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守光望向聲音來源,只見石室的另一端,立着一位身材修長,一襲青衣的道士。這道士臉也生得長,兩撇小鬍子掛在嘴角邊,一對豎瞳直盯向這邊,看得衆人心裏直發麻。
“原...原來是柳道人呀,小的見過柳道人!”狸趕忙小步跑過去作揖。
柳道人使拂塵將身前的狸一下撥到一旁,扭着腰走到徐守光一行人跟前。
“他們是?”柳道人盯着幾人問道。
“回柳道人,他們是神使的人,先神使一步來這兒打點...”狸畢恭畢敬地回答。
柳道人一邊聽着,一邊挨個走到每個人跟前上下打量,當他走到晁千代跟前時,忽然停住了。只見他慢慢地繞到了晁千代的身後,鼻子貼近晁千代的脖子,使勁地嗅了一口。
“真香啊!”柳道人閉着眼睛仰着頭,擺出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從他的嘴裏,時不時地有猩紅的信子來回進出。
晁千代被柳道人給整出一身雞皮疙瘩,她趕緊向前走了兩步,來到徐守光身邊,一邊往徐守光身後擠一邊時不時地偷偷看向這柳道人。
“小丫頭,別怕...貧道不會傷害你的...”柳道人眼睛眯成一條縫,笑着準備向晁千代走去。誰想這時徐守光一步向前,擋在了兩人中間。
“見過柳道人!”徐守光躬身作揖。
見眼前這不知死活的小子擋在自己面前,柳道人頓時臉一沉,但他終究還是有些畏懼這小子背後的神使大人,於是不得不壓住火,衝着一旁的狸冷聲道:“你帶他們來這做什麼?”
“回...回柳道人...我們準備去覲見封使君...”狸顯然被柳道人這冰冷的語氣嚇到了,戰戰巍巍地回答到。
“那還不快去!”柳道人對着狸吼道。
“是...是...”狸嚇得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上,它趕緊溜到徐守光一行人身邊,小聲說:“貴...貴客,咱...咱快點過去吧...”
徐守光也不用等狸說完,早就拉上晁千代和安靜思,低着頭就往通道走去。狸也趕忙跑到豺的身邊推了它一把:“還不快走...”
“嗯...嗯吶...”
這一路,狸領着衆人走得很快,一行人什麼也沒說,徐守光一邊默默記着路線,一邊回憶方纔遇見的那個柳道人。不用小白說,徐守光也看出他是只蛇妖,只是從狸和豺看到柳道人的表現,再加上這柳道人給人帶來的壓迫感,徐守光判斷這傢伙應該是個難纏的對手。
“黑眼兄...”徐守光喚了一聲前面的狸,但那狸似乎沒聽見似的,只顧低頭走着。
“黑眼兄!”徐守光加大了點聲音,狸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繼而回過神來後便問到:“貴客,怎麼了?”
“那柳道人是什麼來頭?”
聽徐守光問,狸慌忙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後才靠近徐守光小聲說:“離此三十裏,有一白帝觀,這柳道人便是那白帝觀的觀主。這柳道人啊可不好惹,他生性貪婪,狡詐陰毒,手下聚着三百妖道,雖不及我家封使君,但也是這房州一霸!這次受邀一併來參加接風宴,估摸着也是想巴結巴結神使大人,撈點什麼好處...貴客,你到時找到機會可得提醒下神使大人,這柳道人...”
狸說到這突然停住了,徐守光正納悶,於是順着狸的目光望去,只見這柳道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後方轉角處,頓時一股陰冷的氣息就傳遍了衆人全身。
徐守光趕忙推了狸一把,此時的狸已然是一身汗,它望向柳道人投來的惡毒眼神,咽了口口水,說到:“這柳道人英明神武,風流倜儻,法術高強,爲妖仗義,三花聚頂,兩袖清風...”
這一番誇的,徐守光都驚訝了。你說你一隻狸妖,至於嗎!也不知道從哪學的那麼多溢美之詞...忽然,徐守光感到有些慚愧...
