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解法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七夕是大頭喵字數:3795更新時間:24/06/27 13:15:15
    莊冬卿:“……”

    莊冬卿:“…………”

    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

    莊冬卿不僅能忍,還能順杆子往上爬,點頭奉承道,“王爺英明。”

    岑硯笑容加深,點了點兩份口供,說回正事:“先看看吧。”

    莊老爺那份,同莊冬卿見他時,他所說的,別無二致。

    就是正常辦差,上下班,核心工作一點沒接觸,主要打雜,按他的品級也接觸不到試卷。

    莊冬卿看完莊老爺的,又小心翼翼擡眼看岑硯。

    岑硯心情好,伸手幫他揭開了面上的那份口供,骨節修長的食指又點了點後一張。

    莊冬卿低頭讀。

    原身大哥,還,挺能造作的。

    看到一半有點心慌,看到底,不自然地動了動身體。

    定了定神,腦子裏先過了遍罪條,科考舞弊,私聯考官,卷面應用暗語,唔,若是說得嚴重些,操縱科考,目無王法,大不敬,也都是使得的。

    尤其,莊越身上還流着畢氏的血,後族遠支,更是不可能輕饒。

    莊冬卿多少有些汗流浹背了。

    稍稍擡眼,去覷岑硯。

    人就坐自己面前,單手撐着下頜,微微歪着頭也在看自己,好看那必定是好看的,但脣角挑起來的弧度,莊冬卿怎麼瞧,怎麼都像是等着看笑話的幸災樂禍。

    “王爺,”莊冬卿出聲,思忖着,保守道,“我看完了。”

    還是把主導權交給了岑硯。

    畢竟是他先讓自己看的口供。

    既讓自己看,總是就此有什麼想說的吧。

    “嗯。”岑硯點了點頭,“看出了什麼?”

    莊冬卿內心小人伏地。

    在岑硯的灼灼目光下,硬着頭皮道:“我爹,老老實實當差,沒犯什麼錯。”

    “那你大哥呢?”

    行叭,故意的。

    莊冬卿深吸口氣,實話實說道,“我大哥,私聯考官、卷面應用暗語,科考,舞弊。”

    岑硯語聲悠悠,“知道按例,科考作弊會怎麼判罪嗎?”

    “知道,一點。”

    “哦,說來聽聽。”

    莊冬卿又去看岑硯,岑硯回了他一個狡黠笑容,嗯,也是故意這麼問的。

    知道要出事,歷年來科考舞弊的判罰,莊冬卿還是早早瞭解過。

    “輕則,取消科舉資格,上枷號示衆;重一點的,斥革,取消考生之前考取的功名,終生不得再參加科考;再重,就要上刑了……”

    莊冬卿眼睫輕顫,岑硯不說話,仍是那副微微帶笑的模樣。

    視線交錯幾霎,對方不接茬,莊冬卿只得繼續:“先上枷號,短則幾周,長則數月,時間不等,然後杖刑,杖刑後如果還不算完,許就是要發配流放了……”

    “再重呢?”岑硯笑容收斂,再問。

    莊冬卿頭皮發麻,被盯得不得不回道:“情節重大者,處死。”

    岑硯坐正了,兩人距離些微拉開,那種逼仄的壓迫感也隨之退去不少。

    “說得很全面。”

    骨節分明的指節再次點到那張口供上,岑硯輕聲:“所以,小少爺覺得,你大哥,會落得個什麼下場?”

