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波瀾漸起 卷二 第八十八章 乍聞

    既然決定離開，兩人便不再耽擱，也沒有大張旗鼓的通知其他人，稍微收拾了一些行李，便悄然離開了沙柳鎮。

    步小天和莫璃離了沙柳鎮，並未直接向着玉虛門所在的玄州去，而是一路向東南而行。

    在回玉虛門之前，步小天還有一件事要做。

    步小天雖然先天之氣缺失，導致體內氣源險些崩潰，經過這僅兩個月的休養，雖不能恢復如初，但體內氣源已經穩定下來，並不會因爲動用真氣而潰散。

    其實將《道玄經》修到了第四層以後，修行之時便不再像以前一樣單純地修煉自身的真氣，更多的則是藉助神念感悟天地變化，凝聚元神，稱之爲“凝魂”。

    無論是施展道法神通，還是御劍飛行，都需要以自身神念溝通天地之力，所以“煉氣”與“凝神”之間的那一道界限便是修道之途的分水嶺。

    修道的根基就是自身與天地間的聯繫，若是能藉助這份聯繫，不斷地感悟天地自然之道，又反過來增強這份聯繫，最終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則可與天地同壽，達到真正的長生！

    修行越是到了高深處，與天地之間的聯繫越緊密，對於自身的依賴反而會變得越來越小，便如當日在泗州城外，古青林便能藉着天地之力憑空凝聚出一具化身，一刀逼退魔教衆人。

    在斷山地下的洞窟裏，步小天藉助對於石壁上刻紋的感悟，已經將三魂凝鍊爲元神。

    凝成了元神，也就代表着步小天正式跨過了《道玄經》第五層的門檻，達到了“煉神”之境。

    煉神，即爲借天地之力錘鍊元神。

    元神初凝之時並不穩固，需不斷藉助天地之力加以錘鍊，令元神不斷凝實，才能在元神出竅的時候抵禦天地中各種力量的侵蝕，不會輕易消散或是泯滅神志。

    如此，方能讓元神逍遙於天地間，短時間內擺脫肉身桎梏。

    步小天此時要做的便是這般，如今他元神初成，只需以自身少量真氣爲引，便能用神念調動天地之力御劍而行。

    若真算起來，先天之氣的損耗對他的影響除了壽元之外，其他的方面倒是微乎其微。

    於是，兩日後，步小天和莫璃便已經出了沙漠，來到了沙漠東南邊的荒漠之上。

    據蕭溪所言，那疑似邪和尚之人便在這片荒漠上的某處。

    這片荒漠相較於西北的沙漠環境要好上一些，但也比不上其他地方，偶爾可以見到一些零星的樹木和雜草叢。

    不過這個時節樹木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草叢也是枯黃一片，到處透着一片荒涼蕭瑟之感。

    兩人進了荒漠以後並沒有門頭亂找，微微辨了一下方向，便再次前行。

    荒漠的範圍遠不如沙漠，兩人飛了不過小半日便遠遠地看到了一座位於荒漠邊緣的小鎮子。

    這裏便是他們要找的地方了。

    荒漠雖不如沙漠寬廣，但卻像一條絲帶一般圍繞在沙漠的整個東南邊界之外。

    大部分想要進入沙漠的人在進入荒漠範圍之前往往會找個地方休整一番，長年累月下來便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數十個大大小小的鎮子，眼前這便是其中之一。

