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朋友

    清晨，橘紅色的太陽光輝照着路上的行人，姜莫妄休沐，提着父母從老家寄來的給妹妹的一大包東西出了衙門公署，走到大街上在他經常買早餐的攤位買了一個肉餅。

    肉餅拿黃色的草紙包着，浸入出來一層油汪汪的油，皮脆肉嫩，牙齒磕破酥脆的皮兒爆香滾燙的汁兒就涌到口中，燙得舌尖一陣發麻。

    吃完一個從裏到外就熱乎乎起來，姜莫妄掏出來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脂，擦擦嘴往懷裏一揣，心想今天晚上又要洗帕子了。

    前面有一家賣酒釀的，煮了滿滿一鍋的酒釀園子在早晨還沒有絲絲回暖的空氣裏，滾着乳白色的濃郁水蒸氣。

    姜莫妄剛吃了一個肉餅正好渴了，走過去要了一碗，喝湯的時候一隻手還按着旁邊鼓囊囊的大包袱。

    這時前面動向的小衚衕裏走出來一個人，都要過去了看到坐在攤位上吃東西的姜莫妄，又匆忙往後退了幾步。

    “姜兄。”這人走過來豪放地打了個招呼，轉頭對那邊的攤主夫妻道：“給我也來一碗酒釀圓子，要桂花味兒的。”

    姜莫妄看見這人笑道：“又玠？你還在京城呢，先前不是說要回鄉嗎？怎麼這些日子不找我說說話？”

    李衛雙手接着婦人送來的酒釀圓子，現出鍋的燙嘴也堅持着吃，含糊說道：“本來要走的，但是聽友人準備從京城販一批貨物到江南，我就想跟着入一股，也好賺些錢回家過年。這些天都忙着呢。姜兄你呢，在工部做得如何呀？”

    姜莫妄笑道：“還行，只也是人浮於事，打發日子罷了。”

    “你這是準備幹什麼去？”李衛問道，“要搬家？用不用我幫忙？”

    “我搬什麼家，這點俸祿住衙門公署才不至於捱餓。”姜莫妄吃完了擦了擦嘴，拍拍手邊的包袱，“我爹孃叫順路進京的伯父捎的，給我妹妹送去。”

    李衛想了想，壓着聲音道：“你妹妹就是四爺府的那位姜側福晉對不對？”

    姜莫妄嘆道：“還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你是已經是一個月內第三十個這樣問我的。”

    李衛扒拉完最後一顆糯米圓子，笑道：“也就說每天都有人這麼問你是不是？”

    姜莫妄疲憊點頭，看着李衛道：“接下來你有事沒有？”

    李衛搖搖頭，開玩笑道：“怎麼，你打算介紹我去認識四爺？兄弟，真要是這樣的話，今年我給你包一個大紅包。”

    李衛相當於直接討人情的話姜莫妄並不反感，能明明白白說出來比在背後使彎彎繞好太多，而且官場就是個人情場，再抱着聖賢書上的那些大道理什麼也做不成。

    姜莫妄笑道：“想什麼美事兒呢，你看我像是能把四爺約出來的人。”

    李衛大咧咧地擦擦嘴，說道：“雖然是四爺，但也是你妹夫啊。”

    姜莫妄：“要是普通人家的四爺，這個妹夫我也上去認了，”正色道，“言歸正傳啊，把這東西給我妹子送過去之後，我打算去城外陳家的莊子消閒，聽說他們開放了一個聽雪閣，還請了江南的廚子，那廚子做得一手好松鼠鱖魚。我爹孃沒給我多少錢，自己吃這一頓這個月就得喝風了，你要是想去，咱倆平攤費用。”

    李衛說道：“我跟那高敏正約好了辰時見面，可能就去不成了。這樣吧，我問問他去不去，要是去的話我們去陳莊尋你。”

    姜莫妄提起包袱，“那行，我先走，你們在哪兒見面，我去附近等你們。”

    “嗨，李兄。”

    正說着路邊走過一個大胖子，看見了坐在小攤上的李衛就笑着走過來。

    李衛哈哈笑道：“這不巧了嗎？敏正，我兄弟一會兒要去城外的陳莊消閒，我去跟他湊個數，咱倆先談事情吧。”

    高敏正一見姜莫妄這人物，也願意結交，大手一揮道：“這有什麼的，咱們直接去陳莊談事即可，費用我全包了。”

    姜莫妄擺擺手：“那倒不必，我們一人一份，一人一份。”

