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三六九齡字數:3032更新時間:24/06/29 20:31:56
    五月是農忙時節,沈家有五六十畝的農田,都種了麥子,正是收穫的季節。但是前年、去年年景都不算好,靠天吃飯的古代人能從土地裏取得的財富是很微薄的,但是又沒有什麼可以替代農業,也只好守着微薄的收入,能吃飽飯就算好的年景了。

    今年年景稍稍好一些,在小麥收割之前沒有下雨,沒有極端天氣,想來上天今年要沒玉村的人吃飽飯。

    沈家歡歡喜喜準備割麥子。

    沈家的勞動力充裕,沈山能幹,沈文幹農活也是一個頂兩個,各房的媳婦兒們也下得地裏,往年從來沒有讓孫子們下過地,現如今他們要去唸書,大人們更捨不得了,怕曬黑了入學後被城裏的同窗嘲笑。

    沈持不在乎這個,他對朱氏說:“阿孃,今年我跟着我爺去田裏收割麥子吧?”

    他意不在割麥子,而是想去試試怎麼能又快又好地捉蟈蟈。畢竟想要售賣蟈蟈的話,先得能抓住蟈蟈。

    朱氏說道:“衙門裏自有敬重你爹的,趁着夜裏巡邏到這邊的時候就給咱們收割了。”

    再有沈文搭把手,這個農忙的季節就算過去了。

    沈持說道:“阿孃,我閒着也是閒着。”

    朱氏拿他沒辦法:“你跟在你爺後面比劃兩下就行,日頭大了,就趕緊回來。”

    沈持抱着鐮刀跟沈山出門。

    沈山看見他頭一個跟自己出來下地幹農活,高興得合不攏嘴:“阿池眼裏有活兒,真懂事。”

    他終於想明白爲什麼蘇秀才獨獨誇阿池了,這孩子是有一些討喜。可惜他偏偏不愛讀書,唉!

    爺倆兒到了田裏,沈山拽過一把麥穗搓了搓,顆粒飽滿——麥頭熟顆已如珠,正正好該收成了。

    下地後,沈持卻學着沈山的樣子抓起一把麥子,用鐮刀往懷裏一摟——喀、喀兩聲,帶着麥穗的秸稈就到了他手裏,他碼整齊放在一側,又去割另一叢……

    幹得像模像樣。

    他一邊幹活,一邊留意眼前跳來跳去的蟲子。蟈蟈呢,蟈蟈在哪兒。

    “啪!”當他又一鐮刀摟下去的時候,倏然眼前綠光一閃,一隻碩大的蟈蟈撞到他額上,留下濃重的青草氣息,又無比倉皇地逃走了。

    沈持放下鐮刀抹了抹額頭:“爺,蟈蟈好捉嗎?”

    “只要用點法子,”沈山也放下鐮刀來休息:“一抓一個準。”

    沈持:“爺,你教教我怎麼抓蟈蟈好不好?”

    沈山笑呵呵地說道:“等歇晌的時候,爺給你抓幾隻,玩個夠。”

    不單會抓蟈蟈,他還會用秸稈編兩層、三層的蟈蟈籠呢。是時候向孫子炫一炫了。

    收工回去前,沈山搓了一根草繩,他鑽進麥田另一側的玉米地裏,展示出他盯梢、抓捕的高超手藝,當再出來的時候草繩上栓了十來只蟈蟈:“阿池,這一串夠玩了吧?”

    他難得有興致陪孫子玩一回,索性盤腿坐在麥垛上,抽出新割下的秸稈編蟈蟈籠,不大一會兒,寶塔形的,圓形的,四方形的……蟈蟈籠一字完工,一字擺開擱在沈持面前:“我的手藝怎樣?”

    沈持眯了眯眼:“爺你真是遺落在民間的能工巧匠。”

    沈山拍了他一巴掌,眼角疊起褶子憨笑道:“乖孫子你就哄我吧。”越看越覺得沈持這個孫子順眼,他捏起蟈蟈要往裏籠子裏面裝,沈持連忙說道:“爺,等等再讓他們住單間。”

    “好,好,”沈山惦記着地裏的活兒,沒心思再陪沈持玩下去:“太陽大了你回去吧。”

    小娃兒吃不住大太陽曬。

    沈持提着一串蟈蟈和蟈蟈籠,返回家中。家裏靜悄悄的,他進屋把蟈蟈掛在窗邊,而後揣了幾個銅板出門,直奔村頭的藥鋪。

    硃砂、松香和蜂蠟在這個朝代並不難買,也不是多貴重的藥材,他很順利地各買了3錢。

    當朝還沒有克數的概念,一般的藥材以“錢”或者兩來稱重,一錢大約有3克多一點重。

    恰好藥鋪這會兒沒生意,掌櫃耐心地給他研磨成粉末:“阿池買這些藥做什麼用處啊?”

    沈持一時語塞:“……”

    不知道該找個什麼樣子的藉口。

    藥鋪掌櫃:“是你娘讓你來買的吧?給你妹妹治病的?”

