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廉貞怒斥完許文渠,便獨自一人走進了竹林。許文渠沒有跟上,他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盯着他,向四周看了一圈。徐守光趕忙將腦袋縮了回來,藏在竹林後面,準備緊緊地等他離去。
其實現在,徐守光也沒必要一定跟他倆拼個你死我活的,他原本就打算拖拖時間,再給個誤導,讓他倆換個方向去追,自己就可以溜之大吉了。徐守光方纔從竹林中又繞回來,也只是想確認下那兩人的追擊方向,發現兩人都朝自己之前逃走的方向追去,徐守光這才放下心來。
徐守光也沒敢探頭去看,只是背靠着竹子等了好一陣,確定沒聽到什麼動靜了,這才站起身來。他回頭看向板河村裏,村子裏空無一人,只有村口的兩支火把還燃着。
“看來確實走了...”徐守光自言自語道,而後拍了拍褲子上的土,向着東邊道路走去。這一路上不是趕路就是打架,有關杞王的事還沒問過楊復光呢,徐守光準備到鄧州去找楊復光問個清楚。
徐守光向東邊走了沒幾步便到了去往鄧州的道路上,就聽見前方吧嗒吧嗒的一陣馬蹄聲響。擡頭一看,只見一匹黃驃馬正立在道路中央,馬背上沒有人。
“這黃驃馬興許是許家莊的,那按現在看來,不是陸廉貞的,便是許文渠的,他倆若是要追我也得騎個馬追呀,現在這馬就在這裏,那豈不是說這人其實還沒走...”徐守光想到這裏,連忙向周圍看了一圈,而後高聲喊到:“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裏!”
徐守光話音剛落,只聽見竹林中傳來一陣笑聲:“哈哈哈,小兄弟你還蠻機靈的,居然能猜到我就在此地。”說罷,在一簇青綠色竹子前,許文渠慢慢顯出了身形。
“這天權筆的隱遁就是這點不好,一旦對手意識到我在附近,這隱遁也就不起作用了...”許文渠抱怨道。徐守光看着眼前的許文渠,連忙從如意袋中調出涓溪握在手中。
“你別緊張,咱倆沒必要再鬥一場,你走罷。”許文渠攤開兩手,示意自己不想再鬥。
“你放我走?”徐守光很吃驚許文渠的態度一下來了個大轉變。
“家主的目標是楊復光,這條路是往鄧州去的,看來楊復光並沒有選擇逃回長安,而是仍舊奔着鄧州去的,我與你無冤無仇,也不想與你多做糾纏,你走吧,趁我改變主意之前。”
徐守光心說:“原來是嫌我這小蝦米不夠大...”而後,徐守光對許文渠一拱手:“多謝許員外手下留情,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許員外要麼好人做到底,把這匹黃驃馬也借給在下吧...”徐守光一指身前的黃驃馬。
“哼!小子,我有心放你一條生路,你非但不知感恩,還在這裏陰陽怪氣,既如此,那便把命留下吧!”許文渠說罷,一把從腰間抽出天權筆一甩。徐守光還以爲又會從四周爬出石人來,連忙先一步跳開,怕再被石人包圍在中間。但等了老半天也沒瞧見之前那土石翻動的景象,徐守光疑惑擡眼看去,才發現這次墨漬並未灑到泥土中,而是直接甩在了周邊的竹子上。
這時,小白的聲音突然響起:“小心頭頂!”
徐守光忙擡頭看去,只見一根端頭尖銳的竹竿子對準自己的天靈蓋就刺了下來,徐守光趕忙一個側滾翻躲開,這竹竿子“唰”的一下就扎進地面,竹竿的一個竹節直接沒入了泥土中。
而這邊徐守光翻滾還未起身,就聽見小白又喊:“還有!”
徐守光也來不及擡頭看,只得繼續翻滾躲避,又是“唰”的一聲,徐守光方纔所在的位置上,又是一根端頭尖尖的竹竿子扎了下來。
徐守光起身後迅速順着竹竿子向上看去,只見一隻由竹子組成的巨大蜘蛛正立在自己面前。這蜘蛛有八條大長腿,每條腿都是由三根兩丈長的竹竿組成,身體不大,被無數竹葉包裹而成。這灑墨成兵並不是只能召喚石人,天權筆的墨漬染到什麼東西上,便會根據那東西的特性組成對應的生物。這次的竹子便組成了這樣一隻巨大的竹蜘蛛,方纔的兩根竹竿子,便是它的兩隻前肢。
巨大的竹蜘蛛將兩隻前肢從泥土中拔了出來,而後八支大長腿來回擺動,對着徐守光又衝了過來。徐守光看着這竹蜘蛛足有五六丈的大長腿,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腿,心想着:“這跑是跑不過了,只能搏一把了...”