    莊冬卿張口無言。

    嘴脣也顫了顫,又合攏了。

    繼而閉上了眼睛。

    就在岑硯以爲對方不會回答了的時候,莊冬卿再次同他對視,這次目光不再畏縮,神光內斂道:“按律,剝去考試資格,打了板子就行;不過這次不一樣,眼下,怕是能保命,已是萬幸。”

    岑硯眉目微動。

    莊冬卿任由他打量,眼神堅定,瞧着一派奮勇的模樣,然而——

    視線下落,能看到那袖內的手指根根緊握。

    緊張還是緊張的,只是不再迴避。

    岑硯肅容,“不錯。”

    “正是莊家眼下的情形。”

    “要解也有法子。”

    莊冬卿鬆了口氣,洗耳恭聽。

    岑硯:“一則,按例辦,莊大人左右沒犯事,你大哥的情況,你爹只要不保他,最多落一個管教無方,罷官或是貶謫,又抑或外放出京,總之,性命無虞。”

    畢竟太子一事,可不就是教子無方嗎,同病相憐,皇上只會從輕處罰。

    “二則,若是想保住官位,老話怎麼說的來着,大難臨頭各自飛,莊大人狠狠心休妻,那莊家和畢家便可完全分割,各論各的,你大哥的事,或許也可被判成爲畢氏子弟教唆的。”

    啊?

    莊冬卿訝異。

    岑硯:“常規來說,就這兩種。”

    “小少爺覺得呢?”

    莊冬卿想了想,遲疑,“那,莊越呢?”

    這兩種辦法可丁點兒沒提莊越會如何,所以,是就此撒手了?

    莊越……會被處死嗎?

    岑硯:“你想保他?”

    莊冬卿囁嚅:“我想問問,還有沒有辦法……”

    被問這麼一下,又想到了點別的,古代家族同氣連枝,如果莊越折了,真的對莊家對他沒有影響嗎?如果真的沒有,那岑硯又何必再問自己?

    “當然有,你不是找到王府來了嗎,所以,你想怎麼辦?”

    岑硯目光平直,不辨喜怒,情緒又完全收住了。

    莊冬卿看不懂,也讀不懂,腦子有點懵。

    柳七在邊上捏了把汗,也緊張。

    “我想?”莊冬卿不解。

    岑硯笑笑,“不是你求助嗎,總不能又讓王府出力,還給你把主意都拿了吧?”

    頓了頓,若有所指道,“畢竟上面兩條法子,已經能保他不落入賤籍了。”

    說孩子。

    點他呢。

    用莊冬卿上門求助的理由,堵了回去。

    唔。

    倒,也是這個理。

    畢竟這不是王府的事兒。

    莊冬卿飛快回想劇情,若是還要讓莊家下場好點,自己多一重保障,該怎麼辦。

    對了,當時,他記得……

    莊冬卿渙散的目光再次凝聚,緩緩,再度看向岑硯,欲言又止。

    岑硯語聲輕緩,“想到了什麼,說來聽聽。”

    似鼓勵,又似誘哄。

    莊冬卿總覺得這話裏有坑。

    但他判斷不出來。

    只有做自己,老實巴交道,“事情已經做了,也,已經這樣了,如果莊越還想減罪的話,是不是可以,可以出首告發?”

    “協助三司辦理案件,以此名義,得以減罪?”

    “?”岑硯,“嗯?”

    莊冬卿又重複了一遍,這次口條順了。

    岑硯詫異,倏爾,失笑,“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知道,怕是不好辦,但,莊越到底不姓畢。”

    岑硯這下真起了興趣,驀的湊近莊冬卿,幾乎要貼他臉上,視線寸寸打量。

    莊冬卿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又不敢退,硬繃着脊背,撐着。

    久一些,莊冬卿眼睫都在顫,怕得。

    岑硯忽地起了點玩心,乍然擡手,動作快,便見莊冬卿強撐的鎮定瞬間潰散,眼睛一閉,整個人都抖着往後縮去。

    “哈哈哈哈。”

    “我有那麼可怕嗎?”

    莊冬卿:“……”

    全文就數您殺人最多,大哥您覺得呢?!

    許是那眼神太過幽怨,岑硯笑得更歡樂了。

    莫生氣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莊冬卿試圖回到正題,“這樣不行嗎?”

    岑硯抱臂,眼眉舒展,因着這笑,聲音也輕快了不少,“我就是大理寺少卿,怎麼不求我高擡貴手,反而捨近求遠?”

