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守光喝下一杯酒,接着說道:“這海市蜃樓呀,說白了就是幻境,這幻境呢,也分大幻境跟小幻境。這大幻境便是把遠處的景物投射至此,但凡在附近之人都會受到這大幻境的影響,就比如我把這一營之兵去投射了無數個出來;而小幻境呢只能影響個人,會直接改變人的想法,就像是那賊將王郢,咱們看着他拿着兩個大錘亂舞一通,實際上在他眼裏所瞧見的,除了部分是真實的,還有一部分便是在下小幻境裏偷偷給他憑空虛構出來的...”
“哦,原來如此...”錢鏐聽了徐守光解釋這才恍然大悟,而後,他端起酒杯站起身說道:“得多虧了徐兄弟本事大,智退賊兵,想必他們也不敢再來了。杭州城能躲過這一劫,得虧了徐兄弟!來這杯敬徐兄弟!”說罷,錢鏐便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一日後,義軍中軍大營。黃巢一腳踢翻了面前的桌案,頓時把下面的特使和王郢嚇得臉色發白,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四十萬唐軍!這大唐哪裏還有四十萬大軍!你們莫不是隨便聽人一說,就回來胡亂告訴我!”黃巢說着,“嘡啷”一下抽出了腰間佩刀。
特使一看黃巢滿臉怒容,連忙趴在地上不住地可這頭:“哎呀...黃王息怒啊,小的真的是親眼看見的,就在杭州城外,唐軍安營紮寨八百裏,當時,數不清的唐軍從兩邊山頭涌了出來,喊殺震天!那陣勢,不說四十萬,也有個十來二十萬的...”
“是的,屬下也見到了,千真萬確,而且這次他們中間還有有個夥頭軍,甚是厲害,對屬下也有一戰之力...也不知是從哪個州里調度過來的...”王郢也連忙補充道。
“夥頭軍...一戰之力...”黃巢皺着眉道:“王郢,你莫不是被一個小小夥頭軍給鬥敗了?”
“...也不能說是落敗,只是對面唐軍太多了...”王郢極力解釋道。
“哼!”黃巢不願再聽這王郢廢話,於是斜眼瞟向他,淡淡說道:“也罷,既然你連個夥頭軍都鬥不過,那不如你也別做將軍了...”黃巢說着,走到大帳門口,擡頭看了看天,只見太陽已然升至頭頂,影子縮在了腳下一點點。黃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這眼看已到了晌午,這夥頭軍們又要開火做飯了,那就辛苦王將軍去找下夥頭軍長了...”
王郢一聽,趕忙一抱拳道:“黃王,還請再給屬下一個機會,屬下一定幫黃王去拿下那杭州城!”
“拿下杭州城...哈哈哈,家人四十萬大軍在那裏等着,你怎麼拿下...”黃巢喝到,而後他對着帳外喊道:“來人,把這兩隻不中用的兩腳羊給舂了!”
黃巢話音一落,帳外立馬進來兩個彪形大漢,上去就把王郢給扭了。
“黃王,饒命啊!求黃王饒命啊!看在屬下伺候爲您盡心盡力多年的份上饒了屬下吧...”王郢不住求饒,可黃巢對此卻無動於衷。
王郢一看黃巢是鐵了心要殺他泄憤,心中不免盤算着,既然橫豎都是死,不如拼了!於是王郢雙臂發力,立馬將扭着他胳膊那倆彪形大漢給甩開來,而後一把搶過其中一人的斧子,拿着斧子指着黃巢道:“黃巢,既然你不給我活路,就別怪我不念舊情,吃我一斧!”
王郢說罷,舉着斧子便對着黃巢砍了過去,可他這才擡起手來,忽然便見到黃巢身形一閃,竟然不見了。他正納悶着,突然感到面前一陣勁風襲來,黃巢身影陡然出現在他的面前,而後黃巢伸出右手,五指張開成爪狀,一把抓住了王郢的臉,緊接着他五指用力一捏,那王郢的腦袋竟然就像西瓜一樣爆開來,腦漿和污血四散橫飛,而後,王郢那沒有腦袋的身體便軟趴趴的倒了下來,攤在了地上。
此時,黃巢的右手上面全是血漬,他將右手收了回來,放在鼻子跟前嗅了嗅上面的味道,而後竟伸出舌頭將手上的血漬舔食乾淨。
“把這屍體拖去舂了,別浪費了...”黃巢指着地上的王郢的屍體對那兩個嚇傻了的彪形大漢說道。那倆彪形大漢這才反應過來,又哪裏敢耽擱,擡着王郢的屍體便出了大帳。
“你也退下吧...”黃巢對特使道。特使一聽這話,如臨大赦,按忙叩謝黃巢而後迅速退了出去。這大帳中,就只剩下黃巢一人坐在椅子上,閉着眼睛,用手扶着額頭道:“哎,四十萬大軍啊...”
