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雲涌動 卷三 第四章 燃魄

    世上當然不止一個司徒雪，但能被關在這裏的司徒雪只會有一個人！

    步小天看到這一切，雙目因充血而變得赤紅，狀若瘋魔。

    他舉起長劍，一劍劈向玄鐵鑄成的牢門！

    楚雲恭之前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破開的牢門卻在這一劍之下碎成了兩半！

    不等楚雲恭露出驚訝的神色，步小天就已經衝了進去。

    但在距離不成人形的司徒雪只剩不到一步的時候，步小天突然止住了腳步。

    他不敢靠得太近，甚至害怕自己的動作太大讓自己已經快要油盡燈枯的孃親死於非命！

    楚雲恭此時也緩步走了進來，他想勸步小天幾句，但看着這般模樣的司徒雪，他想不出該怎麼樣去勸他！

    索性走到司徒雪面前蹲下，從懷裏掏出一顆丹藥，小心翼翼地喂到司徒雪嘴邊。

    但是司徒雪此時已經完全沒有意識，根本沒辦法主動張嘴吞下丹藥，楚雲恭只好掰開她的嘴將丹藥送了進去。

    步小天站在原地看着楚雲恭的動作，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伸手阻止楚雲恭，最終還是生生忍了下來。

    他知道三師兄是在救他孃親。

    丹藥喂下片刻後，楚雲恭才伸手除去了司徒雪四肢的鎖鏈，又將手伸向那穿透她琵琶骨的鐵鉤。

    就在這時，步小天突然伸手按住了楚雲恭的肩膀，出聲阻止道：

    “三師兄不要！”

    他的聲音嘶啞，顯然一直在拼命壓制着內心的憤怒。

    楚雲恭停下手上的動作，看出了步小天憤怒的臉上流露出的擔憂，搖搖頭道：

    “無事的，我剛剛給她服下了護心丹，能護住她的性命。”

    聽到楚雲恭這麼說，步小天才緩緩將手收回。

    楚雲恭動作極爲緩慢小心地將鐵鉤取出，但還是令司徒雪發出一聲痛哼。

    步小天急忙上前蹲下，見司徒雪雖然呼吸微弱但還算平穩，這才微微放心了一點。

    楚雲恭又拿出藥粉敷在司徒雪傷口之上，這才對步小天說道：

    “小師弟，我知道你現在很憤怒，但我們還是要先帶着你娘逃出去，你一定要剋制！”

    步小天重重點頭。

    當兩人出了地牢，走出進來的那座偏殿的時候，卻發現殿外已經站了許多人，將整座大殿密密麻麻地圍了起來，就連殿外的石牆上都站滿了人。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有人冷聲喝問。

    但無論是楚雲恭還是步小天都沒有理他，楚雲恭低聲對着步小天說道：

    “你護好你娘，我來擋住他們，快走！”

    步小天什麼都沒說，將司徒雪抱在懷裏，徑直向外衝去。

    周圍的人哪裏會就這麼看着他們離開，一時間數不清的兵刃、暗器、道法全都打向步小天。

    只聽楚雲恭大喝一聲，長劍化作萬千劍影，將打向步小天的攻擊盡數攔了下來。

    就這樣，兩人一路殺到通往山外的洞口前。

    楚雲恭雖然盡力攔下了大多數攻擊，但還是有一些落到了步小天的身上。

    步小天也不還手，只管護着懷裏的人往外衝，雖然他身上多了不少傷口，嘴角也有鮮血沁出，但他懷裏的司徒雪卻是沒有受到絲毫傷害。

    就在他們快要衝入洞口的時候，一聲厲喝在後方的殿宇上空響起：

    “何人敢在我黑炎殿放肆！”

    與此同時，只見一道紫光以迅雷之勢激射而來。

    楚雲恭大喝一聲：

    “快走！”

    轉身一掌打向那道直奔他們二人的紫光，另一只手將步小天推進了洞中。

    步小天的身後很快便想起了驚天動地的聲音，他腳步不停，轉眼間便衝出了另一邊的洞口，到了赤焰山外。

    外面守門的人聽到了裏面的動靜，正面對着洞口防備着，但只見一道人影剛剛衝出洞口，他們還沒來得及動手，一道青光便穿過了他們的胸膛，兩人便倒在了地上。

    步小天剛剛衝了出來，一道碧光便從山下飛來，落在了他的身後，正是守在外面接應他們的莫璃。

    莫璃落下之後沒有廢話，道了一聲：

    “快走！”

