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這黃彥確實不喜歡眼前這小白臉,但他此時說的這句話黃彥確是怎麼聽怎麼順耳,他趕忙伸手去拉住女人騎着的那頭驢的繮繩,而後拽着繮繩就往寨子走。
男人也騎着驢緊跟在後面,他看了看跪着的那幫百姓,便雙腿一夾驢肚子,毛驢快走兩步,趕上了黃彥,而後男人說:“我說黃寨主啊,這麼多百姓你也打算一併請回去做客嗎?”
黃彥此刻只想趕緊回到山寨中,好好享受這身後的美人,全然不記得打劫這檔子事兒了。徐守光一提醒,他心想着頭回要不也在美人面前留個好印象,於是對着身後盜匪大喊:“小的們,今兒先撤了,咱回寨子去擺酒去!”
盜匪們聽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黃彥一瞧手下盜匪沒一個動的,不由一急,罵道:“我說你們這幫豬狗是聾了還是啞了,聽不懂老子說的話嗎?還不快滾回去!”
挨了一頓罵,這幫盜匪才怏怏地收了傢伙,勾着腦袋,跟在黃彥屁股後往回走。但這時,那男人又開口了,這次是對着那女人說的:“我說妹子,你平素裏不是最喜歡熱鬧嗎?”他說得很大聲,像是故意說給黃彥聽的。
黃彥聽罷,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而後又衝着手下喊:“小的們,這鄉親們走了大老遠的,也是辛苦,不如咱們把鄉親們一併請到寨子中,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衆盜匪一聽,立馬明白了自家大當家的意思,連忙又去把百姓們圍住,推推搡搡地往寨子趕。可憐那羣百姓,才以爲逃過一劫,沒想到這麼快又被抓去了,紛紛恨透了這男人。
幾個老頭不願意走,正打算說些什麼藉口不去,結果黑臉才不聽他們的,揮舞手中的傢伙就要打下來,不想那騎驢子的男人一把攔住了黑臉,而後笑着大聲說道:“這大當家的要熱熱鬧鬧的,兄弟若是把人打傷了,怕是不太好...”
黃彥聽見後連忙點頭:“對對對!老子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對鄉親們要以理服人,不要動粗!趕緊好言與鄉親們說,讓他們跟咱們去寨子裏熱鬧熱鬧!”
見黃彥如此說,黑臉把本要罵出口的話又給咽了回去,而後努力擠出一張笑臉,咬着牙對幾個老頭說:“幾位老人家,請吧!”
這時,男人也連忙附和着勸道:“幾位老人家,一塊去湊個熱鬧吧...”
儘管男人話語溫和,但這餿主意就是這男人出的,幾個老頭把頭往一邊偏向一邊,從鼻子中哼了一聲,而後也沒其他辦法,只得跟着一併往那寨子去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在小路上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衆人便到了寨子門口,這寨子還挺大的,周圍用木頭圍了一圈一丈高的柵欄,中間大門上掛着塊大木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寫着三個大字——覆釜寨。守寨子的盜匪一見大當家的回來了,連忙大開寨門,出門要替大當家接過手中的繮繩。
若是以往,這大當家的必然立馬將繮繩甩給他,但今日不同,他咧着嘴笑着要去接繮繩,別被黃彥嫌擋了道路,一巴掌把那盜匪扇得原地轉了三圈,而後黃彥衝那盜匪吼道:“這個不用你,你速去廚子那兒,讓他今兒緊好酒好肉做來,要量大,要管飽。老子一會要擺喜宴!”
那盜匪捂着發燙的臉蛋趕緊去辦了,黃彥身後那男人也騎着毛驢上來了,對着那女人大聲說:“妹子啊,你之前總和哥說要嫁人就要嫁那些有頭有臉,家底殷實的大人物,我看這覆釜寨寨子不小,只是這裏面的陳設有些簡陋...”
黃彥豎着耳朵聽着男人的話,前面聽得還美滋滋的,但當他聽見最後一句話時,黃彥急了,馬上回過頭來,對着毛驢上的女人說:“小美人莫急,這屋子是略微簡陋了些,但要金銀財寶,我這可是多得去了!”