    說着就跑了。

    高敏正坐在李衛對面：“怎麼着，看你那兄弟像是個讀書人，不樂意結交我這樣的銅臭之人啊？”

    李衛笑道：“姜兄不是這樣的人，只是不熟，幹什麼平白佔你的便宜，說說，你打算往南方運什麼貨，我給你參謀參謀。”

    “老闆娘，來一碗圓子。”高敏正擡手叫了飯，才一隻胳膊支在桌子上說道：“我認識個在欽天監打雜的，聽說今年比去年還冷，大雪能下到南邊子去，我打算在北方收一批棉花，用那走漕運的大船給運到南方去。你覺得怎麼樣？”

    李衛想了想說道：“行是行，可這個天兒要是冷不下來，這批棉花就要砸到手裏了，而且現在主管漕運的那幫子貪着呢，沒有幾百兩打點不了路線。”

    高敏正笑道：“兄弟，你這膽子就小了，我有個明相府裏二管家的門路，給他一百兩銀子能包咱們在漕運線上走三個月，還貴不貴了？”

    李衛咂摸了下嘴，笑道：“這是不需擔心的了。這天氣，真能冷得起來？”

    雖然才下過一場大雪，但是比起去年也不算冷。

    高敏正道：“我家有個老家人也懂些天氣，三伏天那會兒他就說今年一定能冷掉耳朵，江南素來沒有怎麼冷凍過，稍微一冷人就受不了。”

    李衛想了想自己從小到大的經驗，只記得五歲那年江蘇下過一場大雪，路面上凍死了好多人，連着糧食的價格都騰躍起來。

    “行，幹了。”李衛正要說自己的建議，眼皮不經意擡起看到遠處走來的三人，細細打量一番頓時哎呦了一聲，慌忙站起。

    高敏正呼哧呼哧吃着熱騰騰的酒釀圓子呢，問道：“你幹什麼？”

    李衛踢了他一腳，低聲道：“別怪兄弟沒提醒你，待會兒說話注意點。”

    姜莫妄也很無奈，這個妹妹的性子怕不是被四爺又縱起來了，剛纔四爺就問了他一會兒有什麼安排，他沒想着說瞎話就實話實說了，然後她聽見說自己要出去城外的私人狀元吃松鼠鱖魚，這丫頭就定然要一起去。

    他說跟友人約好了帶着她不方便，丫頭立刻紅了眼眶，看着四爺說她也想去，爲什麼她不能出門云云。

    當時他都替這丫頭擔憂，沒想到四爺無奈地笑笑，扭頭就讓下人去給她準備一套男子長衫和冬帽。

    這丫頭還不見好就收，特別不滿意的說：“男人的衣服那麼醜，我不穿，再說我穿成這樣出去很丟人嗎？”

    姜莫妄當時就想行使大哥的權力當場拍桌子訓斥這丫頭一通，但四爺還是一點都不生氣，只笑着對那丫頭說：“街上倒是不限制女子行走，但是跟幾個男人坐一桌吃酒的只能是歌舞女。”

    於是那丫頭才算情願地換了蘇培盛跑出去一趟拿回來的一身寶藍色長衫。

    後來四爺還趁他不注意，拉着那丫頭去畫了畫眉毛，叫那白淨的容貌看起來沒有太女氣。

    此時走在繁華的街道上，身邊的妹妹一會兒要糖葫蘆一會兒要停下來看耍猴的，姜莫妄對四爺只有兩個字：感激。

    感激您能容忍這麼個鬧騰的側福晉。

    爹啊，恐怕您要升官升到很高才能保住妹妹了，有的時候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她。

    但是反過來想想，若沒有四爺縱容，自家妹妹在他跟前也不會如此自在，姜莫妄再次給了四爺一個感激的眼神。

    四爺慚愧，因爲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對嬰嬰好更多的是想要蹭人家的平板，首先目的就不單純。

    姜莫妄看到了已經站起走過來的李衛，再次徵求四爺：“有我的朋友也沒有關係？”

    四爺好笑道：“沒關係，我們出來不就是想要見一見民間的百態嗎？以往我是沒有機會認識普通朋友的，還要多謝大舅哥肯帶着。”

    姜莫妄感慨，四爺真是個好人，一點皇家阿哥的架子都沒有，對自己也真的是民間女婿對待大舅哥的態度，太感動了。

    四爺：“……”

    姜莫妄和這個從現代而來的靈魂，倒真是一家兄妹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