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後,大殿中,宋大河與衆英雄商討獵妖事宜。
“匯賢莊在這唐昌縣正中央,四周分別是東城、西城、南城、北城。以往保鄉團每晚都會從匯賢莊出發,一圈圈地在東南西北四城中來回巡邏,一旦有鬼鳥出沒,分佈在城中的斥候便會燃起孔明燈並鳴鑼告警,保鄉團也會立馬趕往事發地。”宋大河跟衆人介紹了下之前的佈防情況,而後嘆了口氣,“只是...只是這鬼鳥神出鬼沒,每回出現地點毫無任何規律可言,以至於保鄉團每次趕到時都不見那鬼鳥的蹤跡...”
“所以,宋幫主邀我等前來,是希望我等能分別坐鎮東南西北四城之中,若鬼鳥出現,則可就近前往,及時支援,擒拿鬼鳥。”花繁試着補充到。
“花兄弟好見識,宋某正是此意!所以,接下來宋某想與諸位共同商討下東南西北四城坐鎮方案...”
“那好說!”身材矮小的謝猛站起身來,“在座一共八人,每城分兩人豈不剛好!俺們兄弟二人願直接守一城,其他的你們隨意...”
謝猛話未說完,番僧扎西才仁便不高興了,“這豺狼虎豹兇狠,卻不想這獵戶更是奸猾,謝施主打得一手好算盤,你兄弟二人是一家,憑什麼你一家獨霸一城,而讓我等兩人分一城?”
“就是,灑家早就看你們不慣了,如今還膽敢在這裏耍什麼陰謀詭計,簡直是討打!”獨臂金剛宋千一掌拍在一旁的茶几上,站了起來,茶盞被震得飛起,緊接着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你說什麼!”謝威毫不示弱地站起身來,手已經摸向倚在茶几上的鋼叉了。
“二位施主切勿因爲此事妄動干戈,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不如就由小僧獨守一城吧...”
“呸!”謝威和宋千同時對着地上啐了一口。
之後,爲了能獨得那一千兩賞銀,各種算計、各種謀劃在獵妖大會頻出不窮,不是你不信任我,就是我不相信你,最終用了兩三個時辰,衆人總算勉強通過了一套方案。由獨孤道長和謝家兄弟坐鎮東城,獨臂金剛宋千與倭國劍客負責西城,徐守光和花繁去往南城,而北城則由番僧扎西才仁獨自鎮守,倒也不是他武功高人一等,只是因爲這番僧小心眼的很,把坐禪修行的耐性在這裏全用上了,但凡不合他意的方案,一律反對,最終這一屋子的人拗不過他一人,便只好如此。
方案確定好,日頭也已偏西了,徐守光問宋大河借了匹快馬,便向南城方向去了。南城有家醉紅樓,是鹽幫的產業,宋大河便將這醉紅樓設爲南城據點。徐守光頭回騎馬,自然是慢了些,等到了這醉紅樓的時候,花繁已經先一步到了。
只見花繁坐在二樓雅間的窗邊,左右各擁着一個美人,兩個美人手中各端着一支酒杯,爭着往花繁嘴邊喂去。花繁倒也嫺熟,笑着喝完兩杯酒,望見樓下徐守光到了,便熱情地揮手招呼到:“徐兄弟!這裏!”
徐守光見花繁如此親切,心中頓生好感,隨即也上到二樓,在花繁對面坐下。
徐守光一坐下,花繁立馬爲徐守光斟了一杯酒,手中舉着酒杯笑着說:“勸君一盞君莫辭,心中醉時勝醒時!來,徐兄弟,請!”
見這花繁如此豪爽,徐守光想起說書先生口中的大俠也都愛酒,便也舉起酒杯,“花兄,請!”
說罷,二人便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這一杯酒下肚,便是自己人,花繁和徐守光立馬打開了話匣子,從美酒珍饈到武功法術無所不談,儼然像是認識許久的老友。
瞧見徐守光獨自坐在對面,花繁喝了一口美人喂過來的美酒,笑着說:“徐兄弟頭回來這風月之地?”
徐守光愣了一下,而後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哈哈哈,沒啥不好意思的。”花繁大笑到,緊接着他對着門外大聲喊到:“龜奴,替我喚媽媽來!”
