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無支祁!小心了!”小白的聲音在徐守光耳邊響起。
徐守光點點頭,而後也不輕舉妄動,只是待在原處仔細觀察着眼前這只大妖。講實話,從外觀上來看,這無支祁着實像只大猿猴,生得一臉白毛,兩隻眼睛散出金光,凸出的猴嘴裏齜出四顆尖銳的大獠牙。修長的身子加上更加細長的胳膊,與那短小的下肢形成鮮明的對比,看上去還有些滑稽。
無支祁光着膀子,只在左肩肩頭用鐵索綁着一隻寒鐵鑄造的龍首肩吞。而他的腰上,纏着一條龍筋腰帶,腰帶前端還綁着一個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鬼面。腰帶下面是一條虎皮裙,只是這過了千年,虎皮裙已然變得殘破不堪,上面原本鮮豔的虎斑條紋也早已黯淡無光。再往下瞧,無支祁的兩隻腳踝上各綁着一支厚重鐵環,而兩支鐵環之間則由沉重鐵鏈相連,水底雖沒風,但暗流涌動,可那鐵鏈在暗流衝擊下卻仍就紋絲不動。
無支祁看着眼前徐守光生得細皮嫩肉的,原本滿是兇戾的臉上倒是露出了一絲歡喜,他嘴角向兩邊咧開,露出滿口尖牙,笑着說道:“哈哈哈,俺今日真是撞見好運了!自從俺被那大禹捆在那鐵棍子上這麼些年,一直都只是抓些錢塘江底的臭魚爛蝦來吃...”
無支祁說着,臉上又露出些委屈神色:“你可知俺吃這些玩意吃了幾千年...吃得俺這滿嘴都是泥巴味兒...”說罷,無支祁的頭深深垂了下去,偶爾還有些抽噎,似乎是哭了,不過由於是在江水之中,也不知無支祁有沒有流眼淚出來。
就這樣過了好一陣,無支祁突然擡起頭,舉起雙手,眼神中閃爍着興奮和瘋狂,聲音尖銳地喊道:“如今好了,不僅掙脫了那根鐵棍子,還有個細皮嫩肉的小子主動送到俺跟前來,給俺換換口味!”而後,他猛地一看徐守光,壓低聲音說道:“放心吧,俺今日絕不浪費,一定把你吃幹抹淨了,不讓你白死!”
無支祁的話語剛落,他的雙腳猛地一蹬,整個身軀瞬間化作一道流星,劃破江水,直取徐守光而來。這氣勢之猛烈,猶如狂風暴雨前的寧靜瞬間被打破,令人震撼不已。他的速度極快,衝勢又猛無數江水彷彿被他的氣勢所牽引,飛快地聚攏過來,形成了一道道渦流。
無支祁很快便衝到了徐守光身前,他伸出那長長的右臂,張開長着尖銳指甲的爪子,向着徐守光的面門狠狠抓去。幸虧徐守光此時有“水妖”能力加持,在水中速度堪比在陸地上,他連忙扭動身軀,身形一竄,貼着無支祁的爪子遊了過去。而後,徐守光抽出涓溪,對着無支祁胳膊便是一刀砍下,只是這刀還沒挨到無支祁的身體,就被無支祁身後帶來的渦流給衝開,歪到了一旁。
徐守光此前從未遭遇過如此詭異的狀況,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驚訝。然而,這驚訝還未完全擴散開來,一股更爲強大的渦流便如同暴怒的巨龍,從無支祁那龐大身軀的背後猛然襲來。這渦流的力量猶如狂風驟雨,猛烈而無情。徐守光只覺一股巨大的吸力瞬間將他緊緊裹挾,他試圖掙扎,但身體卻彷彿被無形的鎖鏈牢牢捆綁,動彈不得。
徐守光被渦流捲入其中,他眼前一片模糊,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不斷旋轉、翻滾,如同一片飄零的落葉隨着渦流一齊旋轉,緊接着,他便被這股渦流狠狠地拋向江底的淤泥之中。
徐守光掙扎着從江底的淤泥中爬了出來,而這時,無支祁已然再次殺到。徐守光眼見着無支祁那雙大爪子正對着自己掏了過來,忍住身上的疼痛和腦子中的眩暈感,再次蹬腿迅速向着邊上游開。