    遠遠地可以看見一條大路從鎮子北邊延伸而出，通向沙漠的方向。

    若不是蕭溪說得信誓旦旦，恐怕很難有人相信，不容於正魔兩道的邪和尚竟會藏身在這樣一座位於荒漠邊緣的鎮子裏。

    畢竟這裏來往的人不少，很容易便會暴露行藏。

    但若是反過來想想，似乎也正是因爲如此，才不會有人在這裏仔細搜尋這裏。

    步小天和莫璃遠遠地尋了一處無人之地落下，如同兩個從沙漠探險歸來的人一般徒步走進了鎮子。

    說是鎮子，其實這裏並不算大，方圓不過數理，其中大部分是些販賣沙漠裏特有的東西和進入沙漠所需物品的店鋪，以及剩下的多是客棧和酒樓。

    兩人進了鎮子，便在鎮子裏隨意走動，似乎是在尋找一個落腳的地方，看上去並不引人注意。

    走了一陣，兩人像是有些餓了，停在一處不大的酒樓面前，擡步走了進去。

    進了酒樓，在店小二的帶領下，兩人選了一張靠着窗邊的桌子坐下。

    坐在這裏，他們正好可以從敞開的窗戶看到下面的街道以及對面的幾間商鋪。

    隨便要了幾個酒菜，步小天和莫璃一邊吃着一邊閒談，吃完便順勢在酒樓住了下來。

    今夜本該月圓之夜，但有烏雲將明月遮蓋，深夜的小鎮因此顯得漆黑一片。

    就在幾乎所有人都已經熟睡之時，臨街的一扇窗戶悄無聲息的緩緩打開，隨後又無聲地閉合，並沒有驚動任何人。

    片刻之後，一道幾乎與周邊黑暗融爲一體的身影翻過高高的院牆落在了臨街的一處院子裏。

    雖然已至深夜，但這裏卻與別處不同，院子裏唯一的一間臥房此時還亮着燈火，似乎其主人還未入睡。

    那人翻進了院子，越發地收斂了自身的動作，無聲無息地融進了院牆邊角落的陰影裏。

    此時就算是有人盯着那人所在的角落，也完全發現不了那人的存在。

    但片刻之後，卻突然從房間裏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既然來了，就不必再躲躲藏藏的了。”

    房內之人竟對院子裏這深夜造訪的不速之客早有預料！

    房裏的聲音落下好一會兒院子裏都沒有絲毫動靜，似乎那人已經離開。

    許久，房內再次想起之前那人的聲音：

    “還不肯現身麼？”

    話音剛落，便聽得“嗖”的一聲破風之聲響起，一枚不過指肚大小的小小物事從窗戶的縫隙飛出，射向牆角。

    但看其所去的方向，卻並非先前那黑影消失之處，而是靠近臥房的另一處黑暗角落。

    那物事最終卻並未撞到院牆，而是被一直從陰影中伸出的手掌握在了手心。

    到得此時，那人似乎才確定自己已經被發現，索性不再隱藏，擡腳邁出了陰影，徑直來到了臥房門口。

    那人攤開手掌，藉着從門縫之中漏出的些許光芒，看清了手裏的東西，竟是一枚白色的棋子。

    “來者是客，就別站在外面了，進來吧！”

    那人聞言，猶豫片刻，最終還是伸手按住了房門，輕輕一推，房門便衝裏打開。

    房門打開的同時，屋內的燈光便從房門灑了出來，照亮了門外之人的身形。

    只見門外之人黑衣黑袍，臉上蒙着一方黑巾，遮住了眼睛以下的部位。

    被燈光照亮身形的同時，門外之人也看清了房內的情形。

    只見屋內的陳設十分簡單，一牀，一桌，一椅而已。

    此時正有一人坐在那張唯一的椅子上，面對着門口。

    那人坐在椅子上，身上一件粗布麻衣，相貌也是平平，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名再普通不過的小鋪主人。

    黑衣人擡步走進房門，又反手將房門關上，這才開口問道：

    “你是誰？”

    椅子上的人就這麼靜靜地看着黑衣人的動作，臉上不見絲毫慌亂之色，單憑這份非同尋常的鎮定表現，此人便不可能只是一個簡單的店家。

    等黑衣人開口詢問以後，那人臉上才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反問道：

    “你既然深夜來此，便應該知道了我的身份，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黑衣人蒙着面，看不清他此時的神情，但看他眼中閃過一絲恍然，顯然是知道了椅子上坐的那人的身份：

    “你果然是邪和尚！”

    “呵呵。”

    聽到黑衣人的話，椅子上那人輕輕一笑，道：

    “不錯，曾經確實有不少人這樣稱呼我，不過現在已經很久沒人這麼叫過我了。”

    “想不到曾經身爲黑炎殿十二護法之一的邪和尚竟會藏在這樣一座小小的鎮子裏，過得如此寒酸。”

    邪和尚似乎並沒有聽出黑衣人話裏的那一抹嘲諷之意，臉上仍然帶着笑意，道：

    “呵呵，世間之事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就像沒有人會想到當年令人聞風喪膽的邪和尚在很久以前也不過是一座普通寺廟裏的小沙彌一樣。過去之事便過去了，你來尋我，應該不是爲了跟我說這些廢話吧？”

    聽到邪和尚的話，黑衣人也不再拐彎抹角，說道：

    “我來找你，是爲了問你一件事，一見十二年前發生的舊事。”

    邪和尚似乎被黑衣人的話勾起了興趣，問道：

    “十二年前的舊事？什麼事？”

    黑衣人定定地看着邪和尚，好一會兒才開口，一字一頓地道：

    “十二年前，六月二十二，元州城北五百裏！”

    聽到這短短的十幾個字，邪和尚眼裏突然精光一閃，臉上的神色似乎有些驚訝，略微審視了一番黑衣人，猜測道：

    “你是那個村子裏活下來的人？”

