？

    *

    終於到了安排除夕家宴的暢音閣，姜嬰的腿兒都細了一圈，四爺走到她身邊問把胳膊給她扶了一會兒，男女就不得不分開了。

    四爺低聲叮囑道:“一會兒讓人給你送一個熱沙包敷敷腿。”

    這又不是自己家，姜嬰擔心鬧出事來，搖搖頭表示不用。

    四爺笑了笑，讓她放心。

    *

    沒有上次的中秋宴嚴肅，這次除夕團聚全都是皇子們以及宗室近宗，在暢音閣擺了一張一張大圓桌席面，從皇上所在的視野最佳的一層開始排，各皇子家按照太子家、直郡王大阿哥家、三貝勒家這樣的往下排。

    得益於自家爺生得靠前，他們家的位置還不錯。

    底下一層一層的都是大圓桌，往下一看在座的都是容貌各有特點的女人。

    男人們就都在對面的樓上了，這一點也是和中秋宴不同的，姜嬰覺得皇上要分開男女，是嫌女人這邊吵。

    姜嬰端着茶喝，同時不着痕跡打量一桌一桌的人。

    前面太子家，女人是最多的，姜嬰暗自數了數，竟然有五個在坐，孩子倒只有兩個。

    前次中秋宴她只見了太子的一個側福晉，今天才發現那個側福晉是這些女人中最好看的。

    穿着嚴肅石青色妝服的女子應該就是不經常露面的太子妃了。

    可能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太子妃石氏看過來沒什麼情緒的一眼。

    姜嬰笑笑，人家已經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

    四福晉說：“太子妃對誰都冷淡，你不要太明顯了。”

    她代表的是爺的臉面，巴結太子妃丟的是爺的臉面。

    其實四福晉也是看不上這位皇上親封的姜側福晉，小縣城人家的女兒，大戶人家主母該有的教導都沒有過。

    家裏祖墳冒了青煙成了個側福晉，就哪兒哪兒都露了馬腳出來。

    姜嬰其實只是覺得這皇家的福晉不好當，幸好她沒有穿成福晉，雖然位份威風什麼都有，卻看起來一點都不快樂。

    咦？這不就是凡爾賽文學嗎？

    我在這個位置上除了錢和地位，什麼都沒有。

    姜嬰這才想起自己一個側福晉，根本沒有立場去同情人家正的，清朝這個時候，只要福晉不犯原則性錯誤，從被撂牌子那一刻就焊死在了這個位置上。

    沒孩子？

    在皇家的規矩下，一羣庶子敢苛待嫡母？

    突然覺得穿成福晉才是真正的人生巔峯，不用看男人的臉色，不用生孩子，還有吃的有喝的有一大羣陪玩的。

    簡直不要太爽。

    對面樓的四爺因爲距離不過三丈，能聽見姜嬰這些心裏的小算計，就好笑得牙根癢癢。

    一身武將魯莽氣息的大阿哥端着酒杯，走過來給四爺勸酒，發現他在偷笑就說道：“老四，你這是笑誰呢？來來來，大家都在喝酒，怎麼只你站在邊邊上？”

    三爺笑着往對面看了一眼：“大哥，你知道什麼。四弟這是在看着他家的側福晉笑呢。”

    說起老四的那個側福晉，大阿哥就想起來那一碗不怎好喝的燴湯，偏皇阿瑪還喜歡。

    四爺收斂笑意，對兩個哥哥道：“除夕之夜喜慶，怎麼弟弟笑一下都不成了？”

    大阿哥攬住四爺的肩膀：“四弟啊，你這啥也不是，還是府裏的女人太少，不管一個女人多美，成日看也沒意思了，來年選秀叫你家福晉多挑幾個。”

    四爺打趣大阿哥道：“大哥，您只這麼說，可弟弟們都知道，您和大嫂卻是很要好的。”

    大阿哥：“……”

