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守光與晁千代在縣郊找了處風水寶地安葬好羽慄雄太,徐守光問到:“千代姑娘,現在真兇宋大河已除,真相也已然大白於天下,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嗯...回京都吧,羽慄大俠爲救我犧牲了性命,我回去也算是了了羽慄家幾代的心願...”
許久,兩人都沒再說話。一陣風刮過,風捲着沙子迷了徐守光的眼睛,徐守光伸手揉了揉眼睛。
“你呢?”
“什麼?”晁千代的聲音很小,徐守光沒聽清。
“我是說你準備去哪?”
“還沒想好,不過既然你要回京都,我就先陪你走上一程吧。”
“真的啊?!”晁千代聲音突然提高了許多。
“當然,不過我可事先說好了,這一路上我的吃穿用度都得你負責...”
“我沒錢...”
“可以先欠着...”
...
夜晚,唐昌縣東郊,徐守光坐在一團篝火前,篝火對面的晁千代已經睡着了,火光印在晁千代的臉上,把她精緻的五官勾勒得更加立體。
忽然,小白的聲音在徐守光耳邊響起:“徐守光...”
自打上次觸碰傀儡人之後,小白一連好些天都沒了動靜,徐守光也曾好幾回偷偷試着喚它,但全無迴應。這冷不丁地一下冒出來,着實把徐守光嚇了一大跳。
“小白,這些天你去哪兒了?我怎麼喊你都不見迴應...”徐守光儘量壓低聲音,他怕吵醒對面睡着的晁千代。
“上回擊殺那傀儡人,本大神吸收了大量的妖力,但這股靈力十分混亂,於是本大神睡了一大覺,才將這股妖力完全消化掉...”
“...吃飽了就睡...豬也是這麼養的...”徐守光心中暗自吐槽,他看向玉扳指,只見裏面的白色霧氣聚攏了許多,似乎有了一個動物的輪廓。
“一覺醒來後,本大神感覺自身力量似乎提升了不少,說不定能解開你那玉佩的封印了...”
“真的?!”徐守光激動得差點叫出聲來,但他馬上捂住了嘴,看向篝火對面。只見晁千代眉頭略微皺了皺,換了個姿勢繼續睡去了。
見晁千代沒醒,徐守光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摸出一個布包裹,打開後便是徐知書留給他的那枚玉佩。徐守光看着這枚藏着他身世祕密的玉佩,忐忑不安地將手指伸了過去。
徐守光的手指觸碰到玉佩上,瞳孔中的火光立馬消失了,似被蒙上了一層黑白。徐守光眼前景象變了,他所看到的不再是荒郊野嶺,而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宮殿,宮殿下方一羣身着華麗官袍的老頭整齊地列在兩側,宮殿上方有一龍椅,龍椅上端坐着一位身穿龍袍氣勢威嚴的老者,旁邊一個太監打扮的人手裏拿着一份詔書,大聲念着:“杞王獻越女有功,特賜絹五百匹!”
太監話音剛落,下方羣臣中便走出一年輕人向龍椅上老者叩拜:“臣李峻謝陛下厚恩!”
“李峻?李峻是誰?”徐守光心中頓時冒出好多個問題,他感到這李峻必然跟他的身世有關,正當他想要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時,黑白畫面卻戛然而止,而後慢慢散去了。
這才多少一點信息啊,徐守光見畫面消散,趕忙喊:“小白!小白!怎麼了?怎麼沒有了!”
“沒辦法,這封印力量比我現在強太多了,以目前的能力也只能做到這樣...”小白也很無奈。
徐守光方纔的喊聲將睡夢中的晁千代吵醒了,望着一臉焦急的徐守光,晁千代問到:“你怎麼了?做噩夢了?”