    沈持硬着頭皮說道:“我也不清楚。”

    藥鋪掌櫃搖搖頭:“唉。”沈煌也是可憐,生的女兒是個啞巴。村裏沒有祕密,誰家丁點兒小事全村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沈持瞧他手邊的戥秤,便是能精準到“錢”的一種秤,問道:“掌櫃你這把秤多少錢買的啊?”給蟈蟈點藥,少不得需要一個來配藥用。

    藥鋪掌櫃訴苦道:“這是我花了16文買來的,才用沒多久便壞掉了,唉。”他準備扔掉了。

    沈持瞧着修一修還能用,正愁去縣城買一把要不少錢呢,說道:“能給我嗎?”

    藥鋪掌櫃想也沒想:“拿去拿去。”

    他以爲小孩子要玩。

    沈持歡歡喜喜地連帶着戥秤一塊拿回家,他動手能力強,很快把它給修好,放買來的硃砂調準精度,很快能對付着用了。

    還缺一根給蟈蟈點藥用的針。

    像這種要在火上燒融化滴落在蟈蟈翅膀上的,用銀針最好,其次是銅針,這兩樣他們家都沒有。

    他只好拿了朱氏的一根縫衣針磨了磨來試。沈月看見了過來給他打下手。

    沈持挑起一點粉末,放到油燈上燒了燒,融化一些後又沾了些許粉末,反覆幾次,針尖上總算凝了一個小米粒大的藥,他解下一隻蟈蟈來,捏住後腿按着脖子,登時翅脈清晰可見。右手拈針在火焰中一過,放到蟈蟈的翅膀上方急速直立,藥滴下去即凝固,宛如小紅珠鑲嵌在蟈蟈綠色的翅膀上,風雅又好看,按照圈好的地方一個個點過去,沈持越發眼明手快,點好七處後,沈月把蟈蟈放進籠子裏,擡起臉蛋看着沈持:蟈蟈怎麼不叫了?

    沈持:“它還沒適應,一會兒就叫了呢。”

    沈持又琢磨了一下另外的頻率能發出來的聲音,於是在另一只蟈蟈的翅膀上圈出來九處點藥的位置。

    一回生兩回熟,這回兄妹倆配合的極好,很快就點好晾乾,用專業術語說叫“蓋藥”了。

    沈持根據不同的振動音頻組合,暫且設想出五六種鳴唱,他一口氣全點了,點完之後,藥用去一半,蟈蟈還餘4只。

    就在他累得眼花繚亂,準備出去望遠透氣的時候,一隻蟈蟈鳴唱起來,果然不再是之前的“極——極——”,而是變成了婉轉的、有節奏的、清脆明亮的吟唱。

    憨叫,就是這個調調。

    一隻尚且稱爲聒噪的蟈蟈真正變得穩重斯文地“吟唱”起來,一聲聲“憨叫”比得上蛙鳴,雜音少,聲純亮,節奏不急不徐,聲聲圓潤悅耳。

    還好,沒被他點啞巴!

    沈持給它起名叫來財,乍一聽跟大黃狗的名字似的,聽着那一聲聲憨叫,他覺得可以去縣城試試水了。

    到了晌午的時候,另外幾隻也陸續叫起來。點完藥,沈持給蟈蟈喂了野菜葉子。看着蟈蟈吃得歡暢,他笑得眼睛眯起來。

    他清晨去了一趟地裏,臉皮被曬了一層淺金色,他也顧不上這個,跟朱氏說道:“阿孃,我午後想去一趟城裏。”

    朱氏問他:“你去做什麼?”

    沈持說道:“那天在縣裏看見有人賣蟈蟈的,我想去碰碰運氣。”

    朱氏不放心,怕他小孩子家家的被欺負了,說道:“阿月還沒進過城呢,阿孃收拾一下帶你們倆個去。”

    就當是去玩一趟讓孩子開開眼界吧。

    沈持點點頭:“也好。”

    他們可以搭個去縣城的騾車,很快就到了。他把積攢的零用錢都拿出來,想着去一趟,總要給沈月買點兒小玩意兒的。

    朱氏噗嗤笑了:“你倒知道疼妹妹。”她讓沈持把零用錢收起來:“阿孃帶你們買吃的去。”

    沈持都七歲多了,她才帶他去過縣城一次,心中多有虧欠。

    沈月激動地一個勁兒咧嘴笑。

    娘仨簡單挎了個草編的籃子,用清水洗乾淨臉面,往村外走去。

    走到村頭的時候,恰好碰見一個熟人趕着騾車往縣城去,沒等朱氏開口,便說要捎他們一程。

    他們仨坐上騾車,吱呀吱呀,晃晃悠悠進了城。

    到地方後,朱氏下車,給了趕車的大娘一個野果子:“天干口渴,潤潤吧。”

    大娘謝過她,還說要是天黑之前回去的話,就在城門口等她。

    朱氏:“那真是太謝謝了。”

    大娘誇讚兩句沈持長得俊,往女兒家去了。

    這時候沈持的蟈蟈一個接一個開始出憨叫,讓他喜出望外,似乎今日不會空着手回去。

    縣城的街頭有小販拉着草垛子,上頭掛着密密麻麻的蟈蟈籠子,蟈蟈的叫聲此起彼伏。沈持跟她娘說:“阿孃你瞧,一個要賣6文錢呢。”

    朱氏:“這麼多叫賣的,能賣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