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鐘後,徐守光回到了板河村。村民們已合力將大火撲滅,得虧徐守光把畢方鳥引出去的及時,火焰只是燒燬了竈臺上方的茅草棚子,並未造成什麼太大的損失。
“恩公...”玉兒見到徐守光回來,流着眼淚就撲了上去,一把抱住徐守光的腰。王建正好看見,趕忙咳咳的咳嗽了兩聲,裝作什麼也沒瞧見。
“唉,唉,唉...怎麼回事啊...”玉兒這下可把徐守光給整不會了。
徐守光這麼一說,玉兒也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了,於是鬆開了手,忙後退了一步解釋道:“是這妖怪把玉兒嚇到了...”
“沒事...”徐守光覺得反正自己又不吃虧,便接着問道:“玉兒,這畢方鳥是哪來的?”
“畢方鳥?”玉兒不解地問。
“哦,就是那妖怪,它是從哪來的啊?”徐守光換了個說法。
“那妖怪呀...村裏的獵戶大柱哥聽說徐大哥今晚住在我們家,便去山裏捉了只山雞送來,我就想着今晚把這山雞做個湯給徐大哥補補身子,只是才生起火,那山雞便跳了過來,一口一口地吃那竈臺中的火焰,而後就全身都着火了...”
“這樣啊,那大柱哥呢?”徐守光接着問。
“大柱哥呀...唉,大柱哥,這裏,徐大哥有事問你!”玉兒在人羣中找了一找,終於在一羣人身後找到了大柱。誰知這大柱一見玉兒喊他,慌忙就回身往村外跑去。
“唉,奇怪了,這大柱哥...”玉兒不解。
“哼!必是做了什麼壞事心虛!”徐守光說罷一個箭步追上去,一把拽住大柱的衣領子,把他拖了回來。
“說吧,幹嘛跑啊?”徐守光問大柱。
“這...小的也不知這山雞竟是只妖魔,怕諸位怪罪,所以就想着逃了...”大柱解釋着。
“哦,是嗎?”徐守光盯着大柱的臉,見他眼神躲閃,心中頓時有了答案,於是又接着問:“那畢方鳥是誰給你的?”
“不是不是!是小的自己在林子中捉到的...”大柱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那你還真是好見識,居然知道這是畢方鳥...”徐守光笑着看向大柱。
大柱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連忙跪下使勁地磕頭:“大俠饒命啊,小的就只是個探子,大俠饒命啊...”
“大柱!你...”村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柱這一句也讓在場所有村民都驚了,他們也沒想到自己村子裏居然有人裏通外賊,頓時就有憤怒的村民抄起鋤頭喊着:“打死這個叛徒!”
有人帶了頭,其他村民也跟着喊了起來,一時間羣情激奮,徐守光見狀忙舉手示意大家先安靜,衆人看到徐守光的手勢,也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大柱啊,看到沒,這裏也只有我能救你了...”徐守光一邊把大柱扶起來,一邊笑着跟他說:“說說吧,一個探子怎麼會有畢方鳥的...”
“...這...”大柱一時語噻。
見大柱支支吾吾老半天,徐守光一板臉:“既然不願同我說,那你跟他們說好了...”說罷便作勢要讓村民們過來。
“別...別...大俠,我說!這畢方鳥是那天權星許文渠給我的...他在許家莊附近十裏八鄉都設了探子,一旦有發現便飛鴿傳書與他...我也是想拿個懸賞立個功,所以擅作主張把畢方鳥放出來的...”
“那你已經將我們的行蹤告知他了?”徐守光問道。
大柱默默點了點頭。
“他們估計多久來?”
“信鴿放出去半個時辰了,估計再過一個時辰他們便會來了...”
聽到這裏,徐守光當機立斷,將楊復光、王建和張造拉到一邊,說:“咱們行蹤暴露了,刺客再過一個時辰便到。這樣,王大哥護送楊公先向鄧州走,張造帶着板河村村民們向北躲一躲,我留下拖下時間。”
“徐兄弟!這太冒險了!你還是跟我們...”王建想勸徐守光跟他一起走。可話還沒說完,便被徐守光打斷了:“王大哥不必擔心在下,在下既然說留下來,自然就是有準備的!王大哥保護好楊公平安到達鄧州才是最要緊的!”