徐守光已經吃過一次虧了,這次他料想無支祁身邊必然還會跟着無數渦流,也不抽刀反擊,而是單純地只想躲避無支祁的進攻。可誰知,無支祁這一擊未中,立馬握緊拳頭,對着徐守光這邊便一拳轟了過來。徐守光此時注意力也在無支祁身上,見他一拳打來,連忙扭着身子向後轉急轉離遠了些許,險之又險地避開這一拳。但誰想到,隨着無支祁這一拳揮出,再他身周的江水迅速旋轉着向拳頭聚攏,形成了一個告訴旋轉的水球。緊接着這水球尾端猛然被擠壓變形,而後整個水球就如流星般飛快對着徐守光衝了過去。
徐守光顯然沒有料到無支祁這一拳居然還能將一個水球聚攏並打向他,一個躲閃不及,被這水球直接打中。那水球彷彿蘊含着無盡的力量,瞬間炸裂開來,強大的衝擊力使得徐守光整個人如同被巨錘擊中,急速倒退,直接被擊飛出了江面。
此時,堤壩上衆人聽見江面上一聲響,紛紛瞧了過去,就見江面中飛出一人,有眼尖的立馬從裝束上認出這人便是徐守光,只見徐守光被這股巨大的衝擊力衝得已然失去了直覺,他兩眼翻白,口吐鮮血,整個人昏死過去,那人慌忙叫道:“不好了,徐大俠被大妖從水裏給打出來了...”
這一聲喊得堤壩上瞬間亂做一團,有人連忙向外奔走逃命,有人想湊過去看下熱鬧,有人拿起兵器想去幫襯一下,還有人直接坐下哭爹喊娘。而這時,空中一個身影掠過,這身影長着一對寬大的翅膀,渾身覆蓋羽毛,卻長了張俊俏的臉,正是化作姑獲鳥的晁千代。
晁千代一把接住徐守光,她不知道水底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竟然能把徐守光鬥得這麼慘,但她知道現在首要的是把已然昏死過去的徐守光帶離這兒。晁千代用雙爪緊抓住徐守光,拼命扇動翅膀,想要飛得更高些。
但這時,江面上突然一陣翻滾,緊接着一道巨大的水柱在江面上炸開,水柱沖天而去,直直地打在了晁千代的身上,晁千代瞬間被這水柱擊飛,靈力迅速衰竭,已然再無法維持姑獲鳥的形態,於是,她在空中化回了人形,與徐守光一同從高處跌落下來。
眼見二人從高空摔落下來,就要摔個粉身碎骨,這時,從岸邊樹林中飛出一件道袍,道袍如梭子般飛到二人身下,而後迅速撐開,緊接着一陣金光從道袍中迸射出來,就見這道袍陡然增長了數倍,寬大得就像是一張已然張開的漁網,穩穩地將二人接住。道袍接住二人後緩緩落在地上,而後迅速縮小,又變成開始時一般大小。
堤壩上衆人見二人獲救,心中那塊懸而未決的石頭終於得以落地。隨即,歡呼與慶幸之聲此起彼伏。然而,喜悅之情尚未蔓延開來,江面中央短暫的平靜突然被打破。錢塘江此刻彷彿被激怒的巨獸,江心處浪花驟然翻涌,如同沸騰的岩漿般狂暴而熾熱。這不再是單純的波濤起伏,而是蘊含着無盡力量的自然之力在蓄勢待發。
隨着浪花的翻涌,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籠罩在堤壩之上。衆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目光緊盯着那不斷涌動的江面。突然,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響起,無數翻涌着的浪花如同被點燃的煙花般向四周擴散開去,一股巨大的水柱從江面中央緩緩升起。
水柱之上,一個身影若隱若現。那便是無支祁。無支祁看向衆人,一陣尋覓卻也沒找到合它胃口的,於是轉而又望向徐守光與晁千代跌落的地方。
“哈哈哈,那女娃娃看起來更好吃些...”無支祁遠遠瞧見地上的晁千代,他目力極好,一眼便看出晁千代細皮嫩肉,吹彈可破。但隨後,他馬上又顯出一副猶豫的神情來,自言自語說道:“這下可難辦了,我是先吃哪個好呢?這小子肉質緊,筋骨更有嚼頭;而這女娃娃皮肉細膩,口感極佳...”