門外立馬有人唱了個喏,不一會兒,便有一個濃妝豔抹的老鴇便笑着進了這雅間。
“花公子!酒吃得可好呀?”老鴇一進門,就熱情地問到。
“好!自然好!”
“那就好!那花公子還有什麼需要奴家去辦的嗎?”
“聽說這醉紅樓新來了位幻羽姑娘...”
“對,對,花公子消息好靈通啊,這幻羽姑娘昨天才來的,花公子今天就知道了。”
“這幻羽姑娘可在?”
“在!在!花公子要的人,自然是在的...”
“那讓幻羽姑娘來這,陪我徐兄弟飲酒!”
“...別...別...”聽說要叫姑娘來陪自己,徐守光慌忙擺手。
“哈哈哈!徐兄弟擂臺上威風凜凜,到這卻害羞起來...”
見花繁笑得前仰後合的,徐守光只得悄悄靠過去在花繁耳邊小聲說:“不瞞花兄,在下身上...沒銀子了...”
“哈哈哈,你替那宋大河做事,他哪會要你銀子...”花繁笑得更歡了,好一陣子後對站在門口的老鴇說:“你說是吧,媽媽。”
“...嗯...對...對的...那二位在這裏稍等,奴家這就去叫那幻羽姑娘過來...”老鴇說罷,便出門去了。
片刻之後,一位蒙着面紗抱着琵琶的女子便進到了雅間中。女子只剛進門,花繁和徐守光都瞬間呆住了,只見這女子身材高挑,腰肢纖細,一抹合體的青綠色絲綢長衫套在身上,襯出優美曲線,裏面是一層白色薄紗,女子臉上雖蒙着一層面紗,但一雙水靈靈的杏仁眼卻楚楚動人。
女子向花繁和徐守光行了個禮,便在門口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公子想聽什麼曲?”
“唉,帶着面紗說話多不方便,先將面紗摘下...”花繁一把推開身邊正斟酒的美人,目不轉睛地盯着幻羽。
“幻羽是來此賣藝的,公子專心音律便可,至於幻羽樣貌並不重要...”幻羽淡淡說道。
花繁生得一副好皮囊,之前從未被女子拒絕過,見幻羽竟然這樣說,立馬拉下臉來,“叫你摘下面紗你就摘,在這醉紅樓裏,裝什麼清高!”說罷,便起身要自己動手去摘。這時,徐守光一步上前,攔在了中間:“哈哈哈,花兄英雄豪傑,何必和一個弱女子計較...來,我們繼續喝酒...”
花繁也沒想到徐守光居然會出手攔他,瞪圓了眼睛盯着徐守光的臉,但隨即馬上便又恢復笑容,“徐兄弟說得對,何必跟一弱女子計較,喝酒!”說罷,便轉身要坐回位置上。
突然間,一陣緊促的鑼聲響起,二人忙向窗外看去,只見就見西北面的夜空中升起幾隻孔明燈。
“鬼鳥出現了!”徐守光對着花繁喊了一句,便直接從窗口跳了出去,向着西北方向跑去。花繁望着徐守光的背影,又回頭瞟了一眼身後的幻羽姑娘,便從桌案邊取了弓箭,也追了過去。
鳴鑼處距醉紅樓不遠,徐守光一路從房頂直接過去,很快便見到了鳴鑼的斥候。
“在哪?”徐守光對着斥候喊到。
斥候聞聲擡頭,見是徐守光,立馬用鑼槌指着一邊的巷子喊到:“往那邊跑了!”
徐守光連忙向那巷子那邊追去,可追了好一陣子,都沒有什麼發現。孔明燈的光逐漸閃爍了起來,巷中越發昏暗,徐守光跳上屋頂,想看個清楚。就在這時,突然一黑影從前方屋頂處奔了過來。那黑影也瞧見了徐守光,楞了一下,便猛地轉了個方向,跑了幾步便又跳到了另一條巷子中去。
“站住!”徐守光大喝一聲,他追着黑影跳了下去,右手從如意袋中調出鐵劍,左手摸出飛針,手指一彈將飛針向黑影射去。
黑影聽見身後傳來的飛針破空聲,急忙回身一甩胳膊將飛針拍飛...不,準確地說應該是翅膀,一隻佈滿青色羽毛的翅膀。也就是在這回身一瞬間,徐守光見到了一張臉,一張才見過的俏美女人臉,尤其是她那雙水靈靈的杏仁眼!