    “沒錯！”

    見黑衣人承認，邪和尚似乎明白了他的來意，緩緩道：

    “那看來你是來尋仇的？難怪身上會有如此濃重的殺意！當參與此事之人已經死的差不多了，所以你才找到了我？既是來尋仇的，那便動手吧！”

    說完邪和尚便站起身來，伸手一招，手上便多了一柄彎刀，顯然是不打算坐以待斃。

    黑衣人也召出一柄寶劍，擡起劍尖指向邪和尚，道：

    “你似乎並不十分驚訝？”

    邪和尚道：

    “有什麼可驚訝的？世間之事本就因果循環，當年我們屠了那個村子，便想到了可能會有今日。只是沒想到，當年不過五六歲的小小孩童，短短十來年便已經有了這般修爲。”

    聽到邪和尚的話，黑衣人只覺得腦子似乎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開。

    他竟然知道了！

    他怎麼會知道？！

    邪和尚似乎看出了黑依人的震驚，但他卻沒趁機動手，反而開口說道：

    “當年我們既然敢動手屠村，便決計不會留下任何後患，在動手之前便已經將那村子裏的一切都打探清楚了，一切與那些村民有關係的人都被我們除掉了，除了一個五六歲的孩子。

    雖然你從進屋開始一直強子表現的十分鎮定，但你身上的殺意和仇恨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完全掩蓋的，哪怕你遮住了容貌，但在你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我便已經猜到了你的身份。

    你終究還是太年輕了，步小天。”

    雖然聽到邪和尚先前的話的時候黑衣人心裏已經有了準備，但當他真的被邪和尚叫出名字的那一瞬，他的心裏仍舊泛起了驚天波瀾。

    沒錯，黑衣人便是步小天。

    白日裏他和莫璃在街對面酒樓吃飯的時候便一直在暗中搜尋蕭溪所說的邪和尚藏身的地方，很容易便找到了蕭溪口中形容的地方，但怎麼看那個平平無奇的小老闆都不像兇名赫赫的邪和尚，這才夤夜前來查探。

    卻沒想到從他進入院子開始，一切事情的發展都超出了他的預料。

    現如今步小天已是心神大亂，已經快要忘記了自己尋找邪和尚的最初目的。

    就在步小天腦中一片混亂的時候，邪和尚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那夜之後，我們幾乎搜遍了方圓百里的所有地方，卻沒找到你的半絲蹤跡，如今看來，你確實有高人相護。”

    步小天下意識地問道：

    “爲什麼？”

    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問的是什麼，是爲什麼他們要費那麼大勁找自己，還是爲什麼會有高人護着自己。

    邪和尚沒有賣關子，回答道：

    “因爲當年我們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將你們母子抓回去，那些村子裏的人其實是受你們牽連。”

    “什麼？”

    邪和尚的話彷彿驚雷一般轟擊在步小天的心底，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當年的屠村慘禍竟是他們母子招來的！

    邪和尚沒有理會步小天，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雖然當年只抓到了你娘，但……”

    邪和尚的話讓步小天一下子驚醒，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心底的混沌，他猛然看向邪和尚，打斷了他的話：

    “你說什麼？我娘還活着？！”

    邪和尚詫異的看向步小天，驚訝地說道：

    “你還不知道嗎？我以爲你能尋到我，應該已經知道這些了，原來你還什麼都不知道嗎？”

    步小天激動無比，已經顧不得邪和尚再說些什麼，問道：

    “我娘在哪？”

    邪和尚卻沒有回答，手中的彎刀已經泛起了森然寒光：

    “好了，廢話已經說得夠多了，想知道更多事情，就看你能不能活着走出這裏了！”

    “告訴我！”

    步小天見邪和尚不肯說，頓時怒不可遏，揮劍便斬向邪和尚。

    眨眼間兩人便撞在了一起，這一交手步小天便使出了全力。

    邪和尚曾經是黑炎殿十二護法之一，修爲自然不簡單，哪怕步小天用盡了全力，也仍然佔不到絲毫上風。

    交手數十回合，房間已經搖搖欲墜，邪和尚卻依然安然無恙。

    突然，步小天後退一步，持劍指天，天空中烏雲翻滾，滾滾雷鳴在其中炸響，不過瞬息，一道粗大無比的雷光從雷雲中直直劈下！

    雷光劈碎了本就殘破的屋頂，在步小天劍上突然一折，直奔邪和尚而去。

    邪和尚在步小天後退的時候便衝向步小天，想要打斷他施法，但步小天施展“神兵御雷”的時候周身的護體罡氣竟是牢不可破，令他不得近身，便只能在原地凝神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