柳道人慢慢扭着身子,從衆人身邊走了過去,嘴角向上翹起,顯然也是很吃這一套。待到柳道人身影在前方拐角處消失許久後,狸撲通一聲坐倒在地上,長長吐出一口氣。
狸不敢耽擱,擦了一把汗後又趕緊領着徐守光一行人向前走,又拐了十七八個彎後,終於來到了一個大廳之中。
進了這大廳,徐守光不禁有些驚訝,他從沒見過哪一個山洞裏居然能闢出如此大的空間,這大廳長三百尺,寬二百尺,高三丈,足能容下千餘人。大廳的上首端坐着一頭巨大的斑斕猛虎,這猛虎一丈多高,上身赤膊,一身腱子肉,右肩上套着一隻虎頭獸吞肩鎧,腰上纏着一條寬大的雲紋腰帶,腰帶下是由玄鐵打造的裙甲,膝蓋上綁着一對鐵護膝,一對黃澄澄的眼睛散發着寒光,額頭上赫然印着個“王”字,任誰都會不寒而慄,想必這便是那封使君了。
柳道人此時正站在封使君的身邊,小聲說着什麼。
“稟封使君,神使先鋒到...”狸將徐守光一行人往封使君面前一帶,單膝跪在地上,之後又趕忙拉了一下一邊還站着的豺,豺也趕忙跪了下來。
“小子,神使還多久到?”封使君一開口,徐守光立馬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威壓。
“稟封使君,就快了...”徐守光也不知道具體時辰,便隨便編了個瞎話。
“那有何需要老夫提前準備的?”封使君問道。
“...這...”徐守光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答,想着總不能讓妖精們先去沐浴更衣吧...
正當徐守光腦子中飛快想着該怎麼編下去的時候,大廳側邊的一個通道中傳來了一陣低沉渾厚的嗓音。
“封使君!這廝領着十幾號兵丁要來救人,被俺給逮到了,兵丁的話俺在洞外面當場就全殺了,唯獨留了領頭的這廝,一會等開宴了同那幾人一起吃!”
徐守光循聲看過去,說話的是一隻身披粗布斗篷的大黑熊,這大黑熊體型上竟也不輸那封使君,腋下還夾着個穿鎧甲的將軍。
大黑熊一搖一擺地走到側邊的一張桌前,將腋下夾着的人往前方地上一丟,而後轟的一聲坐下,徐守光甚至都能感覺到大黑熊坐下時地面的震顫。
“這位是黑大王,統領板壁巖下黑水寨三百妖匪,過往行人但凡被抓住,屍骨無存。黑大王本身力大無窮,一雙熊掌更是有千鈞之力,開山碎石不在話下...”狸是真的敬業,小聲地在徐守光耳邊介紹到。
“黑瞎子,來喝酒!”封使君對着黑大王喊道,而後給身旁一隻長着狼腦袋,穿着布襦,手持羽扇的妖怪使了個眼色,那妖怪立馬會意,使小短手將羽扇揮了一下,先令幾隻小妖把那將軍給擡了下去,而後自己拎着個酒壇子走到那大黑熊跟前,恭敬地將酒壇子擺在桌案上,滿臉諂笑道:“黑大王神勇無敵,蓋世無雙,在下佩服啊!”
這馬屁把大黑熊拍舒服了,哈哈一陣大笑後,舉起酒壇子一飲而盡。而後這妖怪又不知從哪摸出個酒壺,走到柳道人身前,將柳道人手中酒盞斟滿。
“柳道人之前擒獲晉王,立下了不世之功,一會神使來了定會嘉獎,在下在這先恭喜柳道人了!”
“哈哈哈,狽軍師客氣了,運氣,全是運氣,哈哈哈!”柳道人口中說着謙虛的話,可臉上寫滿了得意,他蘭花指一捏酒盞把兒,將酒倒入肚中。
“對了,你還沒說神使大人有何需要老夫提前準備的呢!”封使君又扯回方纔的話題。
不過這回徐守光不慌了,他站起身來,對着封使君一拱手,說到:“我家神使大人讓我先把晉王帶走,這老家夥還有點用...”
“...這...”神使還沒來呢,先要把人給提走,封使君心中有些不悅,但礙於是神使的命令,封使君又不好說什麼。
“這不行!”柳道人堅決不同意,晉王是他擒的,要提人也得是神使親自來提,不然他上哪邀功去。
徐守光一眼就看穿了柳道人的心思,笑着說:“幾位大王請放心,神使這次來可帶着滿滿一車的寶貝,就是爲了賞賜幾位大王的,一會酒宴中神使只想跟各位談封賞,不想瞧這些糟心玩意,這才命在下先一步將人帶走...”
“這樣啊...”封使君、柳道人聽後,各自打着小九九,而一旁坐着的黑大王則樂得把地板拍的咚咚響。封使君看了一眼狽軍師,狽軍師會意點了點頭,於是封使君哈哈一笑:“好!老夫答應你!”接着一轉頭,對着一邊吼道:“狼統領!”
“在!”一隻渾身鎖甲的老狼單膝跪在地上。
“領着他去提人!”
