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富貴客棧前巷子中,徐守光敲開了之前丟了孩子的那家門。開門的是男人,見眼前這叩門的少年並不認識,男人便有些失落地問到:“你找誰?”
“大哥,我是縣衙新到的捕快,特來查這鬼鳥案。”徐守光給自己編了個捕快身份。
男人一聽,眼中頓時又有了神,他忙讓開門,“原來是官爺,快屋裏請!”
徐守光大步邁進屋中,晁千代緊跟在徐守光身後。男人請二人坐下,連忙對着裏屋喊到:“娘子,快些出來,衙門的官爺來了,是來幫我們抓鬼鳥救春生的。”
俄頃,那婦人便從簾子後出來,她頭髮凌亂,雙眼紅腫,精神不太好。婦人對着徐守光行了個萬福禮,而後說:“求官爺務必救出我家春生,他才四歲...”
“那自然!”徐守光點了點頭,而後說到:“我現在問你幾個問題,對破這鬼鳥案至關重要。”
“官爺問吧,奴家必定如實相告...”
“很好,你見到過那鬼鳥嗎?”
“回官爺,奴家確實見過。”
“那鬼鳥長得啥樣?”徐守光連忙追問到。
婦人聽罷,略微思索片刻道:“其實,奴家也沒看清...那鬼鳥太快,奴家也只是看到了一個背影,長得不高,生着一對大翅膀,走起來怪怪的...”
“怎麼個怪法?”
“...嗯...怎麼說呢...有點像...”
“像什麼?”
“像是戲班耍的木偶...”
“木偶...”
“是,那鬼鳥雖然快,但卻總是一動一頓,活像那木偶戲班中的木偶。”
半個時辰後,徐守光和晁千代回到巷中,徐守光蹲在一個牆角,時而離近了瞧瞧,時而又用手摸摸,晁千代很是好奇,可看了半天也沒看懂,便問到:“可是發現了什麼?”
徐守光點了點頭道:“是找到些線索,但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
突然,徐守光發現晁千代身後巷尾牆角處,一個戴着斗篷的神祕人正露出半個身子朝着這邊張望。神祕人見徐守光發現了他,連忙縮回到牆後,轉身就跑。徐守光一看這情況,擺明了這神祕人心裏有鬼,連忙起身追去。晁千代見徐守光二話不說對着巷尾跑去,沒搞清楚究竟出了什麼狀況,連忙對着徐守光背影喊到:“不願說就不說嘛,跑什麼嘛...”而後,無奈皺了下眉,便也追了過去。
神祕人跑得極快,對地形也很是熟悉,一路穿街過巷,每次徐守光剛看見他的背影,他便立馬向左或向右一轉,而後消失地無影無蹤,但當徐守光追到神祕人上次消失的位置時,又恰巧能看見神祕人的背影轉入另一條巷中,就像是精心設計過一般。在追過幾條巷子後,徐守光便再沒看到那神祕人。
這時,晁千代也趕到了,她想問徐守光究竟是發現了什麼,正要開口,忽然她抽了抽鼻子,緊接着表情瞬間嚴肅起來。
徐守光見了,連忙問:“怎麼了?”
“有血腥味!”晁千代邊說邊解下身後揹着的紙傘,將紙傘握在手中。
見晁千代這般,徐守光也不管她是如何能嗅到這血腥味的,只從如意袋中調出鐵劍,警惕地望向四周。
二人背靠背,緩步向前,待走到前方巷子轉角處向裏一看,二人都被這眼前的景象驚到。只見眼前巷子中一片狼藉,竹筐、茅草等散落了一地,有一個獵戶打扮的人被一把鋼叉扎穿脖子釘在了牆上,殷紅的血跡順着身體流到地面上,地面上染着一大片的紅色。順着這一大片紅色再向前看去,又是一大攤血,血跡中間的一堆竹筐和茅草下面壓着一個人,這人身形高大,也做獵戶打扮,是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
“是謝威謝猛...”徐守光認得這兩人,雖然他對這兩人也沒什麼好印象,但面對如此慘狀,徐守光心中也不免一陣唏噓。徐守光上前撥開謝威身上的竹筐和茅草,只見他雙目圓睜,面色慘白,嘴巴張開一個很大的角度,脖子上緊緊勒着一副飛石索,一雙粗壯的胳膊成詭異角度彎曲着,一雙手成爪狀朝向自己的脖子張開。
面對如此詭異的死狀,徐守光也倍感疑惑。他蹲下身子,仔細地檢查謝威的屍體,忽然,他發現在謝威的手背上似乎有個小孔。這小孔極細,比皮膚上的毛孔大不了多少,以至於不仔細觀察根本無法發現。
“這...”徐守光盯着這小孔,腦中飛快思索,“這小孔像是細針扎出來的...”
