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波瀾漸起 卷二 第九十章 細敘

    隨着那人的呼聲，其他幾人也都反應了過來。

    當初步小天在大比之上表現本就不俗，最後甚至驚動了一直隱藏在無極峯後山潛修的蛟尊現身，衆人對他的印象不可謂不深。

    幾個玉虛門的弟子認出了步小天，當即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道：

    “步師弟，你怎麼會在這裏？”

    “步師弟，你怎麼不直接回門中？”

    “步師弟……”

    “步師弟……”

    “……”

    一時間步小天的耳邊盡是詢問之聲，弄得他都不知道該先回答誰的問題了。

    好一會兒，終於有人發現了步小天此時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驚呼道：

    “步師弟，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副重傷的樣子！”

    那人的驚呼聲不小，頓時蓋住了其他人的聲音，其他人聽到這驚呼，也都詫異地看着步小天的臉，這才發現步小天的臉色透着一股病態的蒼白。

    先前那人見步小天沒有回答，再次追問道：

    “步師弟，到底發生了何事？難道是遭遇了魔教高手？”

    步小天見周圍的人都一臉關切之色的看着他，心中一暖，便緩緩將最近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道了出來，只是隱去了前往沙洲以及尋找邪和尚的原因。

    其他人聽到步小天的遭遇，也沒有心思去仔細分辨他隱藏了什麼東西，當他們聽到步小天爲了救人被血色晶石吸取了大量先天之氣，又被邪和尚重傷的事情，一個個都是驚怒交加。

    “世上竟有此等邪物？！”

    “黑炎殿銷聲匿跡近十年的邪和尚竟躲在荒漠邊上？”

    “步師弟你竟遭遇了這樣的事？”

    “……”

    步小天見衆人如此義憤填膺，似乎馬上就要打上黑炎殿給自己報仇，心下感動不已，連忙出聲安撫衆人：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回門中去吧。”

    衆人均無異議，當下拿了東西便帶着步小天馬不停蹄地往玉虛門趕去。

    半日後，玉虛門無極峯大殿。

    掌教玄雲真人坐在主位，步小天和幾名下山採買的弟子站在他身前，逐一將事情的原委稟告給掌門。

    過了許久，等衆人說完，玄雲真人面色也有些凝重，撫須沉吟片刻，對衆人道：

    “你們現在去其他四峯請各峯峯主到無極峯議事，雲天你留下，我還有些事要問你。”

    幾人低頭應是，便退出了大殿，只留下步小天和玄雲真人在殿中。

    等其他人離開後，玄雲真人才擡手將大殿一邊的椅子招到步小天身後，道：

    “你有傷在身，不便久站，先坐下說話吧。”

    步小天俯身謝道：

    “多謝掌教師伯。”

    說完便坐在了椅子上，等待玄雲真人問話。

    玄雲真人等步小天坐下以後並未立即開口，而是伸手對着步小天凌空一指。

    步小天只覺得突然有一股暖流自天靈灌入，由百會穴順着經脈流過自己全身上下，暖流流過之處，那些受損的經脈頓時變得暖洋洋的，先前隱隱的疼痛感減輕了許多。

    就好像纏了他三個月的傷痛在這一指之下盡數痊癒了一般，這般情景令步小天驚訝不已。

    就在步小天想要嘗試着運轉真氣的時候，玄雲真人開口說道：

    “不要妄動真氣，我方纔只是將你體內的損傷修補了一部分，剩下的還需慢慢調養。”

    步小天聞言頓時明白過來，即使是如掌教真人這般出神入化的修爲也不可能瞬息之間治癒自己的傷勢，趕忙謝道：

    “多謝掌教師伯爲弟子治傷！”

    玄雲真人擺擺手，道：

    “無須多禮，你身上的傷其實不是什麼大事，就算我不出手，靠你自己也能痊癒，不過是多花些時間調理而已，麻煩的是你體內缺失的先天之氣。”

    步小天頓時聽出了玄雲真人話裏的意思，問道：

    “連師伯也沒辦法補回弟子的先天之氣嗎？”