    【老四怎麼淨會哪壺不開提哪壺？當誰都跟老五那傻子似的，孩子讓側福晉庶福晉一堆一堆的生，福晉卻連個蛋都不下。】

    四爺沒繃住，脣角抽搐了一瞬，看看那邊，五弟正在看着戲臺子上的花旦樂呵呢。

    大阿哥還要給四爺介紹一個有很多才女的好消閒場所，四爺趕緊端着一杯酒擠到了十三那些底下的年輕阿哥們中間。

    三爺看見了，上前跟大阿哥說：“老四這是還跟他那個側福晉熱乎着呢，再說那位是老爺子親封的，是老四的臉面，他能不哄着一段時間？”

    大阿哥想到自己膝下那幾根苗，心裏有點氣不過，老爺子既然有心，怎麼不給自己也親賜一個側福晉？

    四爺懶得理會這兩人，跟底下的弟弟說了會兒話，就見着八弟走到跟前。

    “四哥。”八爺笑道，“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咱們兄弟還是兄弟，您怎麼連跟弟弟碰面的時候都少了。”

    四爺起身，“八弟想多了，咱們兄弟不在一個衙門，以前也沒有怎麼碰見。倒是沒有恭喜八弟，最近的差事辦得都很漂亮。”

    繞是八爺一向以謙虛示人，心中也難免得意。

    這邊聊了沒多會兒，太子叫四爺過去說話。

    四爺就過去了。

    之前四爺沒有替索額圖二子上求情的摺子，太子有意冷一冷他的，沒想到老大這麼迫不及待就跟老四示好。

    太子覺得心累極了，這些弟弟們，真是越來越不安分了。

    或許是看到皇阿瑪直接砍了他的臂膀，都覺得能冒出頭來了吧。

    如果每個人都跟老四一樣安於皇子本分，叔姥爺怎麼可能會死？這哪是弟弟，都是蝗蟲，跳到人身上就是一口肉。

    四爺看了二哥一眼，才恍然發覺，不知何時起風采朗朗的太子身上，竟然籠罩着一層灰色的鬱氣。

    不過他也當不起二哥的信任，因爲他心中亦嚮往那個位置。

    與其他的兄弟們比起來，他只是不會主動去逼迫陷害二哥去爭搶罷了，皇阿瑪還在的時候他會好好辦差當好自己的皇子。

    倘有一日皇阿瑪不在了，他會去爭的。

    太子說了些安撫四爺的話：“你放心，你福晉那件事皇阿瑪沒有遷怒你，這段時間用老八是爲了牽制老大。過完年，你就去山東視察，這兩年山東一直報旱災，皇阿瑪覺得有貓膩，想讓人去查查，我已經舉薦了你。”

    四爺面色不變，端起酒杯敬了太子一下：“弟弟會把情況查清楚的。”

    太子咳了聲，暗示：“現在非多事之秋，如果只是爲了給百姓們爭取免稅，也不必揪着不放。”

    四爺皺眉，覺得這個差事不太好辦。

    按他的性子，一定是不容忍任何貪官污吏的，但看太子這樣子，八成是收了山東官員的賄賂了。

    【李和書辦事素來老練，能補上的應該已經都補傷了吧。四弟雖然鐵面無私了些，對孤這個太子還算尊敬有加，即使發現了什麼也會照顧孤的面子。】

    四爺一時間恨鐵不成鋼。

    他真不知二哥怎麼想的，身爲大清太子已然什麼都不缺，即便年節時候有些拮据，但皇子的便利也足夠把這個拮据彌平了。

    卻爲何還要收下頭官員的孝敬？

    豈非是在帶頭令官場貪污？

    四爺起身想走，正在這時，二樓起了一陣喧鬧。

    “餘郡王，你喝了點馬尿跑到這裏發什麼瘋？”喧鬧聲裏響起這麼一道充滿威嚴的呵斥聲，熱鬧歡樂的暢音閣便是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