“幻羽!”徐守光吃了一驚。但隨後他並沒有更多地猶豫,直接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對準鬼鳥幻羽的胸口飛快地將鐵劍遞出。見徐守光的劍到,鬼鳥急忙拍打雙翅向後倒飛出去,只是無奈這巷子太窄,鬼鳥的翅膀伸展不開,沒飛起多遠就掉了下來。徐守光急忙跟上又是一劍刺出,鬼鳥不好躲閃,便直接使腳爪將鐵劍抓住,而後藉着鐵劍向上一躍,想要躍上房頂飛走。卻不想就在這時,“嗖”的一聲飛來一支箭矢,正好插進鬼鳥上方的屋檐之中,鬼鳥吃了一驚,連忙落回巷子當中。原來是花繁也趕到了,見鬼鳥要跑,便一箭封了去路。
“漂亮!”徐守光口中大聲誇讚,手中動作卻也不停,他抽回寶劍,一個上挑,鬼鳥便被逼得只得再往後退去。此時鬼鳥已無法飛起,身形向後倒去,顯然有些失了平衡。就在此時,又是一聲弦響,鬼鳥來不及向屋頂上看,只得張開翅膀將身體裹住,以減少些傷害。卻不想噹的一聲響起,翅膀上沒傳來一絲痛意,到是身後不遠處的牆壁上插着一支白羽,這一箭居然射偏了...
這支箭恰巧抵在了鬼鳥身後,原本失了平衡的鬼鳥立馬藉着這支箭從新調整好了重心。
“這天太黑...看不清...”花繁抱怨道。
“不急,花兄,慢慢來!”徐守光喊到,便又是一劍刺向那鬼鳥心口,鬼鳥在窄巷中始終施展不開,連忙使翅膀將鐵劍向旁邊一撥。“有了!”徐守光心中暗喜,鐵劍在手腕處轉了半圈,竟繞過鬼鳥的翅膀,直刺胸口而去。此時的鬼鳥翅膀貼在牆壁上,下盤也還未完全調整好,面對徐守光這一劍,已是再沒有什麼辦法。
徐守光舉劍前刺,眼見就要得手,就聽小白突然喊到:“小心!”,斜眼掃去,就見一支白羽急速飛來,眼見就要與自己撞上。徐守光趕忙止住攻勢,抽劍後跳,只聽“嗖”的一聲,一支箭矢從他和鬼鳥中間穿過,將徐守光的一縷額發牢牢地釘在了牆壁上。徐守光險之又險地避過這一擊,心中一陣後怕,方纔若不是小白提醒得及時,這釘在牆上的,恐怕就是自己的腦袋瓜子了。
“徐兄弟,多包涵,今天準頭差了點!”花繁一臉懊惱的喊到。
徐守光瞥了一眼花繁,便又看向鬼鳥那邊,此時鬼鳥也喘着粗氣,胸口不斷起伏,想必是方纔的纏鬥也消耗了她不少體力,這確實是擒獲鬼鳥的好時機!