    玄雲真人搖搖頭，說道：

    “先天之氣，便是你在胎中凝聚的第一口氣，除非我修成大羅神仙，有生死造化之力，或許會有辦法。”

    步小天雖然早有準備，但真的聽到玄雲真人這樣說，心裏難免有些失望。

    雖然他們是修行之人，都期待着有一天能夠舉霞飛昇、得道成仙，但是從來沒有聽說過誰真的成仙，所謂仙人一直都只是個傳說罷了。

    玄雲真人似乎看出了步小天的沮喪，語氣一轉，道：

    “不過你不必太過灰心，雖然補回先天之氣希望渺茫，但是對於你來說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

    聽到這話，步小天的眼神頓時亮了起來：

    “有什麼辦法？”

    玄雲真人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

    “你知道你與其他弟子相比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特別之處？

    玄雲真人的話讓步小天陷入了沉思。

    倒不是他想不到什麼特別之處，而是他身上特殊的地方太多了！

    比如當年被一箭穿心不僅沒死，反而在極短時間內便痊癒了；比如他身懷其他弟子都不可能有的《天經》的修行之法；比如他身懷蒼龍珠，甚至幫助蛟尊成功化蛟爲龍；再比如他藉助青蛟渡劫之力重塑三焦玄關……

    就在步小天暗自思索玄雲真人指的是哪一樣的時候，玄雲真人再次開口道：

    “你身懷蒼龍珠，多年以來蒼龍珠已與你融爲一體，又修有一門極爲玄奧的心法，令你修行進境遠超旁人，十二年便修到了‘煉神’之境。”

    玄雲真人的語氣平靜，聲音也十分緩和，但在步小天的心底卻如同洪呂大鐘，令他心神大驚！

    蒼龍珠倒還罷了，青蛟能成功化龍與其有莫大的關聯，想必此事正是青蛟告訴掌教真人的，以掌教真人的境界，也不大可能爲了一件異寶便加害於他。

    讓他震驚且恐懼的是掌教真人竟看出了他除了修行《道玄經》之外還修行了另一門心法！

    玉虛門門規當中明令禁止門人弟子修行其他心法，若有擅自修行其他心法的，輕則逐出師門，重則取其性命！

    這麼多年以來，出了當初古青林一口說破了這件事以外，他從來沒對其他人說過，就是怕被逐出師門。

    師父蕭天雄雖然應該也知道這事，但他既然沒說什麼，步小天也不會主動跟他提起。

    畢竟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隔着一層窗戶紙要比直接戳破好得多。

    但現在就連掌教真人知道了這件事，又會怎麼處置他？

    他不由得想起一年多之前自己救下的那個名爲斷九州的人告訴他的一件事。

    曾經有個人因爲身懷魔教功法被人發現，縱使他爲人正派，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卻還是遭到了正魔兩道的追殺，舉世難容！

    要知道，他所修行的《天經》跟曾經的魔教聖山之下地宮的牆壁之上的刻痕似乎同出一源，雖然他感覺《天經》與傳說中的魔教功法並不相同，但誰知道它會不會與魔教有什麼關聯？

    若是《天經》真的與魔教有什麼關聯，那等待他的命運又將是什麼？

    以正魔兩道的仇怨，尤其是師父和古青林師叔的所有師兄弟都死在了魔教手裏，到時候師父還會護着他嗎？

    就在步小天心底念頭紛雜不斷的時候，玄雲真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不必擔憂，我既然沒有當場斬殺你，便不會對你怎麼樣，畢竟你是蕭師弟的弟子，他既然沒對你做什麼，我也不會做多餘之事。”

    說着，玄雲真人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複雜：

    “有些事情，發生一次就夠了……”

    玄雲真人似乎並沒有追究的意思，這讓步小天放心不少，他有心想問玄雲真人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但看玄雲真人的樣子似乎不想多說，便忍住沒有詢問，轉而問道：

    “師伯，你說的辦法難道跟着兩件事有關？”