“黃王可是還想拿下那杭州城?”大帳邊緣陰影處突然傳來一聲音,緊接着,那陰影逐漸拉長變高,從裏面竟然走出一個人來。
黃巢聽見聲音,擡眼望去,見着面前那人年約四五十歲,丹鳳眼,山羊鬍,穿着一襲黃色道袍,腰間挎着一柄寶劍,左手持着拂塵,右手放在胸前行了個道禮:“無量天尊!”
這道士名喚趙返璞,籍貫無從考,也不知是從哪裏學來不少仙術,本領高強,目前正在黃巢這兒擔任軍師一職。
“原來是道長來了...”黃巢語氣溫和了不少。
“正是貧道,貧道方纔觀黃王愁眉不展,可是還想着拿下杭州城之事?”
聽趙返璞說,黃巢眉頭鎖得更緊了:“想是想啊,可這杭州城守備森嚴,方纔得知又來了幾十萬的援軍,這又如何拿的下來啊...”
黃巢說罷,又擡眼看了一眼趙返璞,見老道士只是笑着看着他,他不禁一下坐直了身體,問道:“莫非...莫非道長有辦法?”
“哈哈哈,貧道確有一計,可令黃王兵不血刃,拿下那杭州城!”趙返璞笑着說、
“道長有何妙計,還請速速告知於我...”
“黃王可曾聽過當年關公曾水淹七軍的故事?”
“自然聽過,當年曹魏大將于禁曾率大軍南下攻打荊州,卻被關公命人挖開河堤,引得大水將曹軍盡數殲滅...先生莫不是也想效仿關公,引水來淹唐軍?”
“正是!”趙返璞點點頭。
“...不瞞道長,水淹唐軍本王也想過,可如今早已過了秋濤節,錢塘江水水位低,只怕是難啊...”黃巢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
“哈哈哈,黃王所言極是,這若是放在其他地方,確實很難...”趙返璞哈哈大笑,而後他頓了頓,又接着說道:“可這是錢塘江!”
“錢塘江又怎地?與其他江河有何不同?”黃巢不解。
趙返璞卻沒有回答黃巢,反而又笑着問道:“黃王可知這錢塘江水底下有什麼嗎?”
“有什麼?”
趙返璞收了笑容,一臉嚴肅說道:“無支祁!”
“無支祁...”黃巢聽了這名字後不禁低頭思索了一會,而後他像想起什麼似的,擡起頭來看着眼前趙返璞道:“莫不是那上古時,大禹治水時所鎮壓的那只似猿猴的大妖?”
“正是!”趙返璞點頭說道:“相傳無支祁白頭青身,火眼金睛,力大無窮,上古時期常在淮水興風作浪,危害百姓。大禹治水時也遭遇了無支祁的阻撓,導致淮水和渦水的水患難以平息。最終,大禹召集羣神一同擊敗了無支祁,只是這無支祁乃天地靈氣所化,天地不朽,它亦不死。見怎樣都殺不死無支祁,無奈之下,大禹只好將無支祁囚於錢塘江,再從龍王那裏借來了治水神鐵,投入錢塘江底,將無支祁用隕鐵鏈鎖在那治水神鐵上,再施以法力將其困住。只是,這幾千年過去了,當年大禹施的法力已然消耗殆盡,而那治水神鐵也已然鬆動,無支祁的力量也慢慢恢復。因此,每年八月十八前後,無支祁總能短暫脫困,在錢塘江中掀起大潮。”
“道長的意思是利用無支祁所掀起的大潮水淹唐軍?可這汛期才過,莫不是還要等一年?”