    步小天身形沒有絲毫停頓，徑直向山下掠去。

    但他還沒走出多遠，便聽得身後一聲巨響，像是山壁炸開。

    然後便聽得莫璃一聲驚呼：

    “三師兄！”

    步小天意識到楚雲恭出事了，終於忍不住腳下一緩，回頭看去。

    也便是在這時，忽聽得一聲大喝：

    “小兒休走！”

    一道丈許粗細的金色火龍從炸開的山壁飛出，直奔步小天而來，而楚雲恭的身體則無力地拋飛了出去。

    隨後便見得一道紫光從山中衝出，落在地面，露出紫炎的身影。

    紫炎落地之後並未追擊，只是手掐法訣注視着步小天逃竄的身影。

    那當先衝出的火龍威勢之盛，似要毀天滅地！

    這般威力絕非人力所能至！

    八荒玄火陣，能喚出八荒火龍，乃是黑炎殿護山大陣，傳自上古，此陣一旦開啓，無物不焚，就算是玉虛門修爲最高的玄雲真人也絕不是這金色火龍的對手！

    火龍來勢甚疾，在步小天轉身的時候距他已不過十數丈，對於那身軀龐大的火龍來說，這點距離不過眨眼便能跨過。

    步小天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以自己的修爲決計無法硬扛，更何況他懷裏還抱着一個不能再受到任何傷害的司徒雪。

    他當機立斷，立刻向着一旁閃開，打算避開那火龍的襲擊。

    但怎料那火龍彷彿有靈智一般，步小天往哪邊躲，它便跟着轉向哪邊。

    雖然火龍一時間追不上步小天，但它一直緊緊地追在步小天身後，隨着時間的推移，火龍不但沒有潰散的趨勢，反而威勢變得越來越強大。

    步小天只覺得身後的灼熱之氣愈發逼近，他絲毫不敢放鬆或是停頓。

    這樣下去步小天遲早會被火龍吞噬，但他卻沒有絲毫辦法，甚至連掐訣御劍的機會都沒有。

    不多時，方圓數百丈之內就已經變得一片狼藉，山石地面都遍佈焦痕。

    楚雲恭在被火龍撞出山洞的時候便以重傷，此時已經被後面趕來的黑炎殿之人制服，只能眼睜睜看着步小天一點點落入險境。

    眼看那火龍距離步小天已經不足一丈，步小天甚至已經聞到了自己頭髮被烤焦的臭味。

    就在步小天感覺自己無法逃脫，準備全力一拼的時候，突然聽見莫璃念起了古老的咒訣：

    “天悠悠，

    地茫茫，

    混沌初開分陰陽。

    魂如薪，

    意爲火，

    燃我血軀破萬魔！”

    咒訣念罷，步小天只覺得一股堪比火龍的威勢從另一側爆發出來，且逐漸變得越來越強。

    他驚訝地看去，只見莫璃的身形浮在半空，滿頭青絲無風自動，隱約間似乎有一團火焰將她包裹在內。

    火龍似乎也受到了莫璃的影響，竟放棄了近在咫尺的步小天，轉頭撲向莫璃。

    然而莫璃此時雙目緊閉，似乎完全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事，任由火龍撞向她。

    “莫璃——”

    步小天看見這一幕，目眥欲裂，立刻撲過去想要救出莫璃，但終究晚了一步。

    他剛剛轉身躍起，火龍已經撞在了莫璃身上。

    但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火龍撞在莫璃身上以後，並沒有發生莫璃被焚燒成灰燼或是被撞飛出去的情形。

    挾帶着毀天滅地之勢的火龍在距離莫璃身前三尺忽然湮滅，從頭部到身軀，直到龍尾，一寸寸消失，沒有掀起絲毫波瀾，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看着這詭異的一幕，黑炎殿衆人臉上的獰笑漸漸變成了一片呆滯，步小天和楚雲恭的臉色也從驚恐變成了驚愕。

    天地之間一片寂靜，只有莫璃所在之處的威壓變得越來越重，彷彿有一口大石壓在他們的心頭。

    說來話長，實際上不過轉瞬之間火龍已經完全消失。

    莫璃此時突然睜開了眼睛，但她的眼睛卻是一片琉璃之色，其中彷彿有兩簇火焰在熊熊燃燒。

    還不等步小天爲莫璃的平安無事感到欣喜，一聲怒吼突然從上空傳來：

    “你們該死！”