    玄雲真人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說道：

    “蒼龍乃四大先天聖獸之一，它的龍珠便是先天異寶，自有其神異之處，當年你在山下遭遇死劫，便是它保住了你的性命，若是其靈性完全覺醒，興許真有逆轉生死的力量。

    而你身上的另一門心法既然能令你擁有遠超常人的修行進境，應該也是極爲高深的心法，若是能將其參悟透徹，說不定真能修到傳說中的‘至聖’之境，到那時你身與道合，天人合一，你便是天地，天地便是你，自不用再擔心壽元之事。”

    見步小天還想再問，玄雲真人又接着說道：

    “不要問我該如何令蒼龍珠的靈性覺醒，我也不知道答案，畢竟從古自今很少有人得到它，跟別說將其融於體內了，這件事只能靠你自己去悟，或許機緣到了，它的靈性便會自己覺醒也尤未可知。

    至於納悶心法該如何悟透，更是只能靠你自己了，便是我拿到了那心法也幫不上你什麼忙，畢竟有些東西必須自己去悟，就算別人告訴你，你也只是知道，而不是了悟。”

    說完了這些，玄雲真人突然說道：

    “好了，這些事情你以後再慢慢想吧，他們來了。”

    玄雲真人話音剛落，便有幾道流光自天邊而來，眨眼間便落在了殿中。

    正是收到傳信趕來的四位峯主。

    四人進入大殿之後先向玄雲真人打了個招呼，便將目光放在了步小天的身上。

    幾位峯主到來，步小天自不好在坐着，起身便欲向他們行禮，但他剛剛站起身來，便聽到蕭天雄問道：

    “是誰將你傷成這樣！”

    步小天聽到蕭天雄比平時低沉了許多的語氣，有些詫異地看向他。

    只見蕭天雄眼中隱含怒氣，身上一股懾人的威勢含而不露，彷彿一座即將壓下來的大山。

    他從未見過自家師父露出這般模樣。

    正在步小天一邊暗自驚訝，一邊思索着該怎樣開口的時候，玄雲真人的話音響起：

    “蕭師弟，你這弟子重傷在身，哪裏還受得住你這般威壓？你們先坐下，讓他將這一年來的經歷訴說一遍，你們自然會知道事情的原委。”

    幾人聞言，皆點頭稱是各自落座，就連蕭天雄也收斂了自身氣勢坐在一旁。

    等衆人落座以後，玄雲真人又對步小天說道：

    “你也坐吧，將你這一年來的所見所聞全部詳細地說一遍，不要有任何隱瞞。”

    步小天先對着衆位長輩行了一禮，道：

    “請恕弟子失禮！”

    說完便開始講述自己下山之後遇到的事情。

    再說這些的時候，他沒有任何隱瞞，包括發生在遼州、海州、靈州、雲州、沙州發生的一切，包括老道士、樂天、鮫人族等等一切。

    不過他還是沒有將莫璃之事說出來，只說自己受傷後遇到好心人救助。

    這一說便是近兩個時辰。

    步小天說完後，五人並沒有第一時間開口，全都皺眉思考着什麼。

    許久，玄雲真人才重新看向步小天，開口說道：

    “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你要如實回答。”

    步小天恭敬地道：

    “弟子必定知無不言！”

    “第一個問題，那遼州城的老道士交給你的經文當真能轉化體內陰陽五行之氣，令先天異體踏上修行之路？”

    “沒錯，弟子教授武陽修行之法三個月，眼見他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全是《陰陽九轉真經》的功勞，後來在海州城發生在紫悅身上的事情也再次證明了這一點。

    弟子未經允許擅自教人修行，請掌門責罰！”

    玄雲真人擺了擺手，道：

    “你也是爲了救人，算不得什麼罪過，你既已傳授他們修行之法，他們便算作我玉虛門的弟子了，且聽你所言，那兩人天資皆是上佳之輩，倒是我玉虛門撿了便宜。

    而那真經竟有此奇效，可否抄錄一份放於門內，供其他人參詳？”

    “這…”

