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雲涌動 卷三 第十一章 再見

    步小天沒有去廚房，而是走進了院子另一邊的一間屋子。

    屋子不大，打開房門以後，屋子裏的陳設一覽無餘。

    裏面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甚至連一張桌子或是椅子都沒有。

    步小天走進了這間空屋子以後便關上了房門，這才走到屋子中央，蹲下身子在地上某處輕輕一扣，不多時便見得他身前三尺處的地面突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縫隙兩邊的磚石緩緩向兩邊退去，很快便露出一個三尺見方的洞口，其中隱隱有淡淡的白光映出。

    洞口出現以後，步小天並不遲疑，縱身便跳了下去。

    洞口不大，卻是頗深，足有六七丈左右，下落的過程中可以看到洞壁之上每隔一段便嵌着一塊散發着白光的圓石。

    步小天很快便落到了底，然後便看見一個橫着通向旁邊的通道，牆壁之上同樣嵌着數枚白色圓石。

    這通道倒是不長，步小天站在原地就能看見通道另一邊的石室裏那一眼寒潭以及置於寒潭之上的那副冰棺。

    步小天先是在原地掐了個訣，默唸了幾句咒語，只見原本毫無異樣的通道突然泛起七彩光華，很快又緩緩褪去，恢復了原樣，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帶光芒徹底散去，步小天才走進了通道，來到了寒潭邊上。

    一副晶瑩剔透的冰棺浮在寒潭之上，透過冰壁可以清晰地看清其中躺着一個少女，正是莫璃。

    此時的莫璃看上去面色紅潤，安靜的躺在棺中，彷彿只是睡着了一般。

    步小天看着躺在棺中的莫璃，眼中充滿了難言的悲傷。

    許久，步小天才低聲說道：

    “莫璃，我回來了。”

    說完了這句話，步小天便沒有再開口，似乎在等着棺中的人迴應。

    但是並沒有人回答，莫璃仍舊靜靜地躺在那裏。

    步小天早就知道會是這樣，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她。

    過了好久，步小天才又說道：

    “我還是沒有找到讓你醒過來的辦法，不過你不要擔心，我不會放棄的，就算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會讓你醒過來的，到時候我們一起走遍這世間，看遍所有的美景。”

    隨後步小天緩緩呼出一口氣，低聲述說起最近外面發生的一切。

    等步小天絮絮叨叨的說完了一切，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最後，步小天看着莫璃，說道：

    “我要走了，你好好待在這裏，我很快會再來看你的。”

    說完，步小天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毫無反應的莫璃，轉身向來時的通道走去。

    當步小天回到小院裏的時候，雲影已經擺好了一桌飯菜，見步小天出來便趕緊招呼他吃飯。

    無論是雲影還是司徒雪都沒有去問步小天在裏面做了什麼，三人有說有笑地吃完了飯，雲影將碗筷收拾進廚房。

    步小天和司徒雪在院子裏曬着太陽，聊着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突然，步小天看向司徒雪，說道：

    “娘，我想去一趟草原。”

    司徒雪看着步小天，卻沒見他臉上露出什麼特別的神色，也沒有多問，沉默了片刻，輕聲道：

    “嗯，你去吧。”

    “小天哥哥，你又要出去嗎？”

    卻是雲影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廚房門口。

    步小天看着雲影臉上的擔憂，輕輕點頭，道：

    “嗯。”

    雲影臉上雖有不捨和擔憂，卻也知道自己不能阻止步小天，便打起精神笑着道：

    “那你一定要小心啊！我和姑姑會在這裏等你回來的！”

    步小天迴應道：

    “好的，我一定會小心的！”