聽見晁千代的聲音,徐守光冷靜了許多,他覺得現在還不是把自己祕密告訴晁千代的時候,於是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沒事,只是個夢,醒來就沒事了...”晁千代安慰徐守光。
幾天後,房州境內,徐守光和晁千代順着彭水一路向揚州東行。這房州因其縱橫千里、山林四塞、其固高陵、如有房屋,故名爲房州,也正因爲如此,自古以來就交通不便,常做流放之地,故而,一路上山林茂密,人煙稀少,連一戶人家都沒見着。
眼看日頭西下,二人正愁這夜裏該在哪落腳,就見前方河灘有一塊青綠的草地,草地上零散的有幾只羊,幾只羊旁邊有一塊平整的大石頭,一個穿着羊皮襖子,年約十一二歲的牧童正躺在上面望天。
“小兄弟!”徐守光遠遠地跟牧童揮手打招呼。
牧童聽着有誰正喚自己,坐起身來,正瞧見二人朝自己走來,於是便一個翻身從石頭上跳了下來。
“小兄弟,此處距前方縣城還有多遠啊?”徐守光從懷裏掏出一個先前摘的野果,塞到牧童手中。
牧童接過野果,滿心歡喜地左右看了看,而後將果子放在鼻子前深深嗅了一口,而後便小心將野果塞入懷中,接着對徐守光鞠了個躬:“這位大哥,此處前方爲光遷縣,距縣城尚有三四十裏,但這山路難行,二位怕是今日到不了那縣城中了。”
“那沿途可有客棧?”
“我房州偏僻,少有客商來往,只在縣城中有一家客棧。二位如若不嫌棄,不如隨我去到我家中歇息。”
“我二人這一路風餐露宿的,今天多虧遇見了小兄弟,才有個正兒八經住的地方,高興都來不及呢,又哪裏會嫌棄,那就辛苦小兄弟引路了。”
“這位大哥不必客氣,且隨我來。”牧童說罷,便趕着羊走在前面帶路。
一路上,徐守光與牧童邊走邊聊,得知牧童名喚安靜思,本是代州人,這些年大唐頻遭天災,草軍與黃王先後在北方起義,爲躲避兵禍,這才隨父母逃難到這房州。
約摸過了一炷香,三人來到一木屋跟前,此時天剛剛擦黑。安靜思將羊趕進羊圈,便帶着二人來到門口,對着裏面大聲喊到:“娘,我回來了!”
俄頃,屋門打開,從裏面走出一個三十幾歲穿着儉樸的婦人。婦人見安靜思身後還跟着兩人,忙看向牧童。牧童見婦人看過來,忙介紹到:“娘,這二位是要去縣城,孩兒見天色已晚,便擅作主張,帶着他們來家中暫住一宿。”
這時徐守光也忙從懷中掏出幾粒碎銀子,塞到婦人手中,說到:“我二人就暫借宿一晚,還請大嬸行個方便。”
婦人接過銀子,又看了看眼前的二人,見小夥長得眉清目秀,姑娘更是美若天仙,不似歹人,於是便讓開了路,說到:“二位客人辛苦了,先進屋罷。”
得到婦人的應允,徐守光和晁千代二人道了聲叨擾了,便進了屋內。這屋內陳設十分簡單,就一張桌子三張板凳,其他多一件都沒有,不過估計這婦人也是勤快人,打掃的倒是挺乾淨。
婦人安排二人在桌前坐好,便去院中竈臺上取了幾個餅子,端到桌上,不好意思地說到:“家中就只有這些粗糧了,讓二位客人見笑了。”
“大嬸客氣了,我們這一路盡是吃些野果子,如今還能吃到餅子,已經是珍饈了!”
徐守光一邊寒暄着,一邊接過餅子。
婦人又盛了碗水給二人,然後招呼安靜思:“兒啊,你去門口看看你阿爺回來沒?”
安靜思聽罷應了聲,便要去到門外,臨出屋之前,他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跑到婦人面前,從懷中掏出徐守光給他的野果,遞到婦人手中,說到:“娘,你先吃個果子墊墊肚子。”說罷,便出門去了。
過了好一陣子,徐守光突然隱約聽見屋外似有幾聲狗叫,緊接着便傳來安靜思的聲音:“虎子!虎子!你怎麼了?”
聽這聲音有些急,屋內三人紛紛站起身來向屋外跑去。三人剛跑出草屋,就看見安靜思在不遠處蹲着,他身前的地上側躺着一條細犬。這細犬身上滿是傷痕,一條後腿上更是血呼啦嚓的,看痕跡像是被藤蔓纏住過。
“虎子!怎麼就你回來了?孩子他爹呢?”婦人出門後左右尋不見丈夫,便也不管這名喚細犬聽不聽得懂,說不說得出,只是焦急地對着它一通哭喊。
細犬見着婦人,努力想站起身子,無奈受傷太重了,掙扎了幾下最終還是沒能站起來,只得趴在地上不住地哀嚎,像是想表達什麼似的。可無奈這婦人終究還是沒辦法聽懂,急得直跺腳。
晁千代看着眼前的細犬,嘴裏似乎在小聲唸叨着什麼林子啊樹藤啊什麼的,過了一會,晁千代對着母子二人問到:“這附近可有很多樹藤纏繞在一起的林子?”