徐守光握緊手中涓溪,放低重心快速對着竹蜘蛛衝了過去。竹蜘蛛一擡兩隻前肢,一先一後對着徐守光就戳了過來。這次兩隻前肢是斜着戳過來的,相較之前直着紮下來的更難躲閃。
徐守光明白此時若是向上躍起或是後跳都會被這迅速逼近的竹竿子捅個對穿,於是他果斷一矮身子,向前方來了個前滾翻,正好從這兩隻前肢下方鑽了過去。起身後的徐守光也不停步,徑直跑到竹蜘蛛的肚子下方,想給它來個“釜底抽薪”。可還沒等他揮刀,竹蜘蛛立馬改換由最外邊的四條腿支撐着身體,中間四條腿高高舉起,而後對着肚子下方的徐守光從四個方向一同猛紮下來。
這下徐守光立馬變得腹背受敵,他不敢耽擱,連忙向左邊連續跳躍,硬是從四條腿的縫隙中擠了出去。逃出去的徐守光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不是都說什麼‘燈下黑’嗎?這我進去了,咋就變成了十面埋伏呢...”
“這大蜘蛛跟之前的石人一樣,本身是沒有生命的,都是由那天權筆的靈性控制的,自然也不會有自己的盲區...”小白解釋道。
只是小白的話還沒說完,竹蜘蛛只一步又邁到了徐守光上方,同樣舉起四隻中間的腿,對着徐守光所在的位置就扎了下來。這次徐守光提前有了準備,老早就往側邊溜了,竹蜘蛛又撲了個空。
竹蜘蛛也未做停留,繼續追了上去,這可讓徐守光連連叫苦,人家八條大長腿,自己就兩條小短腿。人家一次沒扎中,再邁一步就是了,可自己卻要花老大力氣再去躲閃,稍有失誤,還得被捅個對穿。
徐守光這麼想着,就覺得不能這樣耗下去,於是他握緊手中涓溪,一步躍向竹蜘蛛的左後腿,一刀砍了過去,將那條腿砍成兩截。
斷了一條腿的竹蜘蛛一個趔趄歪倒向一邊,原本扎向徐守光的四條腿統統扎偏了,它趕忙調整身形,換了一隻中間的腿來替代斷掉的左後腿站立,而後又橫着邁開一步,重新來到徐守光的正上方。
而這次徐守光並不等它站穩,直接拎着涓溪向最近的那條腿砍去。只聽“咔嚓”一聲,鋒利的唐刀將那條腿也齊刷刷斷成兩截。竹蜘蛛又是一個趔趄,趕忙使剩下的腳來支撐住。
徐守光才不會放過眼前這個機會,趁着竹蜘蛛還沒站穩,雙手握緊涓溪,使刀刃橫在身側,追着竹蜘蛛剩下的大長腿一頓猛砍。就見原本站着挺高、氣勢十足的竹蜘蛛立馬矮了許多,竟還顯得有些可愛...
“哼!斷了你的大長腿,看你怎麼辦!”方纔被追得很慘的徐守光這下可是解氣了。可不想眼前這斷了腿的竹蜘蛛竟然直接往地上一趴,兩隻前肢竹節向下深深插在地裏,而後又緩緩地向上提,帶出了好些土石,這些土石緊緊攀附在那兩隻竹節上,一圈一圈地裹了好些層,將原本細細的竹竿子活生生裹成了兩隻大螯。之後,它又快速擺動剩下的六條斷腿,讓整個身體原地就這麼轉了一圈,那些被砍斷的竹節又一節一節的接在了竹蜘蛛的尾部,形成了一條老長的大尾巴,尾巴尖上的竹節切口很是尖銳,就像是蠍子的尾針。之一切都只在幾息之前完成,原本的蜘蛛就這麼變成了一隻大蠍子。
大蠍子飛快地爬向徐守光,它甩動着最前端的兩個大螯對着徐守光就砸了過去。這兩個大螯就像是兩把大銅錘,徐守光不敢硬接,只能向後跳開躲閃。大螯砸到地上,頓時泥土四濺,草葉紛飛。
打空了的大蠍子立馬提起兩隻大螯,又跟上一步,使大螯對前方徐守光胸口刺出,徐守光此時來不及再次躲閃,只得將涓溪放在胸前進行格擋。大螯的尖端打在涓溪的刀面上,徐守光頓時感覺到一股巨力就順着刀柄傳到手心,隨後整個人便被向後被擊退出一丈遠,摔在了地上。
不等徐守光起身,大蠍子又是幾步跟上,身後的長尾巴彎到身體前方,從空中向着徐守光腹部刺了下來。徐守光忍住疼痛,左手發力將身體往邊上一撐,才躲過這緊隨而至的尾針攻擊。
大蠍子又跟上一步,舉着兩隻大螯對着徐守光就衝了過來。徐守光連忙向側面一個翻滾,避了過去,隨後徐守光舉起手中涓溪,對着大蠍子側面的三隻腳就要揮刀斬過去。但這時,一旁觀戰許久的許文渠是天權筆在空中寫下一個“緩”字,而後將這字甩向徐守光。徐守光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那大蠍子身上,哪裏看得到許文渠的這個動作,只見那字正好打中徐守光的後背,頓時,徐守光原本凌厲的動作立馬變得遲緩起來。
而就在這時,那大蠍子迅速一個轉身,一方面將已經短了許多的腿避開了徐守光,一方面將那長長的尾巴當鞭子甩了過來。徐守光中了天權筆的緩術,只能眼睜睜看那尾鞭抽在自己身上。
只聽“啪”的一聲,尾鞭抽在了徐守光的胸口,徐守光頓時倒飛出去一丈遠,而後重重摔在地上。起身後的徐守光感到喉嚨中一陣腥甜,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這天權筆也太厲害了,既能灑墨成兵,又能爲自己人提速造盾,現在居然還能將不好的影響施展在對手身上...