但徐守光沒有急着上前,方纔那箭讓他心有餘悸,他又瞄了一下花繁那邊,就見那花繁只是張弓搭箭,上下左右瞄了老半天,卻引而不發。徐守光無奈搖搖頭,便只好自己衝了上去,與鬼鳥又纏鬥了起來。鬼鳥體力下降得厲害,又恰逢在小巷子中施展不開,只得左躲右閃,很是狼狽;而徐守光也不輕鬆,一方面不斷地舉劍揮砍,另一方面時不時的還要對着花繁那邊瞟一眼;而花繁,則站在房頂上不停地上下左右瞄準,卻不放箭。
終於,徐守光抓住一個時機,一劍虛刺向鬼鳥,騙得鬼鳥再次使雙翼護住身軀,而此時徐守光卻立馬收了劍招,迅速一矮身子,一記掃堂腿踢在鬼鳥小腿上,鬼鳥瞬間就失了重心,向地上倒去。徐守光急忙持劍跟上,果然就在這時,花繁又是一箭射了過來,徐守光早有準備,速度不減,只是略微一擡眼,便使劍挑了個小圈,恰好把那枚箭給撥落在地上。緊接着徐守光馬上將劍舉過頭頂,向着倒地的鬼鳥用力劈砍過去。
只聽鐺的一聲,一把唐刀橫在鬼鳥身前將鐵劍擋下。徐守光順着唐刀向上看去,只見一人身着青黑色寬袖上裝,絳色闊腿褲,一副倭國人打扮,剛毅的臉上留着一道長長的傷疤,正是那倭國劍客。方纔徐守光分心在花繁身上,也不知何時,這倭國劍客居然出現在了這裏。
倭國劍客替鬼鳥擋下鐵劍後,立馬一翻刀身,刀刃朝向徐守光迅速劈砍過來,這一刀速度極快,逼得徐守光只得趕緊向後一躲,才避過了刀刃。只是這唐刀雖沒砍中徐守光,卻帶起一股刀氣,刀氣擦着徐守光左肩頭飛了出去,徐守光只覺得肩頭一疼,低頭一看,只見自己左肩處衣衫已然被劃開一道口子,一絲鮮血從裏面透了出來。
倭國劍客趁勢又舉劍要劈過來,只聽“嗖”的一聲,花繁又放出一箭,白羽掠過倭國劍客的頭頂向後方飛去,倭國劍客立刻止住攻勢,轉身揮劍將箭矢撥開,隨後向側後方小跳一步,拉開跟徐守光的距離。
“方纔就在你與倭國劍客纏鬥之時,鬼鳥已然悄悄起身,那花繁站在房頂上,一切都看在眼裏,這才放的那一箭,意在阻止鬼鳥逃走,卻不想被那倭國劍客給一劍擋下了。”小白在徐守光耳邊小聲說到。
“快走!”倭國劍客橫劍擋在鬼鳥前方,鬼鳥回頭看了一眼,便又繼續向巷子深處逃去了。
“羽慄雄太,你這是何故啊?”房頂上的花繁高聲喊到。
倭國劍客並不理他,只是擋在徐守光面前,眼神他和徐守光之間來回變換。
“那既然如此,就恕在下得罪了!”見倭國劍客不說話,花繁同時從背後抽出三支箭矢,拉了個滿弓,對準前方射了出去。三支箭矢同時射向倭國劍客的左中右,既限制了他的走位,又直取要害。這時,只見倭國劍客左腿向後一個撤步,右腿微躬,將唐刀收至腰間,而後猛然向前方橫向揮出,只見一道凌厲的弧形氣刃從唐刀中迅速向外散開,氣刃掠過花繁所射出的三支箭矢,箭矢瞬間碎裂散開,氣刃繼續向前,餘波威力卻絲毫不減。
花繁見狀,立馬一個翻身跳到房子另一側躲避。而徐守光離得近,眼見躲不過去,只得使出妖丹絕技。
氣刃餘波掠過由半透明的綠色甲片組成的護罩,將四周房頂瓦片卷得七零八落,在牆壁上留下了好些深淺不一的刀痕。
“妖丹絕技!”倭國劍客打量了下眼前的年輕人,而後又微微側頭看向後方,見姑獲鳥已消失在巷子深處的黑暗中,便也不再糾纏,轉身也朝着那個方向奔去。
這時花繁也從房子後邊繞了過來,見徐守光沒事,不由吃了一驚,但馬上就將吃驚的表情收斂住,對着徐守光喊到:“徐兄弟,走,咱們追!”
但此時徐守光心裏存在着諸多疑惑:“眼前這局面未免也有些太複雜了,這鬼鳥倒是現身了;倭國劍客是收了宋大河的英雄帖參與獵妖大會的,卻又明顯和那鬼鳥一邊;而眼前這花繁,白日裏箭法超羣,只是剛纔這幾箭,又像是在射姑獲鳥,又像是在幫姑獲鳥,實在讓人琢磨不透...不管怎麼說,他剛射我的兩箭是真心想置我於死地的,我是斷不能再跟他一起行動了...”
“此處道路複雜,我怕保鄉團一會找不到路,回去引他們來,花兄不必等我,先去追那鬼鳥便是。”
花繁聽罷,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神色,但只是一瞬間,這古怪神色卻又馬上消失了,他微笑着:“好的,徐兄弟,你也小心些!”說罷,便拎着弓箭,朝着巷子深處追了過去。