想到這兒,徐守光連忙又看向謝威的另一只手臂,果然,那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小孔。接着徐守光又分別檢查了謝威身上其他各處,發現在謝威後頸處、雙臂處、膝蓋處也都有這樣的小孔。之後徐守光又起身來到謝猛屍體前,對着謝猛後頸、手背、胳膊、膝蓋逐一檢查,也都發現了一模一樣的小孔。
“原來是這樣...”徐守光自言自語。
“怎樣?”晁千代問到。
徐守光正欲回答,就聽見前方巷子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緊接着便看見張團練領着保鄉團涌進了巷子中,狹窄的巷子一下子便顯得異常擁擠。
隨着一聲“幫主到!”,保鄉團衆人立馬自覺站向巷子兩側,把中間留出一條路來,宋大河領着花繁、獨孤道長、宋千穿過衆人,站到了徐守光的前方。
“宋幫主,那女的便是鬼鳥!”花繁靠近宋大河,指着晁千代大聲喊到,而後又看着晁千代身前的徐守光,“瞧,我就說這廝與鬼鳥有勾結吧...”
“徐守光!我看你有才,有心結交你,沒想到你竟如此歹毒,竟然殺害我謝威謝猛二位兄弟!”宋大河喝到。
“宋幫主,誤會了...”
“誤會...人贓並獲,你還敢在這狡辯!”花繁趁機落井下石。
“你別在這裏挑撥離間!”
“宋幫主,您看...”花繁不理徐守光,轉身向宋大河請示。
“拿下!”宋大河一揮手,頓時身後的獨臂金剛宋千猛地暴起,側着肩膀向徐守光這邊衝了過來。徐守光見過宋千的力量,不敢硬接,連忙向側邊牆壁上一蹬,想要從宋千頭上越過去。可這才跳到空中,就聽嗖的一聲,一支白羽衝着徐守光的面門就飛了過來。原來是那花繁早看穿徐守光動作,便將計就計,只等徐守光跳至空中無法變向時,才放出暗箭。
眼見這白羽就要命中徐守光,這時一把紅色紙傘從空中掠過,正好將白羽打落,而打落白羽後,紅色紙傘又在空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穩穩地落在了晁千代的手裏。
此時宋千也已然衝到晁千代身前,藉着衝勢一個直拳直接打向晁千代。晁千代右手在紙傘把上一擰,從紙傘中居然抽出一把細劍,而後又將細劍向前方一揮,細劍揮砍在宋千的拳頭上,竟然發出了金屬碰撞的聲音,緊接着就見晁千代持着細劍向後滑了好長一段距離才停了下來。而宋千收了招數,站直身體,右手在左拳上輕輕擦了一下,卻連一道疤都沒有留下。
“喲,落霞與孤鶩齊飛,孤鶩藏於落霞間,是落霞傘和孤鶩劍呀。”花繁眯起雙眼,小聲說到。
孤獨道長此時也雙掌結印,口中不知念着什麼,徐守光身周竹筐、茅草便開始翻動。
“快後跳!”小白突然喊到。
徐守光也不知小白爲何會讓自己後跳,但以往的經驗告訴他聽小白的沒錯,徐守光立馬一個後跳。而徐守光只剛跳開,原本所在位置的地面瞬間爆出一聲巨響,只見那地面向內凹去一個四尺見方的大坑,坑中石磚寸寸龜裂,茅草和竹筐被捲成一團,最終壓成一個小坨。
“那是...”見此徐守光大驚,趕忙問到、
“是那老道招的鬼手...”小白說到。
只是小白話音未落,徐守光身後的宋千又是一拳襲了過來,徐守光聽見腦後生風,急忙使出謫仙步,身體順勢向一旁歪去。宋千一拳打空,還未收拳,就見徐守光使鐵劍向宋千胳膊上一斬,但劍刃才觸碰到宋千胳膊,卻像是砍在了鐵疙瘩上般,瞬間就卷了刃。