“遵命!”狼統領一抱拳,起身來到徐守光跟前做了個請的手勢:“這邊請!”
徐守光一喜,心中不由誇了一句:“就數我機靈!”而後對晁千代和安靜思使了個眼色,二人立馬會意,忙跟着徐守光就往外走。
這時,衆人身後傳來一聲:“慢着!”
幾人心裏頓時咯噔一響,回頭看去,只見柳道人站起身,捏着個蘭花指指着晁千代說:“你們走可以,但是,把她給我留下來!”
封使君有些不解,俯身問到:“柳道人,這是爲何啊?”
“封使君,你有所不知,這小丫頭身上香着呢,貧道是多少年都沒嘗過這般味道了,只要把這小丫頭給貧道留下,一會封賞的時候我可以少要點東西!”
見柳道人這麼說,封使君稍一盤算,也揮揮手指着晁千代:“你過來!其他人走!”
封使君雖這樣說,但徐守光自然不會走,他不能把晁千代獨自留在這龍潭虎穴裏。他向前一步微微躬身道:“封使君有所不知,這姑娘的真實身份其實是神使特使,神使大人對這姑娘寶貝得緊,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別人別說動她了,就是多看一眼,也要被神使大人挖出眼珠子,也就是上個月,有個新來的不小心碰到特使的手,就被神使大人拉出去挖心掏肺,老慘了...”
聽徐守光這麼一說,封使君和柳道人又都有些猶豫不決,正當徐守光準備再編個啥嚇嚇他們時,一旁的狽軍師開口了:“特使即是神使大人的心頭好,不如這樣,由在下替特使安排個舒適地先行歇着,待神使大人來了,再將特使一併帶回去...”而後狽軍師頓了頓,看向封使君道:“封使君以爲如何?”
“甚好!就這麼辦了!”封使君一拍大手,示意手下帶晁千代下去。
“這該死的狗頭軍師...”徐守光心中暗罵一句,正當他飛速想着對策的時候,只聽老長一聲“報!”,一個小妖闖進大廳,單膝跪地大聲喊到:“稟封使君,洞門外抓着個男人,自稱是神使大人旗下先鋒...”
這下好了,所有眼睛瞬間都看向徐守光這邊,封使君一拍椅子扶手,大吼一聲:“帶上來!”
只見幾個小妖嘿喲嚯喲地喊着號子,將一個五花大綁,渾身上下僅一片遮羞布的黝黑漢子給擡了上來,而後齊齊用力將他往地上一丟。
黝黑漢子吃痛,喊了一聲哎呦,而後掙扎着坐起身來。他望向四周,就見一堆妖魔鬼怪中,站着一個人,這不就是之前那搶走自己腰牌的那個臭小子嗎?而徐守光也眯着眼睛偷偷瞄向黝黑漢子,那漢子臉頰下方長着一撮黑毛,這不就是之前被自己搶走腰牌的那個一撮毛嗎?
“你!”徐守光和一撮毛同時喊到。
“他是假的!”一撮毛連忙身體前傾,跪在地上,搶先對着封使君喊到:“在山下時,這小子一夥殺了我的人,搶了我的腰牌,現在竟然還敢堂而皇之的站在這裏...封使君,快宰了他們!”
“胡說!明明是你在山下要搶我腰牌,被我教訓了一頓,現在居然還有膽來這裏信口雌黃!封使君,您看該怎麼辦?”徐守光不甘示弱。
“好你個伶牙俐齒的臭小子,封使君,快殺了他!”
“這廝打架打不贏我,居然來這誣告,真是惡毒,請封使君替我做主啊!”
“封使君,快!殺了他!他是假的!我才是神使先鋒!”
“你說你是神使先鋒,那我問你,神使命你來此作甚?”徐守光質問一撮毛。
“神使命我前來傳令,讓封使君、黑大王、柳道人先行集合手下,待神使大人駕到後統一編入神使麾下!”一撮毛一臉傲慢的神色。
“呸!”黑大王一下跳起身來,兩步衝到一撮毛身前,對着他腦袋就一掌拍下去,頓時一撮毛頭骨粉碎,腦漿橫飛,兩個眼珠子都不知道炸到哪裏去了。
黑大王望着一撮毛的屍體罵道:“人家來是來封賞,你一來就要收編俺手下,活該你死!”
封使君也不滿一撮毛那傲慢的態度,從沒有人敢對他封使君呼來喝去的,但他可沒黑大王那般簡單魯莽,封使君見一撮毛已然死透了,便對還活着的徐守光說到:“神使先鋒受驚了!來人!帶幾位貴客先下去歇息...我等就在此等神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