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守光別了心安,離開了五龍宮,騎馬向南奔着石頭村去了。
第二天傍晚,徐守光終於又回到了石頭村,他敲開老安家的房門,老安一見徐守光回來了,忙看了看他身後,見他身後沒跟任何人,老安便問:“許少俠,就你一人回來了?晁姑娘呢?你們路上沒遇上嗎?”
“她去找我了?”徐守光問道。
“是啊,前些天你走了沒多久,這晁姑娘呀就醒來了。她屋裏屋外都找了好幾遍,都沒尋見你,於是便來問我。你之前不是告訴我你要上均州去找楊大人嗎?我便如實告訴她了,她聽了後抓起她那把傘便要去找你,我和醫博士一見,便把她攔下來了,說均州離咱們這也不遠,一來一回也就一天多,讓她在咱石頭村裏等你,免得錯過了。她聽了這話,便在這好好修養了兩天。但就在昨日,村裏一人從均州回來,說均州現在可亂了,連官老爺住的驛站都被歹人襲擊了,也怪我多嘴,回來就跟我那婆娘說這事情,我說你都走了三天了,不會遇到什麼事了吧。誰想到這話給晁姑娘聽見了,說什麼也要去找你,我們幾人留不住她,便只能任由她去了。”老安說着事情的始末。
“我這一路沒遇上她呀...”均州往房州的路上本來就偏僻,徐守光這一路過來遇到的人不多,若是晁千代,肯定一眼便能瞧見。
“她昨日下午就走了,會不會是夜裏住店,錯開了?”
“這不清楚了,這樣,我回去路上找找她,安叔,如果千代回了您這,您務必讓她在這裏等着我!”徐守光對老安說道。
“好勒,你現在快些去找找,她若回了我這,我定把她留住等你!”
徐守光辭了老安,又跨上馬背,沿着之前的路又往均州方向跑去。說實在的,從均州到房州這一路,馬兒也是辛苦,跑了一整天,本來想着能歇歇的,結果又得往回跑。這跑了不到半個時辰,馬兒也實在是跑不動了,徐守光瞧見,便下了馬,牽着馬兒繼續向前走。
這走着走着,徐守光的肚子忽然發出一陣咕咕的叫聲。也是,他之前爲了更快地到石頭村,只帶了幾個炊餅在身上,早就在早上吃完了,這時間一晃就是大半天過去了,徐守光自然也有些餓了。
不過也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遞枕頭來,徐守光正餓着,一轉彎就見前方大路邊邊,立着一座兩層樓高的小樓,樓裏亮着燈,在沒有月亮的夜裏顯得格外醒目。徐守光牽着馬走近小樓,只見小樓前還立着個酒旗,上面寫着“靈絲客棧”四個大字。
“我百日裏剛從這條路來了,這靈絲客棧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呢?”徐守光心裏有些納悶。不過他又一想或許是自己白天時光顧着趕路,也沒注意到,這也不是沒可能。自己現在又餓又累的,不如先進去弄點吃喝,好好休息下。晁千代昨日也是快傍晚走的,想必也極有可能在這裏住過,一會再跟店主人問下,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一些有關晁千代的消息。想到這,徐守光便在酒旗杆子上栓好馬兒,一步踏入了這家靈絲客棧。
走進客棧,大堂顯得頗爲簡樸,只有幾張老舊的木桌和一些椅子,牆上掛着的燈籠發出昏黃的光。門口的側邊是掌櫃的櫃檯,一個身材婀娜多姿,容貌美豔精緻的女人正趴在櫃檯跟前織着什麼,大概是這客棧的老闆娘。櫃檯的旁邊是樓梯,或許是日子久了,樓梯的扶手磨損的挺嚴重的。
“呦!好俊的小哥兒呀!”老闆娘一見有客人來,趕忙熱情地迎了上來。她把胳膊往徐守光肩膀上一搭,很自然地就靠了上來,問道:“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呀?”
“住店。”徐守光答道,隨後肚子裏又傳出一陣咕咕的叫聲。老闆娘一聽,不禁捂着嘴笑了下,而後擡起腦袋,對着櫃檯後的後廚喊了聲:“黃皮,快去切兩斤牛肉給這位客官!”
後廚裏的人顯然聽見了老闆娘的吩咐,有些不耐煩地應了聲:“嗯吶!”隨後便傳出了一陣刀子剁在砧板上的聲音。
“喲,老闆娘好大氣,咱這居然還有牛肉吃!”
“那得分誰來,若是尋常人來,自然是沒有,但若是客官您來,別說牛肉了,你想吃什麼肉都行!”老闆娘說着,還對徐守光挑了下眉毛。
“哈哈哈,老闆娘真會說笑。對了,我在外面還有一匹馬兒,也麻煩幫喂點上好的草料...”
“喲!客官還有馬兒呢!好的,有我這邊照顧,客官且放寬心好了。”老闆娘一聽徐守光還有一匹馬兒,眼睛都亮了。隨後,她又擡起頭,對着外面喊了聲:“黑眼,聽着沒,還不快去幫客官把馬喂了!”