見徐守光受傷,許文渠可不會給機會讓徐守光緩過來,他讓大蠍子再次衝上去,使那兩隻大螯對着徐守光一夾,同時,蠍子尖銳的尾針也刺了過去。此時的徐守光還在天權筆緩速的狀態之下,面對這三路同時來的攻擊,根本躲閃不開。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天權筆的緩術對徐守光的影響也已到了極限,徐守光的速度終於又恢復了正常,他快速喊了聲:“幻...鱗!”
話音剛落,徐守光周身立馬浮現出一個綠色半透明的虛幻鱗片組成的護盾,這個護盾將兩個大螯和尾針都擋在了外面,給徐守光迎來了片刻的喘息機會。
“是妖丹絕技!”許文渠不愧是從前的探花,見識還是多。他知道大妖體內會產生妖丹;知道人服用了妖丹後便會學會對應的絕技,但通常服用妖丹的人也會因妖丹中的煞氣而變得瘋狂,最終成爲人不人、鬼不鬼的煞;但他不知道眼前這小子是如何在學會妖丹絕技時居然還能保持住本心。一時間他竟十分好奇。
“小子,你是如何在服用妖丹的情況下還能保住本心的?”許文渠喊道。但他等了許久,也不見徐守光回答。
“算了,殺了這小子後我去搜下他屍體,說不定就找到答案了...”許文渠自言自語道,而後他便讓竹子組成的大蠍子持續使雙螯擠壓着眼前的護盾,只待護盾潰散的那一刻。
徐守光幻鱗的維持時間相較之前已經有了很大的提升,但苦撐了這麼久,也終於到了極限,整個護盾瞬間崩潰瓦解,一個個虛幻鱗片向下掉落,而後消失在空中。
“就是現在!”許文渠見機會來了,忙指揮大蠍子將兩隻大螯向中間的徐守光夾去,做出最後的攻擊。但就在這時,竹子組成的大蠍子猛地一下從中間被破開,一股藍色的氣刃從大蠍子身體中衝了出來,對着大蠍子身後的許文渠就飛了過來。
原來方纔徐守光利用幻鱗撐着,藉着大蠍子的身體擋住自己的動作,將大量真氣灌入涓溪中,而後待護盾到極限瓦解之時,再將氣刃斬放出。
許文渠大驚失色,他趕忙使天權筆在身前奮筆疾書,終於趕在氣刃到來時,將氣盾張開。藍色的氣刃砍在了許文渠的氣盾上,頓時在氣盾上造成了一道凹痕,而凹痕兩邊,氣盾的表面波濤洶涌,讓氣盾變得極其不穩定。
這個氣刃斬蓄了大量的真氣在其中,氣盾上的凹痕進一步加深,氣盾的表面漸漸被撕開一條口子,這口子越來越大,終於,只聽“哐啷”一聲,氣盾徹底破碎開來。
此時的氣刃還有一些餘力,繼續向前。許文渠原本就孤注一擲,單單指望靠氣盾進行格擋。眼下氣盾破了,氣刃劃過許文渠手中的天權筆,而後便消散開來。
許文渠連忙摸摸身上,發現沒有傷口,這才擡頭看向眼前的徐守光,此時的徐守光正提着涓溪,慢慢向他走來,身後的大蠍子被分爲兩半,已經不能動彈了。許文渠連忙揮動天權筆喊道:“灑墨成兵!”,但墨漬濺到泥土上,地面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許文渠很是奇怪,以往從來不會這樣,他又試着用更大的力量去揮動天權筆,這下,天權筆竟直接從中間斷開,筆頭被甩了出去,直接落在了徐守光的腳邊。
“唉,成王敗寇,你動手吧,只求給我個痛快...”望着斷掉的天權筆,許文渠也不再抵抗。
“沒必要。”徐守光見天權筆已斷了,許文渠也不再有什麼威脅,便想着放過他。
“你不殺我?”許文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的目的是保護楊公,你現在已經沒了天權筆,已然沒了威脅,你走吧。”
許文渠聽徐守光這麼說了,也不墨跡,雙手抱拳行了個禮,便轉身準備離去。只是他還未走,就聽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聽起來似有許多人馬正在趕來。
徐守光也循聲望去,只見前方道路上來了一隊人馬,馬上之人個個穿着一身黑衣,而領頭的是個身材高大的銀甲將軍,手持一杆貪狼槍,正是阿史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