王建想起了之前徐守光面對阿史那也能順利逃脫,便點了點頭,叮囑了句保重,便與楊復光騎着馬出發了。隨後徐守光又帶着張造找到了村長,跟村長簡單說明下情況,便讓村長領着衆人先往北去避一避。
很快,偌大的板河村便只剩下徐守光和大柱兩個人了。大柱知道徐守光厲害,也不敢跑。而徐守光呢,等着也是等着,乾脆坐到大柱身邊與大柱聊了起來。
“大柱啊...你說你好歹也是在這板河村裏長大的,與大家鄉裏鄉親這麼多年了,你給許文渠他們報信,把他們引過來,你就不怕他們像那屈五一樣在村裏濫殺無辜嗎?”
“...這...他們和屈五不一樣,他們不會的...”大柱擺了擺手。
“哦?爲什麼呢?”徐守光有些好奇。
“這屈五原本就是山匪出身,自然嗜殺。但這許文渠不是,我聽別人說他是正經鹹通年間的探花。這許文渠原本受到懿宗的重用,官拜四品,但卻被小人嫉妒,背地裏使了些手段,使許文渠遭到懿宗猜忌,被罷了官。許文渠不服,便在長安城裏四處鳴冤,但人人都知道他失了勢,原本的好友也都以各種理由閉門不見。許文渠感伸冤無門,於是心灰意冷,便欲投河自盡,幸好遇見家主,將他救了下來。家主告訴他,說他現在的這個局面,是大唐的問題,下有奸佞小人進讒,上有昏聵君主無道,他若就這麼死了,豈不是任憑小人奸計得逞,讓百姓受苦。家主邀請許文渠跟隨他一同推翻大唐,建立一個清明的朝堂。許文渠考慮了一整晚,終於答應了家主的邀請,成爲北斗七煞...”
“你挺瞭解這個許文渠的啊...”
“...嗯,不瞞大俠您,我這些年就在這許文渠麾下辦事,他確不是什麼壞人...”
對大柱這句話,徐守光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卻也不做評價。過了一會兒,徐守光又問道:“那個女人呢?她是什麼來歷?”
大柱聽了徐守光的話,想了一會兒,問道:“大俠您說的是玉衡星陸廉貞?”
徐守光沒聽過這個名字,但猜大柱所說的這陸廉貞應該是自己在許家莊見着的那個新娘子,於是點點頭:“對,就是她。”
“這個陸廉貞有些不好惹。”
“怎麼個不好惹了?”
“這陸廉貞恨透了男人,但凡落在她手裏的,女人多半死不了,可男人卻沒一個能活得下來的...”
“這是爲何啊?”
“這陸廉貞原本是北都有名的妓館頭牌,但她卻有個相好的,喚作李山甫,這李山甫素有詩才,卻家貧如洗,但陸廉貞信他有才華,便將自己多年攢下的積蓄全都換成盤纏,讓李山甫帶上進京趕考。這讓那李山甫着實感動,承諾自己金榜題名時便回來替陸廉貞贖身,之後便帶着盤纏上京去了。李山甫走後,陸廉貞日盼夜盼,卻總不見他回來,後來有考生回了北都,陸廉貞去打聽,這才知道李山甫在北都不知如何勾搭上了司徒王鐸家的小姐,陸廉貞不信,便趁夜逃出妓館,只身上京去尋那李山甫。也不知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她才終於到了京城。陸廉貞一路問人問到了司徒王府門口,正巧遇見李山甫走了出來,她急忙上去攔住李山甫,問他爲何不回北都找她。只見這李山甫眼神躲閃,動作慌張,一個勁的小聲讓陸廉貞先走。這陸廉貞沒問清楚,當然不願離去,就在二人糾纏時,王家小姐出來了,正好看見二人拉扯在一塊,便沉着臉問李山甫這女人是何人。李山甫自然不敢說實話,只得騙王家小姐說陸廉貞是家中遠房親戚,來此處投奔他的,隨後他從懷中摸出一吊錢,丟在陸廉貞腳前,讓陸廉貞拿了錢快走。陸廉貞見此,知道李山甫已然變心了,於是也沒要那一吊錢,轉身便離去了。”
“這李山甫也確實過分了...”徐守光聽罷也不免爲陸廉貞抱不平。