無支祁想着想着一陣撓頭,急的直接從腦袋上扯下一撮白毛來。它望着手中的白毛,心中突然有了主意,咧嘴一笑,自言自語道:“哈哈哈,都吃不就行了!”
話音落下,無支祁口中默唸法訣,那水柱彷彿一隻溫順的坐騎,帶着他向二人倒下的方疾馳而去。而這時,堤壩上的錢鏐終於回過神來,他趕忙大喊道:“快,所有人張弓齊射大妖,保護徐大俠!”
衆人聽錢鏐喊道,這也才紛紛反應過來,軍士們紛紛解下身上的弓箭,對着江面上無支祁就射了過去;百姓們沒有弓,便紛紛從地上拾起石塊,對着江面上一頓猛丟。
無支祁原本正美滋滋地想着徐守光和晁千代哪個滋味更好些。突然就有箭矢、石塊對着他飛了過來,雖然這些箭矢和石塊都傷不了他,但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還是不免掃了他的雅興。無支祁連忙伸手在身前一陣胡亂拍打,將那些箭矢和石塊紛紛打落下水,但他見堤壩上衆人依舊舉着弓箭和石頭,不由眉頭一皺,銀牙緊咬,喝了一句:“煩死了!”
而後,就見無支祁左手一舉,剎那間,江面瞬間沸騰起來。巨浪翻滾,宛如巨龍騰空,怒吼着向堤壩上的人羣猛撲而去。那浪頭高達數丈,猶如山崩海嘯,氣勢磅礴。堤壩之上,原本就坎坷不平的地形在這巨浪的衝擊下更顯得搖搖欲墜。衆人站立不穩,驚慌失措,彷彿一羣無助的螞蟻在面對狂風暴雨。巨浪瞬間襲來,如同巨手一般,將那些毫無防備的人們狠狠地捲入江水之中。江水冰冷刺骨,瞬間吞沒了他們的身影,只留下一聲聲驚恐的呼喊和濺起的水花。
而那些運氣稍好一些的,雖然未被捲入江水,但也被這大浪拍得七葷八素,倒在岸邊。他們渾身溼透,狼狽不堪,眼中滿是驚恐和絕望。江風呼嘯,帶着水汽和泥土的氣息,吹拂着他們的面龐,彷彿在嘲笑他們的無助。
“不過一些蚊蠅螻蟻而已...”無支祁望着岸邊哭嚎着的衆人,語氣中充滿了輕蔑。而後,他也不再理會狼狽不堪的衆人,驅使着巨大水柱繼續向着二人方向過來。
很快,水柱便載着他到了岸邊,他一步跳上岸,來到二人身前。無支祁望着地上失去意識的二人,興奮地搓動雙手,嘴角也忍不住滴下粘稠的涎水。正當他伸手要去抓取眼前的“獵物”時,從岸邊樹林中陡然飛出一把寶劍,掠過長空,向着無支祁就刺了過來。
寶劍飛至無支祁身前時忽然變得虛幻起來,而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寶劍虛影立馬化作無數把小劍,對着無支祁直刺下來。到了岸上的無支祁顯然沒了水中的那般神通,護體的渦流已然不在,無支祁慌忙躲閃,可無奈這小劍數量太多,被這劍雨刺得嗷嗷直叫,它只得弓着身子蜷縮至一團,再用雙臂護住腦袋,等這劍雨下完。
果然,這劍雨沒持續多久,只幾息的功夫,便變得稀稀拉拉,而後便完全止住了。無支祁感覺這劍雨停了,緩緩從胳膊中探出了腦袋,見確實停了,這才緩緩起身。
“林子之中是何人啊,有本事就出來與俺光明正大鬥一場!”無支祁對着林中喊道。
“無量天尊...”一道人唱了一聲道號,緩緩走出了樹林。
無支祁之前沒見過道士,於是開口問道:“你是何人,還不快報上名來!”
“在下東瀛子,碰巧路過此處,上仙面前二人乃是貧道的弟子,還望上仙不要傷了他二人性命...”
“哈哈哈,你讓俺不傷他二人性命俺便不傷了?”無支祁一陣大笑,而後接着說道:“當年大禹的面子俺都不賣,更何況你一個無膽鼠輩!也罷,看在你是他二人師父的份上,俺便先拆了你這把老骨頭,一會兒吃了他倆,便用你的骨頭來剔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