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地字號房間內,徐守光正躺在牀上想着跟自己身世相關的事兒,就聽見“咚咚咚”的敲門聲。他起身去將門打開,原來是黑三爺。
“徐大俠,腳力我搞到了,只是...”黑三爺有些不好意思。
“怎麼了?”
“只是咱隨着這兒地處偏遠,我問了好些妖怪,都沒個正兒八經的馬兒,實在沒辦法,我便給您弄了兩頭驢子。你看...”黑三爺試探問着。
“哦,有驢子也挺好,總比用兩條腿強!”對於黑三爺能在這麼短時間弄到兩頭驢子,已經超出徐守光原本的預期了。
“那成,那驢子我就拴在客棧門口。”黑三爺想了想,又補充了句,“你們之前進來的那個門口。”
“好的,那多謝黑三爺了,我們在這裏也叨擾一日了,一會我們便出發了,提前跟你說聲。”
“不叨擾,不叨擾的!現在世道不太平,那您路上也請小心。日後若有機會,也歡迎常來咱這‘有間客棧’。”
“好的,一定,黑三爺多保重!”徐守光雙手抱拳行了一禮,而後便叫上晁千代,從來時的通道出了門。一出門口,果然在旗杆子上拴着兩頭驢子,二人解下繮繩,跨上驢子便沿着道路向北邊繼續前行。
驢子終究不比馬兒,一連走了好幾日,徐守光和晁千代才又回到了之前的襄州。這幾日再沒遇到什麼客棧,二人若是遇到人家,便到人家家裏湊活一晚,若是沒遇到人家,就在荒郊野地裏生一團篝火將就一夜。如今剛到襄州,徐守光和晁千代便找了個看起來還挺乾淨的客棧住了下來,好好地歇歇腳。
一夜無話,第二日,徐守光起得早,也沒去找晁千代,就去襄州城的東市逛逛,好補充點什麼物資。逛了一上午,徐守光把各種調味料啥的都補了個遍,而後便往回走。
走着走着,徐守光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只見一個穿着道袍,手拿桃木劍的道士,連滾帶爬地從他面前穿了過去,道士後面還追着個幾個人,那幾人邊追邊喊:“許道長,你可不能走啊!”
那姓許的道士才不管後面那幫人怎麼喊,頭也不回繼續向前跑,一邊跑着一邊丟下一句:“不行!那妖物太兇了,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這時,街道兩邊的人也紛紛議論着。
“黃家那小娘子也不知道招了個什麼鬼東西在身上,一天到晚捧着個破銅鏡,不吃不睡的,人現在都憔悴得不成樣了!”
“可不是嘛,她家人爲了她也是請了好幾位法師來了,都瞧不出個什麼來,於是這才花大把銀子請了那許半仙許道長來瞧,但方纔見許道長那樣,估計是瞧出了點門道,但是對付不了...”
“哎,可惜了黃家那小娘子一副好皮囊...”
“你嘆什麼氣,人家黃家小娘子就算這樣也輪不到你,別人李家大公子老早就給黃家下聘了。”
“你知道什麼,李家一聽黃家小娘子出了這事,連夜就把婚給退了...”
“當真?”
“騙你作甚,人家李家大公子現在跟他表妹好上了...”
“那個做銅器生意的霍老爺的女兒?”
“可不是嗎,要我說他倆才是真般配,一家拿下全襄州的布匹生意,一家攬下了全襄州的銅器生意,這才是門當戶對!”
徐守光其實也沒想聽這些八卦,只是隨着他修爲的增長,耳力也是越來越好,別人說些什麼,他都能聽得個真切。
這衆人還繼續議論着,不過徐守光已然沒興趣聽下去了,他自顧自地向着回客棧的方向走去。走着走着,徐守光瞧見路邊支着一個販玉器的攤子,攤子上擺着好些漂亮的玉鐲。徐守光想着買一對玉鐲來送給晁千代,於是便到那玉器攤子跟前去挑鐲子。
徐守光正挑着鐲子,突然從後面慌張衝出一人來,撞了徐守光一下。這人撞了徐守光之後自己反而沒有站穩,一個趔趄就向前方栽倒下去。這不巧的是在那人前方正巧有一塊棱角尖銳的大石頭,眼看這人腦袋要撞上這大石頭磕個頭破血流,徐守光連忙舍了手中的玉鐲,伸手去將那人給扶住。
徐守光一把將那人扶住,一看,這不是別人,正是之前那許半仙許道長。想必是這許道長躲黃家人躲急了,便撞在徐守光的身上了吧。徐守光將許道長拉了起來,許道長也沒功夫道謝,拔腿便要繼續跑,可這時黃家那幾人也都追了上來,其中一個年紀稍長些的一把拉住許道長的衣服,說道:“許道長,你收了我家的錢,不能就這麼走了呀!”