    第二天一早，步小天便收拾好行李帶着黑驢離開了山谷，一路向東而去。

    傍晚時分，通往東邊的大道上，一頭毛色烏黑的驢子馱着一個身着青袍的男子正背負着夕陽緩緩前行。

    金紅色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男子如雪的白髮彷彿染上了一絲金色。

    某一刻，黑驢的腳步一頓，一人一驢同時看向前方那個不知何時站在大路中央看着他們的身影。

    步小天眯了眯眼，確認自己並不認識這個突然擋住他們去路的陌生男子，但看對方的樣子顯然是專爲他們而來。

    壓下心頭的疑惑，步小天伸手拍拍黑驢的脖頸，示意它靠近一些。

    黑驢得到了步小天的安撫，這才再次向前走去，但看它充滿警惕的眼神以及微微繃緊的身子，似乎一旦發現不對勁便要帶着步小天逃離這裏。

    到得那男子身前數丈，黑驢再次停下了腳步，步小天也不再催促它往前。

    兩人一驢就這樣在大道中央看着彼此。

    片刻之後，步小天沒有從對方身上感覺到惡意，便開口問道：

    “閣下是何人，爲何攔住在下去路？”

    那人還沒說話，突聽得一旁的林木沙沙作響，一道白影叢林中衝出，直直地奔向步小天和黑驢所在之處，那白影來得極快，眨眼便已到了黑驢身前。

    步小天以爲有人偷襲，正要拔劍，卻見黑驢突然轉身擡起擡起一條後腿，一蹄子便將那白影踹了出去。

    那白影被踹中之後便拋飛了出去，靈巧的在半空翻了個身便落在了地上，嘴裏發出嗚嗚之聲，聽上去竟帶着一絲莫名的委屈。

    黑驢再度轉過身來，步小天終於看清了那襲向他們的白影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那竟是一隻僅僅比黑驢小一圈的白狼，白狼渾身上下的毛髮如雪，沒有一絲雜色，看上去十分威猛漂亮。

    但此刻本該令普通人感到人畏懼的狼臉上卻帶着像人一樣的委屈之色，甚至連那泛着藍光的眸子裏隱隱還有淚光閃爍。

    就在步小天再次看向那攔住他們去路之人的時候，那人突然露出一絲笑意，說道：

    “不愧是傳聞中的白髮劍仙，就連坐騎都如此厲害！”

    步小天卻不敢大意，再次質問道：

    “閣下到底是誰？”

    那人見步小天滿是戒備的樣子，突然哈哈一笑，道：

    “哈哈，小天，你不認識我了？”

    這次那男子的聲音卻有了些變化，步小天聽在耳中隱隱感到有些熟悉。

    回想片刻，步小天突然眼睛一亮，聲音也帶上了些欣喜之意：

    “樂天？！”

    步小天話音剛落，只見那人渾身上下光芒一閃，等光芒散去的時候，那人的容貌已經大變，從一個平平無奇的中年男子變成了一個面目俊朗的年輕人。

    看到眼前之人的變化，步小天也有些驚訝，隨之便是一陣欣喜：

    “你真的是樂天？你怎麼會在這裏？”

    樂天笑了笑，道：

    “說來話長，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吧。”

    步小天自然不會反對，點頭道：

    “好！”

    是夜，一處客棧裏，步小天和樂天兩人相對而坐，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轉眼已至深夜，但兩人的談興半分未減。

    聊着聊着，樂天看着步小天那滿頭白發，問道：

    “小天，其實我早就想問了，你這究竟是怎麼了？”

    聽樂天這樣問起，步小天臉上浮現出複雜的神色。

    樂天見步小天神色不太對勁，立刻意識到自己好像問了不該問的事情，趕忙說道：

    “沒事的小天，你要是不想說的話就別說了。”

    步小天聞言卻是苦澀一笑，道：

    “其實也沒什麼，當初……”

    隨後步小天便將當年與樂天分開之後的事情簡單的述說了一遍，兩人曾經也算是同生共死，算是難得的知己，步小天也沒有隱瞞跟莫璃之間的事情。

    這一說便說到了破曉時分，桌上的酒壺空了又換，換了又空。

    爲了不讓孃親擔心，這幾年來他一直故作堅強，好不容易有了個傾訴的機會，步小天終於不再壓抑自己內心的感情，到最後更是醉眼朦朧的哭了起來。

    “我這些年走遍了整個玄州，就是爲了找到喚醒她的方法，但是我嘗試了所有能想到的方式，卻從來沒有成功過。

    是我害了她，如果當初我沒有帶着她一起去，後面的事情就都不會發生了！

    她爲了我付出了一切，可是我什麼都做不了！是我太沒都是我沒用……”