這時只見宋千嘴角向上微微一挑,化拳爲肘向側方徐守光臉上猛砸過去。徐守光急忙架劍格擋,只聽鐺的一聲,一股巨力順着鐵劍傳遍徐守光全身,他接連向後退了好幾些步,直到被身後晁千代接了一把,這才勉強站穩身形。
“嘿嘿!灑家的金剛臂滋味如何啊?”宋千得意地笑着。
“這些傢伙有些難對付,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先撤!”徐守光當機立斷,拉着晁千代的手就往巷子後方跑去。可才跑兩步,一股強烈的危機感瞬間涌起,徐守光不知危險來自何方,急忙止住腳步。忽然,一股強烈的氣刃卷着火焰衝出,將徐守光身前兩步的地板擊碎,頓時磚瓦紛飛,碎石四濺。些許小火苗在破碎處不停地燃燒,一個番僧從巷子後方走了出來。
“阿彌陀佛,小僧猜徐施主會從此處逃遁,果然如小僧所料...”扎西才仁有些得意。
“糟了,這下有些麻煩...”徐守光看着緩緩逼近的衆人,將晁千代往身後拉了下。
“喲,這色字頭上一把刀啊,徐兄弟,都什麼時候了,還護着那妖精...”花繁陰陽怪氣地笑着。
“宋幫主,你聽我說,這些不是她幹的!昨夜鳴鑼之時,她和我們都在醉紅樓中,花繁也在現場,他知道的。真兇另有其人!”徐守光對着宋大河喊到。
“花兄弟,真如此?”宋大河問。
“呵呵,當然不是。”花繁輕輕笑着。
“你撒謊!”徐守光吼道。
宋大河也不再管徐守光,大聲喝到:“拿下!”
見宋大河發令,衆人也不再遲疑,一擁而上。頓時各種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鏜棍槊棒、鞭鐗錘爪、柺子流星都如暴雨般朝着二人招呼過去。
“幻鱗!”徐守光高喊一聲,使出妖丹絕技。只見一個由綠色半透明鱗片組成的護罩將徐守光和晁千代護在其中,各家兵器紛紛被護罩彈開,就連宋千的金剛臂也不例外。就在衆人一片愕然之際,一股強大的氣刃猛然刮過小巷,氣刃所過之處,無不是磚石紛飛,血花飛濺,一片人仰馬翻,唯獨徐守光和晁千代在幻鱗的保護下毫髮無傷。
高手中除宋千外都離得較遠,未被波及到。花繁眼力好,一眼便看見巷子對面站着一個人,這人身着青黑色寬袖上裝,絳色闊腿褲,剛毅的臉上留着一道長長的傷疤。
“是羽慄雄太!”花繁高聲叫到。
此時徐守光的幻鱗護罩也逐漸開始瓦解,羽慄雄太收了招式,對着二人喊到:“快些過來,從這兒走!”
見是羽慄雄太,徐守光也不多想,趕忙拉起晁千代向劍客那邊跑去。看着逃跑的二人,花繁並不甘心,他急忙張弓搭箭,連發五箭,直衝晁千代背後而去。徐守光聽得弦響,急忙回頭望去,就見五隻白羽飛來,這白羽飛得疾,徐守光心中暗道一聲不好,腳上一剎,直接轉身把晁千代拉到身後,自己卻暴露在箭矢前。
“這下要疼了!”徐守光心中叫了聲苦。不想這時,又是一道氣刃劃過,五支白羽瞬間全部折斷,徐守光回頭看去,羽慄雄太雙手持刀,眼神死死地盯着花繁。
徐守光趕忙拉起晁千代繼續跑,跑過羽慄雄太身前時,徐守光丟下一句:“前輩,多謝,晚上請你吃雞!”而後便一口氣跑得沒影了。
羽慄雄太也沒料到徐守光會這樣說,短暫楞了一下,見二人跑遠了,這才緩退了兩步。見花繁等人還要來追,起了個架勢,便又要使出氣刃斬。花繁、宋大河等見了連忙找了個牆壁躲在後面,躲了許久卻不見動靜,這才知道被劍客使了個虛招騙了。再從牆壁後出來,哪裏還見得到什麼劍客的影子,便也只好作罷,收拾殘兵回匯賢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