“黃家大郎,錢我退給你們便是,你家小娘子的事我真的管不了啊...”許道長哭喪着臉說道。
“...也罷,那你把那一錠金子還回來...”黃家大郎想了想,既然這許道長鐵了心不願意再去,強逼着也不是辦法,索性把金子討回來得了。
許道長聽罷,也不含糊,從懷裏掏出一錠半個拳頭大小的金子,塞到了那黃家大郎的手裏。徐守光正站在邊上瞧着,心裏驚歎着:“原來這替人消災驅鬼這麼掙錢啊!”
突然,他的衣角也被後面人拉了一下,他回頭看去,只見是玉器攤攤主。攤主指着一邊傾倒的車子和摔碎了一地的殘片,一臉憤怒地說:“小子,你方纔把我這車子給撞倒了,這一車的玉鐲子全毀了,這你是不是得賠我!”
“我?”徐守光瞪大眼睛,指着自己鼻子問道。
“廢話,不是你是誰...”攤主怒氣又添了幾分。
徐守光這才想起自己方纔救那許道長一時情急,竟不小心把這車子給撞翻了。
“...我,我這也是爲了救那道士啊...”
“我管你救誰!我只知道是你打翻我車子的,你快些賠我銀子,否則我便拉你去見官!”
徐守光見攤主不依不饒,心想着我是爲了救那道士,那這銀子也得那道士出才是,於是回頭準備去找那許道長要銀子。可這一回頭,才看見那許道長給完銀子後,人早就跑得老遠了。
徐守光急忙轉身要去追,可這攤主一看這動作,以爲徐守光要逃,於是兩隻手死死抓住徐守光的袖子,大聲喊道:“好你個賊人,還想跑!”
這下可把徐守光整得無奈,只好問攤主:“...賠你多少?”
“一車鐲子原本要賣個二百兩銀子的,你賠我一百兩就算了...”
“一百兩!”徐守光把手伸到懷裏,他身上也就幾粒碎銀子,怎麼也湊不夠一百兩啊。他正想着該怎麼辦,突然一擡眼,瞧見黃家幾人收回了金子後也正準備離去。
“慢着!”徐守光對着黃家大郎的背影大喊了一聲。
黃家大郎一聽身後好像有人喚他,便站定回頭瞧了過來:“你喊我?”
“嗯!不瞞幾位,在下拜在五龍宮東瀛子門下,也算是個遊方道士,方纔聽聞幾位兄臺說家中有小妹中了邪,在下恰好會那麼一點除妖驅邪的法術,不如幾位讓在下去瞧瞧看。”
“大哥,那許半仙都辦不成,這小子看起來毛都沒長齊,怎麼能行!依我看,多半只是想混個飯吃...”黃家幾人中年紀稍小一點的一個說道。
聽這人這麼說,徐守光連忙說道:“在下除妖驅鬼不用吃飯,事成了再給銀子,若是不成則分文不取!”
見黃家大郎還有猶豫,徐守光又趕忙補充了句:“不如就讓在下試試,反正若是不成,你們也沒損失...”
這話果真奏效,黃家大郎想了想,便問道:“那小師傅收多少銀子呢?”
“你是要多少?”徐守光轉頭問玉器攤攤主。
“一百兩!”玉器攤攤主伸出一個指頭。
“嗯,就一百兩!”徐守光轉頭告訴黃家大郎。
“一百兩着實不少,不過比起給那許道長的一錠金子,可便宜太多了...”黃家大郎心裏盤算着,於是便對着徐守光作了個揖道:“那就辛苦小師傅隨我們去宅中一趟了!”
“好。”徐守光點了點頭,而後便要跟着黃家幾人一同走。可這一走,發現玉器攤攤主還死死抓着他的袖子不放,便說:“別抓着了,我這就去掙錢還你...”
玉器攤攤主有些猶豫,他想了想,最後說:“那我跟你一起去...”