老闆娘話音一落,屋外便有人應了聲,隨後就聽見搬動草料的聲音。
“客官這一路旅途勞頓,可要喝點酒來解解乏?小店的酒都是自家釀的,過往的客人喝過都讚不絕口呢!”老闆娘推薦起自家的酒來。
“也好,那就來一壺吧。”徐守光點了點頭。
“好嘞!您先在這坐着,我這就給您拿酒去!”老闆娘安排徐守光在一張桌子前坐好,便扭着腰,邁着大長腿去到後廚了。只一會的功夫,就見她一手端着一盤牛肉,一手拎着一壺酒便過來了。她將牛肉和酒都放在徐守光身前的桌上,而後自己也坐在了桌前。
徐守光餓了老半天,見着牛肉上來,便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老闆娘一邊使手指摸着徐守光的胳膊,一邊笑着說:“客官別光顧着吃肉呀,也喝點酒啊!”說罷,便拿起酒壺給徐守光斟了一杯酒。
徐守光也不客氣,接過老闆娘手中的酒杯,仰起頭來一飲而盡。老闆娘看着徐守光吃喝得痛快,臉上笑容十分燦爛地問道:“怎麼樣,客官,小店這酒滋味如何呀?”
“不錯不錯!沒想到老闆娘不光人長得漂亮,這釀酒的手藝也是一流!”徐守光豎起大拇指誇讚道。
“哈哈哈,客官嘴真甜呀...”
“對了,老闆娘...”
“哎,客官別老闆娘老闆娘的叫奴家了,把奴家都叫老了...奴家姓朱,家中排行老二,您就喚奴家作朱二孃便是...”老闆娘一邊說着,一邊對着徐守光不斷地眨巴她那一雙大眼睛。
“哦,那好,那敢問朱二孃,這兩天可曾見過一個姑娘從這裏經過,這姑娘杏仁眼,尖下巴,常穿一件青綠色絲綢長衫,還揹着一把紅色油紙傘。朱二孃若是見過的話,還望告知在下...”
“喲,你們這幫男人吶,剛吃飽就開始想女人了,您說的那位奴家是沒見過,不知道奴家行是不行呢?”朱二孃說罷,故意把左邊肩膀歪下來,讓絲質披肩順着滑了下來,露出白嫩的香肩。
徐守光看着朱二孃這般,趕忙把腦袋往門口轉去:“不知道我那馬兒喂得如何了...”說罷便藉口起身出門說要去看馬。朱二孃見徐守光似乎不爲她美色所動,眼中頓時露出一絲陰鬱之色,她把絲質披肩往上提了提,起身便回到櫃檯那邊去了。
徐守光出門走了一圈,便又回到了客棧中,他來到櫃檯前:“還請朱二孃給我間乾淨些的房間。”
朱二孃似乎因爲剛纔徐守光沒把她看在眼裏而生氣,她看也不看徐守光一眼,隨口一說:“二樓第一間,自己上去便是。”
徐守光謝過了朱二孃,便上樓進了房間。這房間裏比大堂顯得好了許多,一套相較考究的桌椅,桌子上擺着一支燃燒了半截的蠟燭。一張寬大的牀上掛着精緻的絲質帳子,牀邊上掛着一幅畫,畫上畫着一個織女娘娘。
徐守光也是累了,進了房間後,也不脫衣服鞋子,直接往牀上一趟,而後將一支胳膊枕在眼睛上把光擋住,就開始打呼嚕。
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老闆娘朱二孃擡頭看了看樓上,也不知徐守光房間中的蠟燭何時燃盡的,房間裏已然沒有光再照出來了。
朱二孃走出櫃檯,邁着大長腿一步一步走上樓去,而後她輕輕推開徐守光房間的門,見門對面的牀上,徐守光整個人縮在被子裏,此時也沒有了呼嚕聲。她一邊嘴角向上微挑,舌頭舔了下嘴脣:“估計這小子內臟該都化開了吧,可惜了一副好皮囊,若是他肯從了老孃我,老孃還多留他些日子...”
說罷,朱二孃扭着腰走到牀前,一手抓起被子角一掀。而後朱二孃向下方一看,頓時傻了眼,這被子下就擺着兩枕頭,哪有什麼人啊!
“朱二孃是在找在下嗎?”一個聲音從屋子的角落裏傳了出來,這可把朱二孃嚇了一跳,她趕緊向後一縮手,看向聲音來源,說話的是一個穿着道士衣服的年輕人,正是徐守光。
“啊,奴家就是上來看看而已...”朱二孃尷尬地笑着。
“看看什麼?”徐守光也笑着問道。
“看看客官...客官...”朱二孃實在想不出這個理由該怎麼編。
“看看我有沒有死?”徐守光依舊笑着。
“...客官,這玩笑開的...”朱二孃額頭上流下了幾滴汗珠。
“行了,別裝了,我早瞧出你這個蜘蛛洞了...”徐守光指了指牀上,此時那垂下的帳子早已不再是帳子樣子,分明是一張巨大的蛛網,將整個牀罩住。
“...你...”朱二孃聽徐守光這麼說,便上上下下重新大量起眼前這個年輕人。
“這樣,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若老實回答,你害我這事便就此過去了,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徐守光談起了條件。
“什麼問題?”