    樂天看着步小天的模樣，臉上的神色也有些沉重，他想要安慰步小天，可是卻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

    第二天傍晚，步小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牀上，宿醉的酒意還未散去，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他盤膝坐起，運轉真元，很快便驅散了渾身的酒意，同時也記起了昨夜的一切。

    他下牀穿好衣服打開房門，只見樂天也正好從隔壁走出來，不知也是恰好剛剛醒來還是早就醒了。

    兩人相視一笑，結伴來到樓下叫了些飯菜。

    睡了一整天，兩人都有些餓了。

    兩人一邊吃着飯，一邊聊着近來發生的大事。

    不過他們兩人一個忙着完成師父交代的事情，一個一心只想着找到救回自己心愛之人的辦法，並不是很關心這些，之所以說起這些不過是爲了打發時間罷了。

    既然聊起了這些，自然繞不開三年前崑崙山之事。

    步小天感嘆道：

    “也不知道崑崙山裏到底有些什麼東西，這幾年也沒見過藍師姐不知道她在裏面到底遇到了什麼東西，不過看那血公子出來以後修爲大漲，想必裏面真有大機緣，要是我能進去，說不定……唉…”

    步小天說到了半截便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嘆了一口氣。

    樂天見他這副樣子，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他也沒有說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步小天很快便調整好心情，接着說道：

    “也不知道那個混沌聖使的弟子到底去哪了，安魔教妖人的做派，那人既然能從崑崙山出來，應該不會默默無聞才對啊？”

    樂天微微搖頭，說道：

    “誰知道呢？說不定他運氣不好，在裏面什麼東西都沒找到，白白在裏面呆了那麼久也不一定。”

    步小天聞言也是哈哈一笑：

    “哈哈！要真是這樣那就最好了，如果真讓他在裏面找到了什麼寶貝，對我們正道來時可不是什麼好事！”

    樂天點了點頭，道：

    “嗯，確實！”

    一頓飯很快便吃完了，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便各自回房休息。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步小天和樂天便離開了客棧，在遠處的林子裏喚回了黑驢和白狼。

    白狼自然是當年兩人在草原裏找到的小雪狼銀月，銀月雖然已經長大了，不過還是喜歡像個小狗似的跟在黑驢屁股後面。

    一狼一驢顯得很是親密，銀月好像根本不記得之前黑驢一見面就踹了它一蹄子。

    路口，步小天和樂天兩人相對而立。

    步小天對樂天說道：

    “我要去草原一趟，看看鬼靈族能不能治好莫璃，我們就在這裏別過吧，下次見面再一起喝酒！”

    樂天點點頭，道：

    “好！我相信莫璃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你一定會找到法子讓她醒過來的！咱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黑驢和雪狼似乎也感受到了兩人離別的氣氛，露出依依不捨的樣子。

    告別過後，兩人便各自向着東、南兩個方向前行而去。

    初升的朝陽光芒下，兩個人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兩人的身影越來越遠。

    通往南邊的大路上，樂天轉頭望去，看見步小天的身影已經消失，才喃喃低語道：

    “終究還是做不到啊！算了，管他這麼多呢，走一步看一步吧！該去南疆了……”

    說話間，只見樂天的面容漸漸變得成熟，轉眼又變成了跟步小天相遇時的中年男子的模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天上的雲層變得越來越厚，陽光被緩緩遮住，風兒也變得喧囂起來。

    啪！

    一滴雨點打在路邊的樹葉上，隨後便是越來越密集的雨聲。

    好一場暮春的雨！

    東邊的大道上，步小天看着漫天的大雨，身上泛起微微青光，所有的雨水都被隔絕在了距他身體一尺之外，就連黑驢的身上也沒落下半滴雨點。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短時間內沒有停止的跡象，步小天對身下的黑驢說道：

    “這雨估計要下很久，咱們也快些趕路，爭取在天黑之前找到個避雨的地方。”

    “嗯—哼——”

    黑驢仰起頭髮出一聲高亢的吼叫，便發足狂奔起來。

    看那黑驢狂奔的速度，怕是跟那些千里良駒相比也要勝過不止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