“我這是去除妖...”徐守光提醒攤主。
“我知道,但你若跑了,我空着手回去,我家那婆娘得比妖還可怕!”攤主還是怕徐守光跑了。
沒辦法,徐守光只好一路被玉器攤攤主拽着袖子,跟着黃家幾人去到了黃宅。
進了黃宅後,黃家大郎把追許道長和找來徐守光的事都跟黃老爺子稟報了一遍,而後黃老爺子點了點頭,讓下人們奉了兩盞茶。接了茶後,這玉器攤攤主才鬆開了徐守光的衣袖。
徐守光沒喝茶,直接開門見山:“黃老爺子,茶就不喝了,您直接帶我去見下黃家小姐吧。”
黃老爺子本來還想寒暄幾句開場的,一看徐守光這麼直接,也不含糊,直接喚來黃家大郎,讓黃家大郎帶着幾個下人,與徐守光一同去到小姐閨房。
玉器攤攤主還猶豫要不要跟着徐守光一起去,但終歸還是害怕佔了上風,便與徐守光說:“我就在這陪黃老爺子說說話,一會你辦完了出來找我...”
徐守光點點頭,之前聽那許道長說這妖挺兇的,他也不想這倒黴攤主也跟着深陷危險之中。
一行人穿過兩個院子,便來到了一房間門口。徐守光擡眼瞧過去,只見這房間門框上貼滿了黃紙符咒,門前還殘留了些許做法事用過的香灰。幾個下人到了這裏都哆哆嗦嗦的不敢靠近,黃家大郎似乎也有些忌憚,於是便指了指屋子裏面,說道:“小妹雲兒就在裏面,還請小師父自行進去...”
徐守光知道這些人興許也是被嚇到過,便只是笑笑,獨自推門進到屋裏。一進屋裏,徐守光頓時感到一股寒氣逼來,門口有個盤子,盤子中飯菜早已冷透了,再往屋裏看去,只見地上桌椅歪倒,茶具碎了一地,黃家小姐獨自揹着身子坐在梳妝檯前,手裏捧着一面銅鏡自顧自照着。
“雲兒小姐...”徐守光試着輕輕呼喚她,但黃家小姐就跟沒聽到似的,絲毫不爲所動,依舊自顧自照着鏡子。
徐守光慢慢走近了幾步,又試着喚了聲,黃家小姐依舊沒什麼反應。
徐守光再向前走了兩步,此時已然到了黃家小姐的身後。這時,黃家小姐像是感覺到了背後有人,忽然一下把銅鏡抱入了懷中,而後猛地一下轉過身子。只見這黃家小姐臉頰消瘦,面無血色,兩隻眼睛深深凹陷,眼圈還有些發黑,一看就是很久沒睡好過。看到徐守光後,黃家小姐不禁一笑,乾裂的嘴脣一張一閉說道:“小郎君,我美嗎?”
徐守光不由也退了兩步,他看着眼前的黃家小姐,低聲問道:“小白,這黃家小姐怎麼了?”
“應該是被惡靈附體了...”
“什麼惡靈?”徐守光問。
“不清楚,不過看她雙手緊緊抱着懷中的鏡子來看,應該是只鏡妖...”小白猜測着。
“鏡妖?”
“嗯,這鏡妖會將自己融到被附體之人的鏡中的影像裏,每夜吸食被附體之人的精血,短則半月,長則兩月,被附體之人便會精血盡失而亡。”
“那我該怎麼辦,斬斷她手裏的銅鏡嗎?”徐守光問道。
“不行,這鏡妖此時已經融入了黃家小姐的鏡中身體裏,若斬斷銅鏡,鏡妖雖會死,但這黃家小姐也會跟着一起死去!”
“...那怎麼辦?”
“要先把這鏡妖從黃家小姐體內引出來才行。”
“怎麼引?”
“鏡妖通常爲婦人的怨氣所化,這些婦人生前愛美,但或許遭到了背叛,或許愛而不得,便產生了很重的怨氣,怨氣融入了銅鏡當中,便化爲了鏡妖。所以,要將這鏡妖從黃家小姐體內引出來,首先就得明白這只鏡妖怨氣的來歷...”
“這怎麼弄的明白...”徐守光還是不明該怎麼做。
“方纔,她不是問你問題嗎,那你便陪着她演出戲!”小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