女人沒說話,那男人聽罷卻搖搖頭說:“這世道不好,我們之前遇到過許多人,個個都說自己有錢有勢的,結果到頭來都是裝腔作勢而已。我原本以爲黃寨主會是個坦蕩之人,沒想到竟也是這般無二!哎...”
黃彥一聽急了,忙指着寨子最裏面一座不起眼的小屋說:“金銀財寶全藏在那裏,你若不信,便隨我去一併去看!”說罷,便領着男人和女人向着那小屋走去。
到了小屋門口,男人和女人下了毛驢,黃彥左右看看,見黑臉還在旁邊,連忙上去就給那黑臉一腳,而後用眼睛瞪着他。黑臉挨了踢,趕忙背過身子向遠處走去。
見身邊除了男人和女人再無他人,黃彥這才從褲襠裏掏出一把鑰匙,將小屋門上的鎖給打開,而後把門推開,諂笑着對那女人說:“小美人,金銀財寶都在裏面呢,進去看看吧...”
隨後,男人和女人便跟着黃彥進了小屋之中。這小屋中堆滿了稻草,黃彥進屋後立馬跑到稻草前,一把將稻草給扒開,露出裏面大小三個箱子。黃彥把箱子逐個打開,只見兩個大箱子裏裝滿了銀子,估摸着怎麼着也有個幾千兩;而那小箱子中則裝了滿滿一箱子黃金和玉器、首飾等,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男人慢慢走了過去,從小箱子裏面拿出一對玉鐲,這玉鐲的表面冰涼,色澤均勻透亮,做工也十分考究。黃彥看着男人將那對玉鐲拿走,心中雖有些捨不得,但爲了能在美人面前有個好印象,便忍着沒說什麼。
男人拿着玉鐲走到女人身前,輕輕說:“千代,把手給我...”
女人順從地將纖纖玉手放在男人手中,讓男人把玉鐲給自己帶上。
“喜歡嗎?”男人問道。
“嗯...”女人紅着臉點了點頭。
“喜歡好!喜歡好!我這還有好多...”黃彥雙手在那小箱子中一撈,抓起一把翡翠瑪瑙首飾,而後眯着眼睛看着女人道:“只要小美人你跟了我,這些就都是給你的!”
“誰稀罕你那些破玩意!”女人終於忍受不了黃彥那齷齪樣子,從背後摘下紅色油紙傘拿在手中,指着黃彥喝道。
“你...”黃彥見女人突然發脾氣,不知是哪裏得罪了她。
男人見了,趕忙笑着解釋道:“黃寨主,她不是這個意思,其實東西都挺好的,只是你就差了點意思...”
黃彥原本還以爲男人是爲自己說話,聽着聽着突然覺得話裏味道不對勁兒,趕忙把臉轉向男人,怒喝道:“小子,你說什麼!”
“哦,怪我沒說清楚,我的意思是,這裏的要是沒你就好了...”男人又鄭重其事地解釋了一遍。
這下可徹底把黃彥給惹怒了,他一把抄起靠在牆根的狼牙棒,對着男人就揮了過來,而那男人只是一個側身,便輕鬆躲了過去。男人躲開後迅速轉身就是一腳,這一腳踹在黃彥的肚皮上,踹得一肚子肥肉亂顫,而黃彥也隨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男人的這一腳迅速有力,黃彥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不簡單,他爬起身來,問道:“小子,你究竟是何人?”
“嘉州徐守光。”
沒錯,這一男一女正是徐守光和晁千代,他們才進鄧州,便瞧見這夥覆釜山的盜匪打劫百姓,於是便乾脆直接到這寨子裏,端了這夥盜匪的老巢。
“原來是徐兄弟,我與您二位無冤無仇,不如這樣,我贈二位一百兩銀子,咱們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如何?”黃彥疑心重,這藏寶貝的屋子從來不讓其他人進,此時自己孤身一人,便想着來個緩兵之計,等出去了再讓小的們一起上,收拾了這倆人...不,應該是收拾了這男人,女人還是自己親自來收拾...
“黃寨主,在下也想交你這朋友,只是...”徐守光面露難色。
“只是什麼...”