“李山甫倘若只是這樣,倒也還好,更可惡的是他之後怕陸廉貞再找來,壞了他的好事,於是買通幾個潑皮無賴,讓他們將陸廉貞騙到偏僻之處殺了滅口。這幾個潑皮無賴見陸廉貞有些姿色,便動起了歪心思,將那陸廉貞強暴了,之後他們又把她鎖在一間破屋內,準備再去找李山甫敲一筆。陸廉貞趁他們都不在,便逃了出來,想到自己被心愛之人背叛,又想到自己的遭遇,陸廉貞於是便找了棵歪脖子大樹,準備一死了之。但恰好又被家主看見了,家主救下了她,瞭解了她的遭遇後,家主問她是否甘心就這麼便宜了那負心漢,是否甘心就這麼被那些潑皮無賴欺負。陸廉貞自然不甘心,於是她求家主收留她,教她武功,她要復仇。家主見她可憐,便如她所願。這陸廉貞在習武這塊確實也是天賦異稟,很快便有所小成,之後她便隻身去到那破屋,將那些欺負過她的潑皮盡數殺死。而後她又去了王府,要把那負心漢李山甫也殺了,只是無論怎麼找也沒有找到他。後來才知道王司徒得知了李山甫的醜事,便將他趕了出去,而被王家趕出門,這李山甫自然在京城也混不下去了,便不見了蹤跡。陸廉貞後面也一直在尋李山甫的下落,但也都沒找到。於是,她慢慢地由仇恨李山甫變成了仇恨所有男人...”
“原來如此...這陸廉貞原來也是個可憐人呢...”徐守光嘆了一口氣。
“嗯,可不是嘛。”大柱附和着,而後他接着說:“大俠,和你聊了這麼久,我看你人也挺好的,不如一會兒你也走罷,等許文渠來了,我會跟他說你們往西去了,這樣你們就不必拼得你死我活的...”
“哼!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不僅背叛女人,連男人也背叛!”前方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徐守光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身着青色華貴大袖連裳,腰間繫着條寬大腰帶,頭戴鑲滿寶石的花釵的絕色美人正立在前方屋頂上,正是玉衡星陸廉貞。在她的旁邊,站着一位身高七尺,穿着紅色絳紗袍的中年男人,正是天權星許文渠。許文渠收到飛鴿傳書後,便趕緊往回趕,途中正好遇見陸廉貞,於是二人爲了更快些趕上楊復光,便脫離隊伍先行一步來到這裏。
顯然,方纔大柱所說的話二人都聽到了。徐守光調出涓溪,一把割斷了大柱手上綁着的繩子,說道:“你別回北斗七煞了,快些逃命去吧!”
大柱顯然也清楚,自己這是通敵,犯了北斗七煞的大忌,於是小聲對徐守光說了句小心,便轉身逃去。
“臭男人!休想跑!”陸廉貞喊了一句,舉着手中的寶劍一步躍下,向着大柱的背後就刺了過去。此時大柱只顧逃跑,哪裏顧得上背後,眼見這寶劍將近,這時徐守光一步擋在陸廉貞身前,手中涓溪向上一挑,把陸廉貞手中寶劍挑開。
陸廉貞見寶劍被挑開,索性舍了大柱,手中寶劍直接對着徐守光揮砍過去。徐守光見劍鋒襲來,連忙把涓溪架在身前格擋。寶劍和涓溪咬在了一起,陸廉貞力氣終究還是沒徐守光大,見寶劍如何也推不過,便使左手伸向腰間,一把拽住腰帶頭子,使勁一扯,從那寬大的腰帶中扯出一把二尺多長的軟劍,朝着徐守光的腰間就刺了過去。
徐守光沒料到那腰帶中居然藏着一把軟劍,連忙一推涓溪,藉着力向後一跳,而後一側身子,陸廉貞的軟劍貼着徐守光的肚皮刺穿了衣服,緊接着陸廉貞手腕一轉,將劍刃橫了過來,又向着徐守光方向揮去。陸廉貞速度太快,徐守光躲閃不及,腹部瞬間被劃出一道口子。
徐守光忍住痛,手中涓溪向陸廉貞橫砍過去,陸廉貞連忙止住攻勢,向後跳開。跳開後的陸廉貞手持雙劍,看着眼前的徐守光:“小哥,奴家這玉衡雙劍的滋味如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