    因爲您也解決不了啊。

    大哥你都是替皇帝……

    莊冬卿愣了下,遲鈍地反應過來,他剛纔感覺到的坑,到底是什麼了。

    垂了垂眼,莊冬卿選擇說好話,“如果擡擡手就能解決,王爺也不必來問我了,既問了,那想必,此案牽扯甚廣,不能糊弄。”

    岑硯:“這樣。”

    又是這兩個字,莊冬卿已經聽麻了。

    岑硯打住笑,正經道,“雖然難辦,但這法子確實不錯。”

    也是目前唯一沒有後患的解法。

    “但莊越能聽你的?”

    畢家是莊越外家,告發母族,還是需要一些勇氣與決斷的。

    莊冬卿搖頭,“他不聽我的。”

    “但有個人的話,他肯定會聽。”

    岑硯:“誰?”

    “莊夫人,畢淑玉。”

    岑硯揚眉,“你是要讓畢氏女,去勸自己的兒子,告發畢氏?”

    “挾私報復呢?”

    畢氏對莊冬卿不好,並不是什麼難打聽的事。

    讓她去勸自己兒子告發母族……這無異於殺人誅心。

    莊冬卿卻沒什麼得意模樣,只憑心道:“我只是覺得,相較於我爹,夫人更想保住的是自己兒子。”

    話落,引得岑硯深看一眼。

    莊冬卿卻仍舊垂着頭,渾然不覺。

    *

    既然有了章法,那勢必要回一趟莊家。

    用過午飯,莊冬卿上了馬車,岑硯也跟了上來。

    莊冬卿不解,岑硯只說:“同你一道,說不定我還能幫你勸勸莊夫人。”

    莊冬卿一個字也不信。

    但他也左右不了岑硯,到底什麼都沒說,聽之任之了。

    到了莊府,岑硯也不與莊冬卿同行,只把郝三一隊人撥給了他,平靜吩咐:“人還是給你看着,總不能次次都辦不好。”

    郝三緊着頭皮應了。

    莊冬卿自覺拒絕不了,也沒多言。

    等人往主院去了,岑硯喝完一盞茶,起身,讓僕傭帶路,要去莊冬卿的院子瞧瞧。

    僕傭剛想拒絕,便見王府侍衛拔刀,一段銀光晃得人心慌。

    哪裏還敢說什麼,登時躬身領路。

    莊冬卿的小院,說一聲簡陋,不爲過。

    岑硯走了一圈,不說四面是牆,光禿禿沒啥東西,是肉眼可見的。

    柳七去看了看衣櫃,莊冬卿與六福各自就帶了一套衣服,做也需要時間,他尋思拿些舊的先用着,看到補丁的那刻,柳七緘默。

    看向岑硯,岑硯哂笑:“這主母當家可當得不錯。”

    挑揀了一番,柳七一件都沒瞧上,再度看向岑硯,試探着道:“不如我差人去大的布莊,先給莊少爺趕兩身衣服應急,其餘的王府再慢慢做?”

    岑硯無所謂,“你留的人,你看着辦。”

    柳七應諾。

    沒什麼別緻的,從正屋出來,岑硯在一株枯死的盆栽前停步。

    柳七趕緊上前,觀察一番,又用工具翻了土,細細分辨過,稟報道:“土裏應有水銀硃砂,藥材被吸收了不少,只能分辨,主藥材應是活血的類別。”

    “不過,爲何……”

    岑硯掰了根枯枝,想了下:“是打胎藥。”

    柳七悚然。

    岑硯把玩着枯枝,思忖着,那晚上同他講的,竟是實話麼?

    目光垂落,至少,能證明,光用藥打不掉,是實話。

    須臾有隨從來報,主院那邊吵了起來,莊夫人怒不可遏,要拿了二少爺打板子,郝統領不讓,一干人已是拔了刀,雙方僵持不下,請岑硯過去。

    柳七一聽,心急。

    岑硯按了按眉心,也不知作何表情,搖頭失笑,“他還真按原話說啊……”

    也不知道是直,還是傻。

    “帶路,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