    隨着這一聲怒吼，莫璃剛剛睜開的雙眼又漸漸閉合，身上的威勢如潮水般退去，身體無力地掉落下來。

    步小天見狀立刻向前衝去，想要接住莫璃的身體。

    但有人卻比他更快！

    一名全身被黑袍遮住的人突兀的出現在莫璃身側，接住了她下墜的身子，低頭凝視着莫璃的面容。

    雖然沒有人能看清那黑袍人的身形面貌，但從他微微發抖的身體，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內心的憤怒以及一股難言的悲傷。

    “什麼人！”

    從出現以後便一直沒有動作的紫炎在火龍消失以後便散去了法訣，此事件黑袍人出現，本能地感覺到一絲不妙，當即出聲喝問。

    黑袍人聽到紫炎的喝問，猛然擡頭看向紫炎。

    這一刻，在衆人的感覺中，那黑袍人彷彿一隻憤怒的猛獸，似乎隨時要擇人而噬。

    在黑袍人擡頭看向紫炎的時候，紫炎也看見了黑袍人的容貌，他的臉上頓時浮現出驚訝之色：

    “你……”

    紫炎剛剛開口，就見黑袍人猛地一掌打向他。

    黑袍人出手的動作看似不快，但紫炎卻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沒說完的話變成了一聲悶哼，身體同時向後拋飛出去。

    黑袍人一出手便沒有停下，在步小天等人的眼裏，黑袍人在出手的同時身體便消失在了原地出現在了剛剛被打飛的紫炎身前，再次打出一掌。

    身爲黑炎殿五大長老之首的紫炎在黑袍人的手下竟像個普通人一般毫無反抗之力，生生承受了黑袍人兩掌。

    再次打出一掌之後，黑袍人並未再追擊，任由紫炎的身體撞在山壁之上。

    嘭嘭兩聲悶響，紫炎的身體摔落在地上，再無動靜。

    黑袍人沒有多看倒在地上的紫炎，他將懷中的莫璃輕輕地放在地上，沉默不語。

    這時步小天已經飛奔到兩人身邊，也顧不得黑袍人是敵是友，伸手便要查探莫璃的情況。

    但他的手剛剛接觸到莫璃，卻聽黑袍人突然道：

    “別碰她！”

    但爲時已晚，步小天的手已經碰到了莫璃的手。

    也正是這一瞬，步小天只覺得手心一陣刺痛，似乎有什麼東西鑽進了他的手掌。

    而幾乎是同時，莫璃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無比，轉眼便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原本還能隱約感覺到的一絲生機也徹底消散。

    步小天頓時大驚：

    “怎麼會這樣？！”

    “是同生蠱。”

    黑袍人的聲音變得嘶啞，彷彿充滿了痛苦。

    “同生蠱？”

    “南疆十萬大山之中有夷族，善毒蠱之術，同生蠱便是其中最神祕的一種蠱蟲。

    此蠱兩隻爲一對，一子一母。

    同生蠱煉成之日，兩隻蠱蟲便會陷入沉眠，狀若死去，只有將其分別種入兩個活人身軀之後才會醒來。

    母蠱死，子蠱及其宿主亦亡，子蠱死，母蠱則會自行破體而出，化繭成蝶，而其宿主卻不會受到影響。

    身中母蠱者若性命垂危，可借兩隻蠱蟲之間的聯繫汲取子蠱宿主元氣而活。

    而身中子蠱者若遇生死危機，自古便會在瞬息之間吸取宿主全身精氣藏於腹內，三日之內不接觸母蠱宿主的話便會自行死去。

    倘若三日內母蠱宿主接觸到子蠱寄生之人的身體，子蠱便會在瞬息間鑽進母蠱宿主的身體，兩蠱相會，子蠱所吞食的宿主精氣便會全部釋出，成爲母蠱宿主自身的元氣。

    其後子母二蠱便會破出宿主體外，化爲蠱蝶。

    同生蠱，同生而不共死。”

    步小天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不可能！莫璃她從來沒給我下過蠱！”

    他看向黑袍人的臉，但黑袍人的臉上籠罩着淡淡的黑霧，只露出一雙眼睛，根本看不清他的樣貌。

    黑袍人的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反問道：

    “是嗎？那天晚上她給你吃的是什麼？

    剛剛她念的咒訣你也聽到了，那個咒訣的名字叫做《薪火咒》，以魂爲薪，以意爲火，燃盡七魄，不這樣做怎麼可能擋住八荒火龍？

    她已經…魂飛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