“只是我若殺了你,這裏的金銀財寶都是我的,這麼多財寶和區區一百兩,您生意做得好,您告訴我該怎麼選?”徐守光看着黃彥戲謔說道。
“小子!你別以爲我讓着你就是怕你,來啊!讓你瞧瞧我鎮關中的厲害!”黃彥見談不攏,也不廢話,抄起狼牙棒便衝了上來。
這徐守光平日裏鬥得可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妖怪,各個都是狠角色,而現在眼前這區區一個山賊頭子,武功平平,只能欺負欺負些尋常百姓,又怎麼是徐守光的對手呢,很快,黃彥便被徐守光打了個鼻青臉腫。
見自己不是眼前這小子的對手,黃彥也不頭鐵,向四周掃了一眼,只見晁千代正抱着紅色油紙傘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心裏一想:“我打不過你小子,我還打不過這丫頭嗎,看我把她拿下做個人質,等出去了再喊小的們來弄死你...”想到這裏,黃彥一步衝向晁千代,左手伸出,對着晁千代的脖子就掐了過去。
徐守光見此情形,無奈地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只聽見“叮鈴哐啷”一陣亂響,黃彥被晁千代揍得眼睛鼻子嘴巴都腫了起來,活像一個大豬頭。
黃彥顯然也沒料到這麼個大美人,揍起人來竟如此狠辣,連忙跪在地上不住磕頭求饒。可晁千代早就忍了他一路了,才不管他求饒不求饒的,一腳踹在他胸口上,黃彥二百來斤的身體竟向後倒飛出去,直接撞破屋子大門,飛到外面去了。
徐守光原本想着省點力氣,先在這裏偷偷摸摸把這黃彥幹掉,而後再給外面一衆盜匪下點毒酒,便輕鬆解決了,但如今這黃彥被晁千代一腳踢出去了,徐守光無奈,只得從如意袋中調出涓溪,與晁千代一同殺了出去。
這覆釜寨的盜匪人數雖多,但其實都是些烏合之衆,三下五除二,便被二人殺了個精光。這可把那幫百姓嚇壞了,一衆百姓面對如閻羅般的徐守光和晁千代,紛紛跪在地上懇求二人放過自己。
徐守光趕忙扶起前排跪着的幾個老頭,而後跟他們解釋了好久,這些人才終於相信徐守光他們不是壞人。隨後,徐守光又帶着那幾個話事的老頭來到了藏寶的小屋,對這幾個老頭說道:“我說老爺子們,大家夥逃難都沒帶什麼,這有些金銀珠寶,一會老爺子們帶着大夥兒一塊分了吧,到時興許建新家用得着...”
幾個老頭之前從未見過這麼多金銀,又哪裏敢要,徐守光又磨了半天嘴皮子,才將這幾個老頭說服。但幾個老頭也跟徐守光說他們安家落戶用那兩箱銀子便是,至於那小箱黃金珠寶,說什麼也不肯收,非要徐守光帶走。
徐守光想了想,這若是自己不拿一份走,這羣百姓收這銀子也收得不踏實,於是也不再推辭,將那小箱子黃金珠寶蓋了起來,將這小箱子收到如意袋中去了。
而後徐守光向那幾個老頭問道:“幾位老爺子,敢問幾位可知這神策軍軍營如何去啊?”
“少俠要去那軍營?”爲首的老頭一聽徐守光要去那裏,不由有些替徐守光擔憂。
“正是,在下與楊公相識,得知他正在鄧州統領神策軍,便要去那裏尋他。”
“少俠還是莫去的好,這些日子神策軍一直在同蔡州賊兵交戰,那統領蔡州賊兵的大將名叫秦宗權,據說其手下淨是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魎。神策軍自打與這夥賊兵碰上,便從來沒有勝過。現在賊兵已然壓到了神策軍軍營外,少俠若是此時過去,老朽怕少俠非但這楊公見不到,反而要白白枉送掉性命啊...”
“哦,多謝老爺子關心!只是在下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所以還望老爺子給指條道路。”徐守光雙手一抱拳,謝過那老頭。
“哎,好吧,沿着前面那條路一直向東,過了湍水之後向北走十餘里,便可以看到那神策軍的大旗了。只是少俠且一定要小心呀!”老頭給徐守光指了道路,而後不忘又再三叮囑徐守光小心。
徐守光謝過老頭,而後喊上晁千代,二人跨上毛驢,便又向着東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