“哈哈哈,不必等待,那治水神鐵上面的法力已然所剩無幾,只需貧道去江邊開壇做法,將那些法力徹底消散開來,以無支祁的兇猛,必然能夠脫困。”趙返璞眯着眼,摸着自己的山羊鬍子緩緩道來。
黃巢聽趙返璞這話,不禁猛然站起身來,一拍雙手道:“道長果真是有通天徹地的本事!那還等什麼,事不宜遲,現在咱們就去把那無支祁給放出來!”
半個時辰後,錢塘江邊,趙返璞命人佈置好了法壇,自己站在那法壇前,從懷裏掏出一個黃色布包,也不着急打開,而是輕輕將這黃色布包置於法壇之上。而後,趙返璞一手持握七星寶劍,一手捏出張黃符,口中唸唸有詞。
只幾息的功夫,那符紙在他手中輕輕顫動,彷彿有了生命一般,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神祕力量;而那七星寶劍的劍身也閃爍起了淡淡金光。一股青煙從法壇上方的黃色布包中緩緩飄出,宛如從深邃的地底冒出的幽靈。緊接着,這青煙在空中逐漸瀰漫開來,匯聚成一片朦朧的雲海。
漸漸地,青煙越聚越多,這雲海竟然凝聚出了一個獸形輪廓,它的身形龐大無比,彷彿能遮天蔽日。這獸形輪廓的雙眼炯炯有神,閃爍着狡黠的光芒;口鼻間彷彿能噴出熊熊火焰,牙齒尖銳如刀,雙角高聳入雲。它的每一次呼吸,都彷彿能讓整個空間都爲之顫抖。
然而,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青煙所化的獸形輪廓竟然開口了。它的聲音低沉而有力,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是你在喚我?”那青煙化作的輪廓用粗狂而渾厚的聲音說道。
趙返璞見狀,立刻俯首一拜,神色凝重地陳述道:“稟上仙,杭州城此刻猶如一座鐵壁銅牆,城內秩序森嚴,戒備森然。更爲棘手的是,又有幾十萬援軍疾馳而來,猶如滾滾洪流,勢不可擋。我方兵力薄弱,敵衆我寡,形勢極爲不利。”
他擡頭望向遠方,眼中閃爍着瘋狂,繼續說道:“因此,貧道斗膽提議,欲助那江底的無支祁脫困而出。無支祁乃上古神獸,擁有掀起滔天巨浪的神通。一旦它重獲自由,必將掀起驚天動地的大潮,將唐軍淹沒於波濤之中。此舉雖冒險,卻也是我方扭轉戰局的一線生機。”
“助你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事成之後,將杭州城中一半的生靈獻祭給我...”青煙化作的輪廓說道。
“那是自然,上仙放心!還請上仙即刻去水底破除法陣,放出無支祁!”
“好,如你所願!”那青煙化作的輪廓留下這一句話,而後整個青煙似一下變沉了許多,一頭鑽進了江水之中。
片刻後,錢塘江江面,那原本寧靜如鏡的江水,突然間沸騰起來,猶如被烈火點燃的巨鍋。江水翻滾着,洶涌澎湃,彷彿有千萬匹烈馬在奔騰,帶起層層白浪,如同雪山崩塌,又如銀河倒掛。
原本在江面上悠閒地停着的水鳥,此刻彷彿感受到了什麼,紛紛振翅高飛,它們在空中盤旋,發出尖銳的鳴叫聲,彷彿在訴說着即將發生的壯觀景象。而江水中的魚兒也不甘示弱,它們紛紛躍出水面,銀色的身軀在陽光下閃耀着光芒,猶如一道道流星劃過天際。
大浪不斷地拍打着江岸,每一次撞擊都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彷彿是大自然的怒吼,震撼着每一個人的心靈。江岸上的沙石被沖刷得乾乾淨淨,露出了堅硬的岩石,它們在巨浪的衝擊下顯得如此脆弱。
遠處,江面盡頭,江水開始劇烈地起伏,一股股巨浪如同被喚醒的巨獸,咆哮着、翻滾着,逐漸匯聚成一股無可阻擋的大潮。
在這股大潮之上,一個身影傲然挺立,那身影白頭青身,火眼金睛,正是無支祁。洶涌的大潮在他的腳下彷彿是匹暴躁的野馬,正帶着他向下游杭州城方向奔涌而去。
趙返璞見着嘴角微微向上一挑,口中聲音顯得瘋狂:“去吧,將你看到的一切淹沒,把這腐朽的李家天下沖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