“有很多樹藤纏繞在一起的林子...莫不是...百草林!”安靜思一臉吃驚的看着晁千代:“晁姐姐怎麼會知道百草林?”
晁千代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對安靜思說:“你阿爺去了百草林。”
聽晁千代這麼一說,婦人頓時嚎嚎大哭起來。
“大嬸!大嬸莫哭,你與我們說說,究竟是怎麼了。”徐守光邊說邊輕推了一旁的安靜思,使了個眼色,意思讓安靜思去安慰下他娘。
“這百草林方圓幾十裏,傳說是上古神農氏嘗百草之地,之前曾聽老人們說百草林中長有珍稀的靈芝,但林中毒花毒草叢生,毒蟲猛獸肆意橫行,據說沒有人能進了百草林後出來的...”安靜思邊輕撫着婦人的背,邊擡頭對着徐守光說。
“既然這百草林如此兇險,你阿爺去裏面做什麼?”徐守光問到。
“應該是去採靈芝...”
“胡鬧!爲採靈芝連命都不要了...簡直是胡鬧!”
“徐大哥你有所不知,我阿爺這樣冒險,也是給逼的...這兩年常聽阿爺提起稅賦越發沉重,朝廷要錢,藩鎮也要錢。前些日子官府又遣差人來我家中催繳稅賦,可家中哪還有錢啊,但差人可不管這些,我阿爺好說歹說,才勉強答應緩個幾日,但那差人臨走前又說若再不繳納就拿我家那幾只羊抵稅...來年家中生計全指着這幾只羊能賣個好價,這羊若被收走了,也不知該怎麼活了...大概正因爲此,把我阿爺逼得非要去那百草林中搏命尋了靈芝來抵稅...”
安靜思說着說着,也哭了起來。徐守光把拳頭捏得嘎吱響,咬着牙說:“狗官魚肉百姓,苛政猛於虎啊!”
此時晁千代正蹲在虎子身前,她用手溫柔的撫摸着虎子的腦袋,而後俯到虎子耳朵邊低語了幾句,沒人聽到她到底說了些什麼,就見那虎子從口中嗚咽幾聲,似有些恐懼,還似帶着幾分焦急。
“大嫂,你相公被樹藤纏住,興許還有命在...”晁千代說到。
“真的?”婦人聽晁千代說罷,立馬抹去了臉上的眼淚。
晁千代認真地點了點頭。
“既如此,那我們便去趟那百草林,把人救回來!”徐守光望着晁千代,斬釘截鐵地說到。
聽徐守光這麼說,那婦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對着徐守光和晁千代一個勁地磕頭:“多謝兩位大俠相助...”
徐守光忙扶起婦人:“大嬸不必客氣,即是遇到了,就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大嬸且放寬心,我等勢必將人救回!”
“徐大哥,你帶上我一起去吧!”一旁的安靜思開口道。
還不等徐守光答話,婦人急忙拉住安靜思的手說:“你瞎摻和什麼!人家去是因爲人家有的是本事,你去了還不是添亂!你哪都不許去!就在這裏陪着娘等你阿爺...”
“娘!徐大哥和晁姐姐救得不是別人,是我阿爺!平日裏阿爺常教我做人一定要講義氣,所以這趟我必須要去,還請娘切莫阻攔...”
見婦人還是捨不得安靜思走,徐守光也說到:“靜思啊,此去兇險,你還是聽你娘的,在家等着吧,我們一定會救回你阿爺的!”
“徐大哥!你不是本地人,也不知百草林在何處,眼下虎子傷重,怕是引不了路,只有我識得那百草林如何去,就讓我帶你們去吧...”
徐守光聽罷,覺得安靜思說得確有幾分道理,眼下時間緊迫,也沒有其他辦法,於是他拍了拍安靜思的肩膀:“也好,你一併去吧。不過一會你只需引我們去那百草林,到了之後找一安穩處藏好,切莫進到林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