“方纔在樓下我問的那個女子,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她的去向。”
“哈哈哈,這老孃我知道,但就是不與你講!”朱二孃索性也不裝了,她的身形劇增,下半身猛然撐破衣服變爲巨大的蜘蛛腹部,而後又有兩對大長腿從腹部下方舒展開來;她的兩隻胳膊向前伸展變得更長,一雙手的手指合在了一起變成了一對螯肢;在她臉上又一下睜開了另外五隻眼睛,加上原先的兩隻,整整七隻眼睛一齊惡狠狠地看向徐守光,用她那生出螯牙的嘴說道:“老孃今天倒是想看看,你個臭小子究竟有什麼本事!”
話音一落,朱二孃揮舞着螯肢戳向徐守光。徐守光倒也不急,腳步靈活地向側邊挪了一小步,而後輕輕一歪身子,便躲了過去。朱二孃見這一下沒打中,連忙又揮動螯肢追着徐守光繼續扎了下去,但徐守光從嘉州這一路過來,一直都在斬妖除魔,實力早就不是當初那樣了,連封使君那樣的大妖都尚可一斗,更不要說眼前這只大蜘蛛了。徐守光連續幾個閃身,立馬便繞道了朱二孃的身後,嘆了口氣:“本想吃了你的牛肉,與你和氣說話的,但無奈你非要動粗...”
“少廢話,看招!”朱二孃直接打斷了徐守光的話,只見她腹部一陣鼓脹,從尾端噴出一團蛛絲,那團蛛絲被噴出後迅速張開成網,對着徐守光就網了過去。
“火鳥!”徐守光大喝一聲,隨後便在背後顯出一隻虛幻的渾身都被熊熊燃燒的火焰所包裹的大鳥,這大鳥猛地張開雙翅,一股劇烈的火焰立馬從大鳥的身形中涌了出來,一下便將那蛛網燒成了灰燼。
火焰繼續向前,直接將朱二孃那巨大的腹部給包裹了起來,朱二孃疼得在地上不斷地打着滾,震得那木質樓板咚咚作響。
“我說,我說!大俠您饒了奴家吧!”朱二孃開始跟徐守光討饒。徐守光見她服軟了,便從如意袋中調出涓溪,稍稍運氣,使出個小氣刃斬,利用涓溪的水流將朱二孃身上的火給撲滅了。
“說吧。”徐守光把涓溪收入刀鞘,看着狼狽的朱二孃。
“那女子昨日是來過我店裏...”
“那她人呢?”
“我見她皮相生得好看,想到我家主人近日裏要我等給他送些長相標緻的美人,便把她給麻暈了,遣手下將她送到襄州去了...”
“襄州...”徐守光不禁想起師父東瀛子與他說的去襄州。
“對,襄州,我家主人最近要去雲夢澤,裏面竟是些珍禽異獸,而雲夢澤的入口在襄州。”朱二孃以爲徐守光不信她的話,便補充道。
“哦,那是襄州的哪裏?”
“襄州城南邊有個柳府,就是送去那裏...”
“好,我知道了,今日就先饒過你。你趕緊把這黑店關了,若是讓我知曉你日後繼續害人,必定取你性命!”徐守光說罷,便轉身向房間外走去。
“是...是...”朱二孃唯唯諾諾地答道,她七隻眼睛一直看着徐守光,見徐守光轉過身子背對着她下樓,她悄悄舉起了那鋒利的螯肢,悄悄地跟了過去。
“小心身後!”一個聲音猛然從樓下傳到徐守光的耳朵裏,隨後徐守光立馬感覺到背後一陣風聲傳來,他急忙向前一彎腰,朱二孃的螯肢擦着徐守光的背就過去了。
“哼!有心放你條生路,沒想到你還是本性難移!”徐守光冷聲說道,隨後他抽出涓溪,回身對着身後朱二孃縱向一個劈斬,朱二孃瞬間就不動了。慢慢地,從朱二孃的額頭上開始出現一道綠色的血痕,血痕順着額頭不斷向下延伸,一直延伸到了腹部。隨後,朱二孃左半邊身體慢慢順着血痕向下滑走,隨後右半邊身體也跟着垮了下去,綠色的血液隨着散開,流了一地。
隨後,徐守光看向樓下,看向那個方纔提醒自己的人,只見這人身材矮小,穿着一套粗布衣服,胸口上還掛着面護心鏡。再仔細一看,這人還有些眼熟,這不就是黑風山的那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