    步小天聽到玄雲真人的話，頓時有些錯愕，門內弟子可以參悟別的法門嗎？

    玄雲真人看出了步小天的驚訝，淡淡一笑，說道：

    “禁止弟子私自修行別的法門的那條門規其實只是給那些修爲還不到‘煉神’的弟子定下來的，修爲不到‘煉神’，心志還不夠堅定，辨不出各種法門的玄機，若是同時修行兩種法門，很容易便會導致體內真氣對衝，從而走火入魔。

    你之前雙法同修卻沒走火入魔，便是因爲你的運氣夠好，兩種法門並不相沖，反而相輔相成，使你的進境遠超旁人。

    而修爲到了‘煉神’，元神凝聚，對於修行的認知也到了一定的境界，不會輕易被影響心智，當日你在沙州沒有被控制心神便是因爲這一點。

    修爲越是高深，便越需要博採衆長，觸類旁通，只要不是修行魔教法門便沒什麼大礙。

    當然，你若不願意將那《陰陽九轉真經》留下的話，我們也不會強迫於你。”

    步小天恍然大悟，趕忙回道：

    “弟子願意！弟子稍後便將《陰陽九轉真經》抄錄下來，若是掌門需要另一門心法，弟子也願獻出！”

    玄雲真人見步小天面上絲毫沒有勉強之色，微微點頭，道：

    “嗯，要你留下《陰陽九轉真經》是因爲此法常人難修，但用之得當卻或許可以救更多人，此時本已是你吃虧了。至於你身上的另一門心法則沒必要留下來，他雖然能讓弟子們修行之路更加暢通無阻，卻也會讓他們因少了磨礪而生出驕縱之心，對他們來說其實並非好事。

    好了，此事且先放在一邊，我再問你，你潛入妙玉宗落腳地的時候可曾聽到什麼消息？”

    步小天聽到玄雲真人的話，仔細回想片刻，才說道：

    “弟子倒是聽到了他們的一些交談，似乎他們原本是要去其他地方，但西南方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所以打算返回妙玉宗。”

    聽完了步小天的回答，玄雲真人與其他四人對視一眼，微微點頭，又問道：

    “你怎知那現身藥王谷劫走谷主女兒的人並非赤炎？”

    “因爲真的赤炎已經死在了弟子手中。”

    聽到這話，殿內除了蕭天雄之外的幾人都是一驚：

    “什麼？”

    步小天見幾位長輩臉上都露出探尋之意，也不藏着掖着，將他殺死赤炎的經過簡單地說了一遍。

    他剛說完，玄雲真人還未開口，另一邊的玄火真人便立刻問道：

    “你說那被圍攻之人名爲斷九州？他的法寶可是一杆長戟？”

    步小天點頭道：

    “是的。”

    聽到步小天肯定的回答，幾人再次露出了驚訝之色。

    步小天見他們神色不對，便問道：

    “師叔可是認識那人？”

    這次沒等玄火真人開口，曾玄海便搶着道：

    “太認識了！你可知魔教四宗之一的聖魂山當代山主是誰？”

    步小天猜到了曾玄海的意思，但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難道是他？”

    曾玄海點點頭，道：

    “沒錯，就是他！”

    這下步小天頓時有些着慌了，趕忙站起身對衆人行禮道：

    “弟子不知那人竟是魔教宗主，還救其性命，請掌門責罰！”

    玄雲真人微微搖頭，道：

    “雖說正魔不兩立，但我們也並非不講道理之人，你之前並不知道他的身份，又何來怪罪之說？坐下說話吧。”

    “多謝掌教師伯！”

    步小天行了一禮才又坐了回去。

    待步小天坐下，幾人又問了幾個與魔教相關的問題，步小天逐一進行回答，最後，玄雲真人看着步小天，問道：

    “你此番下山可查過關於你的身世？”

    步小天不知道玄雲真人爲什麼突然這麼問，但還是回答道：

    “弟子曾猜測我的身世應該與司徒山莊有關，最初下山之時也曾打探過，但並未查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隨後，他又想起當年救回雲影的時候曾與玄雲真人短暫交談過，玄雲真人雖然沒有告訴他什麼，但他一直覺得玄雲真人應該是知道她的身世的，便接着問道：

    “請問掌教師伯，弟子身世到底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